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向东流 第49章 阿尔法、贝塔、伽马、德尔塔

今夜无风，却有轻雾，若即若离漂浮在半空中。窗舷以外，月疏星繁，亿万群星埋于深海，浪潮开出许多幽丽的骨白色花朵。

接到塔莎联络的第一时间，马尔科挂完电话就隔空飞翔降落至艾斯所在的军舰，刻不容缓知会杀红眼的对方。当时他还凶神恶煞揪着一名海军少校的衣领，听闻突如其来的消息呈现出一瞬的茫然，因为沉不住气的他好几次试图独自溜往雷瑟，都被他的船员们斩钉截铁阻拦再苦口婆心劝导。

举足轻重的艾斯比谁都清楚，刺客的归来意味着营救行动将注入新的力量，也代表着原本潦草的计划需要重新拟定。他推开面前弱不禁风的沙包淬了口血沫，跟着马尔科一起回到莫比迪克号不再恋战。只是，途经侠肝义胆陪他胡闹的蒂奇旁边时，丢下一句漫不经心的嘱咐：处理干净。

身为队长的他极少依赖他的船员退居幕后，都是他的船员仰仗他的威势肆意妄为，但他偶尔也会遇到被绊住脚跟的时候。

海面上一片混乱的喧嚣，月光朦胧仿佛给整个世界铺盖一层淡薄的银裳，视野范围内逐渐乍现几艘体型不大但极其坚固的船只，随即响彻云霄的马达声纷沓至来。蒂奇锐利的眼神跟雷达似的，虎视眈眈的架势跟猎狗似的，收到指令后奉若神偈跟二番队全员歼灭了所有支援的军舰。

艾斯在不长不短的半个月里度日如年煎熬着，与凯多旗下的海贼团骁勇善战，与海军的追兵激烈碰撞，原谅饱受煎熬的他仅能通过此种笨拙的方式转移注意力。马尔科在见不到塔莎的十几天内何尝不是隔如三秋呢？就像一件旧衣裳，年代久远了，颜色会退却，款式会过时。可是照样有你身材的轮廓，有你的体温，有你心酸的眼泪和勤劳的汗水。纵然不穿了，也不舍丢弃它，对衣服尚且都能产生感情，何况是对人呢？

俗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随机应变才是真智慧，灵活调整方显英雄本色。本来十天左右就能抵达雷瑟附近的布拉达岛，奈何越靠近雷瑟的周围，就越有海军和海贼跑来搅局。不怪心急如焚的艾斯拿他们泄愤，马尔科自己也心乱如麻，要是二十年前政府敢挟持他珍惜的人，估计血气方刚的他也是咬牙切齿到怒不可遏。如今经历过一番磨砺洗礼的他经常是心里想一，嘴上说二，做出来的却是三，他暂时将其定义为成长的代价。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此时已能模糊瞥见远方翘首企盼的终点站，照此进度凌晨就能登陆布拉达。莫比迪克号有所克制放慢了行进的速度，不仅是他们要等刺客前来跟他们汇合，闯入世界政府管辖地的任何海贼团都不可放松戒备，毕竟布拉达也不能算是安全的堡垒。

三名气宇轩昂的男人倚坐在船首的栏杆上吹风，马尔科趁机同艾斯及以藏转述塔莎的原话，不出所料换来他俩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觑。明显在犹豫是否要继续追问，苦心孤诣的艾斯终究选择默不作声，相信不久后答案就会水落石出。更深露重夜色凄迷，他的眼眸却像清漆一样透亮，似乎弹得出声响。

不过马尔科认为塔莎的言辞或多或少掺杂着玄乎的成分，尽管他所了解的塔莎从不口出狂言。刺客若发挥出她毕生所学的高强本领，简直是上可登天、下能入海，神出鬼没，无所不能。但他断然没想到人家在电话里云淡风轻告诉他：她早就查探过雷瑟的地形了，都绘制好了它的简易地图。最后还不忘交代他在布拉达的港湾等她，并且说明布拉达是荒无人烟的孤岛，叫他不必操多余的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望眼欲穿目断鳞鸿，一座岛屿模棱两可的外观由远及近，五艘瞩目的船舰如期停靠于布拉达边境。部分毫无睡意的伙伴参照老规矩下船侦测，他们仨则心有灵犀保持现状，其中的缘由不言而喻：他们要锲而不舍等待一位即将赴约的女人。

冷月如钩，星辰稀落，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耳尖的马尔科敏锐捕捉到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他用明察秋毫的眼色朝两人示意，心领神会的他们不约而同跳下栏杆转身探寻。

疾如雷电的下一秒，他们就撞见了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景象：并排为首的两男两女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每个人都漂亮得像来自童话世界中的公主王子，而且气质各有千秋。热的像火，冷的像冰，飘逸的像流云，高贵的像繁星。熹微的月色照射在他们的身上，那如水般流动的银色光环仿佛在指尖上雀跃，细腻的宛如山涧溪水在磐石流淌，令他们散发出一股清澄的美感。

见状，通宵达旦的艾斯歪着脑袋寻思他们的来头，难道他们就是塔莎捉襟见肘找来的临时帮手？问题是他们看上去还年轻得很，可能跟自己的年纪差不多，核心人物的塔莎在哪呢？

直至伫立马尔科对面三米开外的距离，他们才整齐划一向两旁列队站开，全部低头弯腰给他们的主心骨毕恭毕敬让道。

终于能和阔别多日的老朋友欢聚一堂，海贼们正准备摩拳擦掌跟塔莎打招呼，特别是与她关系暧昧的马尔科，莫名有种心提到嗓子眼的微妙错觉。他朝思暮想到肝肠寸断的女人，不惜强取豪夺也要占有的女人，她在脱离他的期间过得好不好？她有没有被家族的处刑队惩罚？她有没有想过他，哪怕是昙花一现？

憋着满腹的热情，忍着满腔的柔情，对方有条不紊朝他奔赴的身姿逐渐明朗，他的唇角不经意间亦逐渐扬起一道温润的弧线。塔莎，他几乎快按捺不住呼唤她名字的冲动，她像是意气行事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他剪烛西窗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了她。现在他只想卸下一切包袱搂着她，还想对她说：欢迎你回家。

“……”咦？她是谁？塔莎？不对哇！不是他的塔莎！当马尔科迟钝摸清来者长相时，他的唇形顿时尴尬凝结在‘塔’字上，来不及发音就直接卡在声带中，局促汗颜又狼狈吞咽回丹田。

“诶诶诶？！”碍于惊天动地晴天霹雳的超级落差感，三人的眼珠都快蹦跶到了对方的脸上，下巴更是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灌淋漓，迎面而来的居然是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他们异口同声默契吼叫道：“你是谁啊啊啊！塔莎在哪啊啊啊！”

震耳欲聋的音量划破了寂静的长空，引得彼岸的同伴纷纷回首张望，相较于海贼的大惊失色，年轻男女的神色倒是波澜不惊。如果马尔科没看错的话，其中一人还洋溢着沾沾自喜的表情，就像是小孩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嘴脸。

马尔科屏气凝神仔细打量眼前的老妇人：熟悉的身形，亲切的气息，化成灰他都该铭记的女人，唯一不同的就是虚有其表的容貌。两人目光交织的一瞬间，他就神乎其技反应了过来，张口笃定试问道：“塔莎？”

“不愧是你，骗得了别人，就是骗不了你。”耳熟能详的声线掠过众人的耳畔，语调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如此的凄恻，又如此的清冷，是刺客破裂丝缎般华丽的声音。老妇人说罢便扬手一挥，撕下了掩耳盗铃的伪装面具，立马露出自己的庐山真面目。果然，是塔莎的五官如假包换。

海贼们目不转睛盯着玩换脸游戏的塔莎，总算把贴到地面的下巴收了回来，还好她恢复成他们所熟悉的塔莎，不然他们的颌骨就面临着脱臼的危机了。马尔科第一次目睹刺客表演登峰造极的易容术，她在执行刺杀他的任务时都没舍得用易容，觉得实在不像她平时墨守成规的作风，“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何时开始喜欢玩骗人的把戏了？”

马尔科对她的行为提出直截了当的疑问，但她依然是看不出喜怒哀乐的平静，也不满足海贼的好奇心，只是兀自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递给艾斯。瞧他灰头土脸的疲惫姿态，显然刚结束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目测不是海军还是海贼。她深谙他最期待交战的不是他们，而是不知好歹掳走女孩的世界政府。

“它是我们这几天的辛苦成果，说实话雷瑟的陷阱不容乐观，抓走小姑娘的组织是世界政府的谍报组织CP3。他们把它布置成了固若金汤的包围网，外围有几百名身手非凡的士兵巡逻，中围有几十名我的同行驻守。密不透风的内围连苍蝇都飞不进去，因此我们也没办法再深入，但内围的情况也可想而知。刀槍箭炮诸如此类的重武器由里到外都摆了一堆，高处还安排了数不胜数的狙击手。如果有人独自前往，即使他有三头六臂，恐怕也是插翅难逃。”

摊开图纸专心致志研究它的奥秘，随着塔莎每一句披露局势的阐述，海贼们心中的压迫感就加深一分。其实他们上星期就查到整出闹剧是CP3在搞鬼，但他们不知道对方为了擒拿艾斯竟这般煞费苦心布局，更不知道塔莎竟已然神不知鬼不觉跑到龙潭虎穴晃悠了一圈。重点是她本人都表示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她还像个没事人出现在此跟他们有板有眼汇报雷瑟的消息。

“由此可见，艾斯队长能沉住气是明智的决定。”塔莎若有所思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大男孩，明知是争分夺秒热火朝天的紧张危机，以他鲁莽的性格能安稳到今日已是出乎意料的奇迹。她说此话时，视线却是瞄准了心思缜密的马尔科，想必他才是劳苦功高彪炳千古。

“我搜集了不少行动要用的道具，有好几箱堆在了码头，等会麻烦你的属下帮我扛上来。”她的话音刚落，以藏就审时度势吆喝了一声，一帮人蹿了出来跟他同去搬刺客的行李。

塔莎利索揭开了装扮成老年人的袍子，内里是适用于行刺的紧身夜行衣，一副蓄势待发的肃穆模样。马尔科揣摩营救的主角还没发话，她又想自作主张独断专行？

“你究竟是如何探知的？”艾斯低沉的嗓音携带一丝沙哑，湛亮的瞳仁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眼里却透着一种陌生而古怪的情绪，仿佛是忧郁。愁云惨淡的看尽世事沧桑，前路荒凉，却无能为力，无从着手。

发现他们的面容均挂着不可思议的狐疑，塔莎才想起她还带了两男两女前来助阵，于情于理彼此应该相互介绍认识一下。她回头望向纹丝不动的四名杀手，他们面不改色却迅速单膝跪地，尽彰显尊卑有别低人一等的态度，“他们是我嘉贺一族培养多年的门徒，代号分别叫阿尔法，贝塔，伽马，德尔塔。别看他们年轻，他们在杀人突袭的方面都堪称天才，不光战斗经验丰富，且都有一般人望尘莫及的一技之长。”

“小姐谬赞了，我们愧不敢当。”承担不起嘉贺第九代继承者的夸赞，谦虚的他们只顾着将头埋得更低。

当事人的塔莎却是面露愁容，因为她找他们过来帮忙要担不小的风险。她几年前在近身格斗的课程中训练过他们，他们四个尤为出色，天赋异禀，令记性不好的她印象深刻。每个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心无杂念且杀人不眨眼，或许假以时日都能超越她这个被情根纠缠的前辈。

随后，她向两人依次详细介绍他们的技能，她指着热的像火的男孩，“阿尔法，年仅二十二已修炼成见闻色和武装色霸气，擅长用各种兵器，刀槍剑炮不在话下。近身格斗的经验相当丰富，防御的水平也不低，四人中唯有他跟我一起出过任务……”

塔莎的倏尔停顿像是欲言又止，但阿尔法首当其冲站了起来对马尔科及艾斯轻微点头。他从来没有接触过海贼，也不会听从海贼的指挥，但既然是小姐的朋友，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给她颜面。

阿尔法站起身的同时，她又指着冷的像冰的女孩，“贝塔，虽然还不会霸气，但她出身于医生世家，会研发各种毒物及药物。我们一族的毒虫，毒烟，毒箭，毒针，毒槍，都是她的杰作。她还有一项罕见的能力，就是会操控特定范围内的电波，比如，让雷瑟的部分电话虫失效。”

被点名的贝塔没有站起来，直到塔莎叫拘谨的她起立，她才像个听话照做的机器人，站立后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海贼们。艾斯跟马尔科都心如明镜，她的电波能力无可厚非充当着此次行动的枢纽，必要时甚至能掌控全局。

塔莎踱步到飘逸的像流云的男孩身前，马尔科还记得就是他露出了顽皮的表情，只见她搭上他的肩膀拽他起来，“伽马，有着极高的智商和极其灵活的身段，他的动作尤其像传说中的忍者，自己也研究了一些忍者的学问。擅长金蝉脱壳术，分身术，易容术，我刚才的面相就是他给我扮的，技术比我高深许多。另外，他也是恶魔果实能力者，可以在异空间打通渠道。简单来讲，只要是他到过的地方，就能留下印记并且随时开门。他的能力配合他的身手天衣无缝，行云流水般杀人于无形，迄今为止他出的任务就没失败过。”

伽马的能力如此方便，如此超凡脱俗，艾斯在旁听得一惊一乍的，连博学多闻的马尔科都甘拜下风。不禁感慨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难怪塔莎在短时间内闯进雷瑟又不费吹灰之力逃脱，肯定跟伽马他们的技能脱不了干系。

“报告小姐，您漏掉了一点，我的能力一天只能用三次，并不能无限制使用。”伽马兀自补充关于他能力的弊端，不疾不徐对艾斯伸出了友好的手，“久仰大名了，火拳艾斯，我也出生于南海，咱们追溯根底算半个老乡呢！”

“很高兴认识你，伽马！”艾斯向来懂礼貌知礼数，当前也伸出手与他的老乡伽马握手，焉知伽马的手忽然断了，连接肩胛骨的部位还喷出了些许红色液体。

“啊！对不起！断了吗？我好像没用那么大的劲吧！”吓得艾斯的手猝不及防一抖，紧接着伽马可怜的胳膊就摔在了地上，他的眼珠子再次不受控制弹射出眶。相反马尔科倒见怪不怪，他愚昧上当过一次，不会再上当第二次，塔莎也强调过人家的特长就是欺诈。

满脸黑线的塔莎作势就要踹伽马一脚，被机智的他空翻躲过一劫，落地站稳后憋屈解释道：“小姐，请恕伽马僭越，火拳身上的戾气太重，估计是心上人被挟持而堆积了不少负面情绪。据说有海贼瞧不起咱们杀手，我不亲自展示我们的本事，他哪能搞得清我们的厉害呢？”

伽马捡起那只欺骗的假肢扔进海底，须臾从空洞的衣袖里显摆自己完好无损的胳膊，似笑非笑用真肢在艾斯的眼前晃了晃。

“小姐，我的鼻子最灵了，火拳浑身冒着一股血腥味，还有人皮烧焦的味道。”剩余高贵像繁星的杀手是德尔塔，她自然是胳膊肘不往外拐。女孩仍匍匐跪地，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的声线淡定通透，宛如空谷，“我叫德尔塔，会见闻色霸气，擅长狙击和射击，白刃战有小姐倾向传授也没问题，雷瑟的狙击手都是我的猎物。我吃了通灵果实，可以跟动物简单交流，也可以派遣它们干活，比如对它们下侦查雷瑟地形的指令。”

“德尔塔，几年不见，你的嗅觉又更上一层楼了。”塔莎颇为欣慰端详她的后辈们，年轻有为的他们都是实力达到A级的精英，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她别有肺肠提醒着马尔科，“年轻人，到底是年少气盛，心浮气躁，关键时刻扛不住心事。若心底有定海神针，何俱风浪起伏？”

马尔科岂能不懂她的话外音，他的老弟发起脾气来，大多是雷声大，雨点小。轻易不下雨，可只要下了，就不能称为雨，是割肉剔骨的刀刃。艾斯不自觉攥紧手中的地图，原来德尔塔的能力是操控动物，利用动物摸清地形再绘制成图。操纵电波、隔空开门、易容混淆视听、放毒狙击，他们的能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高深莫测。而在背后推波助澜的重要角色是塔莎，能驱使一群能力出众的人，他不得不佩服至五体投地。

德尔塔被塔莎搀扶而缓慢起身，她的面孔就像瓷娃娃般精致，“我们杀手很忌讳被多余的感情绊住脚跟，杀人无数的我们也不习惯救人，所以小姐指派给我们的任务是解决外中围的喽啰。当然时间允许的话，我们也会突入内围。”

不一会儿，以藏就率领几个大汉抬来了刺客们的行李箱，塔莎撬开了箱口的枷锁。众人倒吸了一口气，箱内装满了手榴弹、烟幕弹、闪光弹、机槍、来复槍、火箭炮、弓箭、药瓶、奇形怪状的暗器。如此面面俱到样样俱全，哪怕他们五人就是扬言要灭国，都绰有余裕挥洒自如。

“塔莎，你……”马尔科惊异于对方的赴汤蹈火，艾斯同样诧异于她的全力以赴，“多谢你愿意鼎力相助，你们的能力真的太罕见也太关键了，我还有点缓不过神来。”

“不必言谢，当初我捅了你一刀，算欠你一次，我不喜欢欠人情。”月华将那张年轻的面容衬托得圣洁高雅，嘴角的笑容却像秋天的枯草，渺茫又荒凉，是她没见过的苦笑。可平凡人的悲哀就是如此，不高尚，不优雅，不体面，甚而有些低级趣味，但是真实。

起名字真是个麻烦事，直接用数学代号得了，不然我自己都记不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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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阿尔法、贝塔、伽马、德尔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