高仓巍将一行五人分作两队,一队是他,焱雀和那兰深入陵墓群,去到妃陵中救人,一队是苏一心和那都,守在外面,看管红衣女子,商定好了以后,高仓巍又仔细询问红衣女子在陵墓群内是否还有埋伏,红衣女子说没有,谁知道长公主会带着这么些个了不得的人一起来,本想着有自己一个人绰绰有余,没想到大意失荆州,自己还折在这里,高仓巍懒得听她废话,拔腿便走。
高仓巍三人走后,那都扶着苏一心在一块稍干净的沙地上坐下,红衣女子道:“小娃娃,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我的气刃,你师傅都未必能尽数躲开”。
苏一心道:“没什么,御风罢了”。
红衣女子惨笑道:“御风,这是最低阶的术法,就这么简单?凭这个,你就能生擒我?”
苏一心道:“气刃要闭目凝神施术,我驱动万影后趁你闭眼的一瞬间御风而上,你对自己太自信了,认为我之前开千里目,被阵眼的煞气灼到了眼睛,术法又不如你,必死无疑,等着看我被气刃切碎,所以也没有再驱动疾电,我就悬在你头顶上,你一停手我就落下来制住你,就这么简单,你说你的气刃我师傅都未必能躲开,那是你对我师傅高度戒备,对我反而掉以轻心,你说的那个苍艾,死之前和你一样,他以为我必死无疑,驱动了术法以后就停了手,没想到我用最简单的水箭就杀了他”。
红衣女子闭上眼睛,似回想起那个灰衣术师的模样,摇头笑了笑,不再说话,那都却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伸手拂开她鬓边碎发,柔声道:“你这样傲性的女子,怎甘愿为人驱使呢?”
红衣女子轻笑,用一种揶揄的口气道:“小世子,你学点好吧,作什么怜香惜玉的样子,我的年纪都够做你娘了,你拿哄小姑娘那套哄我没用,我是不会倒戈帮你去对付亲王的,我和亲王之间也不过是利益互换,说什么受人驱使,我若不愿,谁能驱使的了我?”
那都收回手,目光霎时就冷了下来,红衣女子仍然轻笑道:“果然什么年纪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只希望女人顺从屈服,受不得一点悖逆”,那都张口想说什么,苏一心却插话道:“世子,能否请你找些木枝来把她的手固定住,我捏折了她的腕骨,如果不及时固定,她的手就废了”。
那都走开后,红衣女子道:“你支开他,想跟我说什么?”
苏一心道:“他想招揽你”。
红衣女子道:“你不想招揽我吗?”
苏一心道:“我是想劝劝你,你走的这条路究其不得善终,你还是多为自己打算,你们已经有两个人死于非命了,如今太平盛世,你们何苦非要搅风弄雨,你说你是个惜命的人,又何苦非要执迷不悟”。
红衣女子道:“小娃娃,你才多大,我的年纪……”
苏一心打断道:“好了,我与你非亲非故,说这么多不过善意驱使,言尽于此,好自为之,休息会吧,只是别想逃,不然我恐怕世子会打断你的腿”,红衣女子闻言笑了笑,没再说话。
那兰点着火把,打头引着高仓巍和焱雀在陵墓群内穿梭,一路上看到无数沙蝎,沙蛇和蜘蛛,毒物爬行游走的方向与三人一致,高仓巍始终紧拧着眉头,三人直到抵达陵墓群中心处,在并排的三个陵殿前停下,中间的陵殿宏伟,墓门大开,风呼啸窜入幽深的墓室,墓口就像一张深不可测的大嘴,吞吐着呜咽的风声,左右两侧的陵殿规模较小,右侧陵殿同样墓门大开,而左侧陵殿的墓门紧闭,那兰领着二人走到左侧陵殿前,青白着一张脸道:“陵殿的封墓门都重达千斤,机括在内部,一旦落下便无法再开启,想出来难如登天,陵殿内部封闭,墓门下落后不消半日,里面的人便会气闭而亡”。
高仓巍问:“长公主,你与世子平日如何进出?”
那兰道:“平日墓门大开,北漠王室有规矩,母妃薨逝,我和那都作为子女,要守孝三年,每逢年、节、祭日,生辰都要来陪灵,所以墓内设有寝屋,我们把他们藏在这里,吃食用物都是心腹趁夜送入,行事极其谨慎小心,没想到还是没有避过王后和叔父的耳目,他们隐而不发,就是等着有朝一日以此诱我送命”。
高仓巍道:“既如你所说,机括在内部,那红衣女子如何能在外使得墓门闭合?”
那兰道:“我母妃有个忠心的侍婢,叫摩娅,我母妃惨死后我父王下令匆忙入殓,摩娅自请陪灵,本是待我姐弟三年守孝期满,她便要殉葬,如今看来,那女子定是使了什么妖法,驱使毒物入墓后,操控摩娅封闭了墓门”。
焱雀从那兰手中夺过火把,往地面上一扫,清退大半毒物,她扔下火把扑身至门前,死命拍打着厚重的墓门,高声喊着“娘亲”、“大哥哥”,那兰不忍的别过头,高仓巍心中泛出酸楚,上去抱住焱雀,“你这样也是徒劳,我们想别的办法进去,乖,听话”。
焱雀跪在门前以额相抵高声痛哭,哭声在空荡的陵墓群中合着穿行的风声回荡,等她哭了有一会,红肿着双眼站起来,对高仓巍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去搞炸药来,我就不信炸不开这门”。
那兰变色道:“你们要炸我母妃的陵殿?”
高仓巍忙道:“没有,没有,她哀思过度胡说的”。
那兰的脸冷下来,强压着怒火道:“我们北漠不比大煌,陵殿都是建在沙层之上以岩石修葺的,你们若用炸药,只会把陵殿炸塌,里面的人无论生死你们都再也见不到了,侯爷三思,你们毕竟仍在我北漠疆域,别纵着她任意妄为”。
高仓巍道:“长公主莫恼,真是胡说的,本候用性命保证,绝不用此暴烈手段惊扰王妃安宁”。
那兰闻言脸色缓和了些,转而紧盯着焱雀,焱雀默不作声的双手握拳站着,气氛一时僵冷异常,高仓巍打圆场道:“我们想想别的办法,时间拖的越久,里面的人越危险”。
三个人合计了好一会,高仓巍提出从陵殿顶上打洞和从地部挖进去,都被那兰否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焱雀摁奈不住,突然想起苏一心来,“我们去把苏一心找来,他说不定会有办法”。
高仓巍摇了摇头,“他若眼睛未受伤,倒可以开千里目来查探一番,只可惜现在也是徒劳”。
焱雀道:“护生灵,护生灵可不可以进去?至少进去探探他们是否仍活着”。
高仓巍思忖道:“怎么忘了这茬,要不,你放老虎出来试试?”
焱雀大喜,额前灵光大现,虎灵从她体内跃出,跃至半空,那兰吓得拔刀便斩,被高仓巍摁住,焱雀指着封闭的墓门恳切的对老虎道:“虎哥,求你帮帮忙,进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老虎不解的看着她,似在思考她话里的意思,焱雀又着急的说了几遍,老虎点点头,灵体穿门而入,焱雀和高仓巍都喜出望外,那兰却盯着二人的背影,刀未回鞘,手默不作声的握紧了刀柄。
半晌后,老虎穿出墓门,在门前打了个响鼻,焱雀和高仓巍忙迎上去,焱雀一脸期待的看着老虎,在她的注视下,老虎轻轻的摇了摇头,所有希望一瞬泯灭,焱雀和高仓巍面如死灰,那兰反而暗自松了口气,面上有疑惑一闪而过。
高仓巍不知如何安慰焱雀,接连两日,她痛失至亲至爱,此刻抱膝呆坐在沙地上,面目呆滞,精神几近崩溃,高仓巍又想起少年时倾慕过的那个女孩,面容姣好,眉眼间全是倔强,忍不住也是泪眼盈眶,那兰轻声道:“请侯爷和郡主节哀,或许,二位在此同我母妃安眠,也比落入贼人之手受尽折磨的好,眼下还是尽快想想,怎么去营救那位深陷囹圄的少年吧”。
高仓巍强打起精神,拍了拍焱雀的背,道:“长公主言之有理,柳珘还在沙匪手中,你振作一点,咱们还有血仇要报”。
那兰领着高仓巍和焱雀走出陵墓群,那都已燃起一堆篝火,苏一心围着篝火而坐,红衣女子卧倒在沙地上,双目紧闭,焱雀拔出剑大跨步的走向她,一剑刺穿她的肩膀,把她钉死在沙地上,顿时血流如注,红衣女子吃痛惊呼,苏一心急忙站起来靠向焱雀,去抚摸她持剑的手,高仓巍沉着脸道:“一心,她就是杀了这个女的,你也不用拦”。
焱雀恶狠狠的冲红衣女子道:“说,你是谁派来的”。
红衣女子痛得面目扭曲,却还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艰难道:“看你这个样子,想必妃陵里的人都死干净了吧,呵呵,幸不辱命”。
焱雀拧着长剑,刺穿肩膀的长剑剑锋绞得红衣女子疼痛难忍,焱雀冷森森的道:“谁派你来的,别让我再问第三遍”。
红衣女子破口大骂,“黄毛丫头,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想从我这里套话,门都没有”。
焱雀道:“好”,说罢拔出长剑就向红衣女子的胸膛刺下,苏一心架住她的手,还没来得及劝慰,红衣女子一阵抽搐,眼球暴凸,捂着腹部呕出鲜血,没几下便气绝人亡,事发突然,在场众人皆是骇然,高仓巍急忙上前查看,随后面色凝重的道:“死了”。
大鱼的线索又断了,焱雀提着剑咬牙切齿,高仓巍却突然拔剑架在那兰颈边,一字一顿道:“长公主殿下,交出来吧”。
与北漠千里之隔的南海,夜里狂风大作,海上惊涛拍浪,江云推开暗室的门,一阵风灌入,供龛上的油灯火苗轻晃,忽而一盏油灯熄灭,油灯底座刻着“朱樱”二字,江云皱起了眉头,起身合上房门便走。
山庄最深处渺无人烟,江云走到一处卧房门前,轻叩三声后对屋内道:“夫人,朱樱没了”。
一只苍白的手拉开房门,狂风吹乱长及脚踝的黑发,房门后露出的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只开口道:“吾儿燃信来说,他已去清理后患了”。
江云眉头紧蹙,“少主亲自去?”
夫人倚着门框,语调轻幽,“泠儿几次栽在高仓巍手里,孟驰孤身前往也怕不能全身而退,吾儿亲自去一趟比较稳妥”。
江云低下头,“夫人,勿怪小泠,他始终年少,高仓巍又实在厉害”。
夫人叹了口气,道:“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又怎么会忍心责怪,只盼你们都能平安”。
“林将军那边,咱们如何交代?”
“朱樱是他的妹妹,也是我的姐妹,她受我所托潜伏北漠,斡旋多年,如今她身死,我亦痛心疾首,燃信告诉林烈,少主誓必为他讨还这笔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