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陶长公主见小女儿只爱抱着书简看,不爱动,也不爱到处撒着欢玩,有时一坐就是半天,和长女小时候整天弄得一副小泥猴样,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阿娇那会儿,孤每天被吵得头疼,只希望她安静少闹腾会儿,轮到这个,又觉得这么安静也不好,倒是希望她多闹腾一下......”
馆陶长公主一副忧心忡忡地跟青娘抱怨。
青娘道:“翁主身边无论是窦小娘子,还是其他侍女,细心耐性是有了,可年龄到底比翁主大了不少,哪会和翁主玩到一起。您早前让奴挑的家奴中的三岁上下的小女孩,经过这两年的调教,已经有点样子了。不若现在就派到翁主身边,给翁主解解闷儿。想必有了年龄差不多的人,翁主也能活泼些。”
“你说的对。”
馆陶长公主又叫来凌月的乳母张氏,“你家的阿辞虚岁也快四岁了吧,不用等翻过年了。这两天就带进府来,跟月儿相处一下吧。”
张氏赶紧应道:“诺,妾明天就家去带我那丫头来拜见殿下和翁主。”
馆陶长公主安慰道:“也不用弄得如此紧张,就是陪着月儿,带着月儿玩。也让孩子不用紧张。”
凌月被自家阿母抱着,看着青娘领了一排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娘子,跪在面前行礼,还有些懵。
直到听到馆陶长公主说道:“这都是阿母寻来陪你玩的侍女,你看看喜欢哪个,若是不喜欢阿母再让人去寻。”
凌月反应过来后,摇摇头,“就这些吧。”随后问青娘,“她们的名字都是什么。”
青娘回道:“翁主可以为她们取个名字。”
凌月想了一下,用手从左往右示意道:“采菽,采薇,采蘋,采蘩,采葛,采苓,采唐”一共八人,直到最后一个,“采葑”
馆陶长公主笑道:“一看就知我儿在学诗经,显得整齐又有意趣。”
凌月不知道这还不算完,第二天,又见到了乳母的女儿。一个比她大了三个月的小姑娘。小姑娘显得很是机灵,礼数周到,也被家里教的识了些字,她阿母如此挑剔的人看起来都很满意。
似乎是被家里教了要照顾她,便自觉代入了姐姐这个身份,处处照顾她,处处以她的意愿为主。倒并不会让人产生恶感。
最初的几天过去,凌月也渐渐适应了这些人的存在。偶尔还会在阿辞小心的问询下,出门走两步,或者看着她们游戏,不过自己却从未加入进去。
饶是如此,馆陶长公主见了也颇为满意,对青娘道:“还是你的主意好,”
青娘笑,“奴也是庆幸此法有效。”
在一场大雪覆盖整个长安的时候,淮南王护送其女的队伍终于出现在了长安城外。
掀开车帘,淮南王看着巍峨高耸的城门,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对门客道:“先生,寡人已踏出了这一步。”
门客同样略带些激动,“一步功成,步步功成,大王所愿指日可待。”
淮南欲笑,又顾忌着这是汉庭脚下,只压低声音道:“借先生吉言。”
就是这耽误一会儿的功夫,被景帝派来迎接的大行令与宗正来到了淮南王的车马前。
淮南王早已恢复如常,温和地与两人见礼。
见得淮南王如此谦逊,两人自然地生出了些许好感,再加上景帝交代的务必要将人照顾周全,是以态度也甚是和煦。
“大王,您一路辛苦。陛下体谅您与翁主一路行来不易,特许您与翁主先回府邸修整,待到明日再行见驾。”
淮南王连忙道:“这如何行得。”
宗正笑语,“大王就不必推辞,既是陛下的旨意,大王只管听从就是。况且这一路风尘,也不好如此面见陛下。”
淮南王冲着未央宫方向深深拱手,“那安就多谢陛下的恩德了。”
第二日,景帝以极高的礼遇,面见了淮南王父女,并当即将要去和亲的刘闵认作义女,封为靖和公主。
凌月是在长乐宫见到这位靖和公主的,同行的还有一个差不多三、四岁的小女孩。显得很是机灵,至少比起木木的靖和公主,灵动多了。
淮南王向两宫解释道:“这是臣的小女,被臣宠坏了,又自小与她阿姐感情深厚,是以非要臣带她一起来长安。臣想着既然来了,总要带她来拜见太后与陛下。还望太后与陛下恕罪。”
窦太后摆摆手,“这话严重了,姐妹情深人之常情。更何况,孤和皇帝还要感谢你的高义,舍骨肉,为我大汉边境的安宁。”
淮南王赶紧道不敢,“臣兄弟几人蒙两代帝王的恩德,方有立足之地,万死难报其一。何况是为天下百姓计,臣不敢藏私。”
无论是窦太后还是景帝都对淮南王的表现甚是满意。
景帝甚至感慨道:“若是天下藩王都如淮南王这样,岂非少了许多是非,天下百姓也能减省不少负担。”
窦太后也将这股满意转嫁到了两位翁主的身上,冲两人招了招手,亲切道:“好孩子,近前来,让孤看看。”
刘陵应了声诺就走上了窦太后身边,刘闵见妹妹动了,便跟在妹妹身后也走上前来。
“好孩子,叫何名字?”
刘陵脆生生回道:“回太后,小女单名一个陵。”
“灵?灵动讨巧,倒很是相宜。”
刘陵摇摇头,“回太后,非是灵动的灵,是如山如阜,如冈如陵的陵。”
“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原是取自诗经啊。”说着想到什么,笑得很是开怀,“你月儿表妹也在学诗经,因此啊,给她的侍女取名都是采菽,采薇,采蘋,采蘩之类的,倒是整齐。”
“月儿表妹是这位妹妹吗?”刘陵看着被窦太后揽在怀中,整张小脸都埋在一层毛茸茸狐裘中的凌月。
窦太后摸了摸凌月的额头,发现除了有些潮湿,一切都正常。
凌月趁机说道:“外祖母月儿有些热了,想脱掉这身狐裘。”
窦太后想也不想就道:“不行,忘记前几天生了风寒多难受了。小儿家家的,可不能受凉。要多穿些才好。你阿母就是太粗心了。”
馆陶长公主无奈道:“母后,您念叨这事都念叨好些天了,是是是,女儿没有照顾好您的外孙女,是女儿的错,只是这事也该过去了吧。女儿本来在您心中的地位就不复以往,如今您又得了两个温婉机灵的孙女,女儿怕是在您心中就更没甚位置了。”
窦太后被馆陶长公主的这一番唱念做打逗得笑声不断。
“多大的人了,还和孩子争宠。”
母女之间这一番作态,宫里的人早就司空见惯,馆陶长公主一系的受宠。
倒是淮南王早就听说馆陶长公主受两宫的信重,如今亲眼得见,方知并不夸张。心下暗暗有了些许计较。
窦太后说完女儿,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刘陵的身上,“孤也是忘了问你年龄,就说成你月儿表妹。说不得,你还要小些呢。”
刘陵回道:“回太后,小女是今上临位二年所生。今已5岁。”
窦太后笑道:“那孤倒是没说错,还是我们月儿小些。不过比我们彻儿倒是小。还有越儿,寄儿,乘儿,都与你年龄差不多。”窦太后转向王夫人的方向说道。
刘陵顺着窦太后所指的方向,看到了坐于一位温婉妇人身旁的四个男孩。
只一眼就收回视线,凑近窦太后问道:“那是陵儿的堂兄与堂弟吗?”
窦太后笑着拍了怕她的手,“是啊,他们都是陵儿的堂兄弟。”
“陵儿定会与月儿表妹与几位堂兄和堂弟好好相处。”刘陵甚是郑重道。
窦太后光听就能听出这份郑重,忍不住一乐,“陵儿乖巧。”
说完,终于想起了要去和亲的刘闵。本应被所有人关注的人,却被妹妹抢了风头。
一眼看过去,的确是个安静的小娘子,面色也有些苍白,双眉微蹙,脸上浮着微微的轻愁。
窦太后的眼睛,经过这些年的调理,虽然一丈之外仍是只能隐隐见个模糊的轮廓,不过靠的近的,已是能看清。
是以一眼见到刘闵,便稍存了些许怜惜。
“好孩子,皇帝已封了你为公主了,你便唤我一声祖母吧。”
刘闵嗫嚅了几下,方才小声道:“祖母”
窦太后连道了三声好,“你母后已为你收拾出了寿安殿,今后一段时间你就住在那里,你母后会好好照顾你的。那里挨着你几个姐妹所居的玉堂殿,到时你们可在一起玩耍。你有何事可尽管去找你母后,你母后自来对小辈一片拳拳慈爱之心。你尽可放心。”
刘闵忙冲着两人行礼,“多谢太...祖母,母后。”
薄皇后紧跟着应道:“母后放宽心,妾必定照顾好公主的一应事务。”
窦太后点点头,“你向来宽柔细致,公主交给你,孤没有甚不放心的。”说着转向淮南王,“你看这样的安排可使你安心?”
淮南王忙直身行礼,“太后言重了,如此周全的考虑,是臣与臣女之大幸。臣与臣女叩谢天恩。”
窦太后越发觉得淮南王谦逊有礼,令她诸多满意,“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这时,景帝道:“母后,时辰不早了,该移驾温室殿了。”
窦太后点点头,对淮南王说道:“孤与皇帝给你和闵儿准备了接风宴,邀了在长安的宗亲,还有窦家的子侄兄弟,再无别人。就是一场家宴,你们父女三人不要拘束,咱们一家人好好亲近亲近。”
淮南王一脸感激道:“多谢太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