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大国小鲜(科举) > 第6章 炝锅白菜面

大国小鲜(科举) 第6章 炝锅白菜面

作者:少地瓜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12-09 01:25:31 来源:文学城

因上次的书稿不够做一本,孙先生就打算略等等再回县城找掌柜的商议。

转眼到了十月二十,秦放鹤二人又来交书稿,孙先生看过,心满意足,歇息片刻,又看一回。

只是这一回,他看着看着,脸色忽然古怪起来。

孙先生把那处狠狠看了几遍,又抓起前番送来的另一沓书稿瞄几眼,然后抬头看向秦放鹤,眼里有些复杂的迟疑。

秦放鹤莫名觉得不妙,于是先发制人,“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孙先生沉默片刻,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头,说起印书的细节来。

传统印刷成本极高,哪怕用最便宜的木料,光刻板和人工就要数两之巨。再加上纸墨、车马和纳税等等,平均下来每本至少定价一百四十文才有得赚。

每卖出去一本,秦放鹤能得利五文,按月结算。

“……究竟卖得怎样,着实不好说。这几卷倒是可以做一本,先各印一百本瞧瞧行市……”孙先生说着,习惯性眯眼去拨弄算盘。

做账习惯了,不管金额多少,总要拨弄一番才安心。

“一五得五,两百本么,就是一两。”

一两!

秦山听得心花怒放,飞快扭头去看秦放鹤,满脸放光。

足足一两呢!

秦放鹤冲他笑了下,却仍有担忧:

若能顺利卖光自然好,但问题是多久卖完?

要是等个十年八年的,黄花菜都凉透了。

孙先生看了他一眼,笑呵呵道:“算来着实慢了些,又没个准数,你不妨帮忙向那两位先生问一嘴,若果然着急用钱,还有另一个法子。”

秦放鹤对上他的视线,“……”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对方说“两位”这个字眼时,语气格外重些。

秦山好奇道:“什么法子?”

卖话本难不成还能卖出花儿来?

孙先生道:“那两个话本子一口气卖与我们书肆,自此之后,各不相干,是赔是赚,皆在天命。只要完稿,便能直接拿走纹银五两整,存取、花费都使得,不必日日担惊受累。”

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灿灿的绞丝锭子,放在天平上。

托盘的另一端正是一个五两砝码,银锭放上去之后,天平两端便微微晃动起来,那闪亮的银色的光芒,就那么静悄悄地在三人眼前眨着眼,似雨后风池里上下浮动的荷叶,上来,下去,充满了无声无息的诱惑。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饶是曾经手过巨额贪污案的秦放鹤也不得不承认,有朝一日,他竟真的被这枚小小的银锭搅乱心神。

五两,足足五千文,能做什么?

太多了。

过年涨价的鸡蛋才三文钱两个,新粮十三文一斤,一斤上好肥猪肉十五文,一斤嫩羊肉四十文,白花花的官盐一斤也不过五十五文……

有了这五两银子,不光县试需要的二两保费立刻有着落,接下来的一年都衣食不愁。

秦放鹤尚且如此,更别提秦山。

这可怜孩子是真的被这笔巨款惊呆了,眼光都散了。

五两!

足足五两!

亲哥哥秦海的“包吃包住外加月钱五百”就曾经在若干年前带来震撼,但却比不过现在的万一!

这么,这么多钱!

活到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成块的银子!

秦山忽然口干舌,血涌上头,手和脸都跟着热燥起来。

原来,原来读书人想要赚钱是这样容易的么?

见秦放鹤久久不语,孙先生带些蛊惑地说:“怎么样,是要细水长流,还是一把拿走?”

“多谢您体谅,”秦放鹤垂下眼睛,极其缓慢而悠长地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不过怎么算完本?是两位先生认为写完了就算呢,还是需得贵店看过后点头才算?若双方意见相左,又该听谁的?”

话本卖出一本就可入账五文,这还只是前半部,多等几个月、几年,只要有耐心,最后收入绝对远超五两。

但秦放鹤等不了。

想要收益最大化就必须投入漫长的时间,这显然与他的初衷相违背,如果来不及呢?

本是正经八百谈买卖,哪知孙先生脸上又浮现出刚才那种复杂的神色,盯着秦放鹤看了许久,忽幽幽道:“哥儿,你这两种字,都是家里长辈教的?”

秦放鹤:“……”

秦山:“!!”

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严肃的氛围瞬间碎得渣都不剩,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尴尬。

一看后者慌里慌张的样子,孙先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当下也是吃惊不浅。

本该是不同人写的两部手稿,竟都习惯在结尾处多加一个点,当时他就有些疑惑,再细看时,果然见个别字看上去虽不同,但偶尔撇捺时,又微妙的相近。

不过若两人师出同门,抑或长期修习同一本字帖,相近也无可厚非。

但让孙先生肯定了自己的怀疑的,莫过于秦放鹤的一系列表现:

他人再如何交代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像方才自己忽然提议五两卖书的事,如果秦放鹤真的是帮忙跑腿,就该犹豫不决,先回去同长辈商议。

但他没有!

非但没有,甚至当场就开始跟自己讨价还价!

什么人能对一件东西全权处决?

答案只有一个,他自己的东西。

思及此处,孙先生再看秦放鹤时,就跟看个妖怪似的。

你他娘的才多大点儿啊,竟就开始写话本了?

狗日的,还写得那样香艳!

孙先生心中翻江倒海,秦放鹤也是波浪滔天。

他想过自己会掉马,可万万没想到这么快!

终究是头一回干这个,业务生疏。

秦山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热出来满脑门子汗,也不确定是不是惹祸了。

到了这份儿上,我是不是该扛起鹤哥儿就跑?

百感交集的秦放鹤抬头,正对上孙先生那张同样百感交集的大脸。

孙先生面上迅速涨红,鼻翼也跟着煽动起来,“……”

他娘的,他娘的这小子一充做三,上回白骗了我那么些笔墨纸砚!

秦放鹤诡异地读懂了他的幽怨,干咳一声替自己分辨,“早晚都得用。”

摊牌了,不装了,“笑长生”是我,“川越客”也是我,当跑腿儿薅羊毛的,还是我。

怎么滴吧。

退货是不可能退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亮的吞咽打破死寂。

大眼瞪小眼的两人齐齐扭头,正对上要哭不哭的秦山。

“还,还能卖钱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谁写的重要吗?

能卖银子不就完了?

秦放鹤丢个他一个充满赞许的眼神,又看孙先生。

大局为重啊,买卖人咋还这么计较呢?

曹植五岁诵《左传》、《史记》,十岁写格律;王勃六岁能诗,九岁写《指瑕》十卷;骆宾王七岁《咏鹅》;甘罗十二为相……都是读书人,我九岁写个话本子不为过吧?

孙先生:“……”

一想到之前自己还好声好气说什么“两位先生”,他就恨不得甩自己几个耳刮子。

丢人啊,多大年纪了,还差点给个小崽子骗了,真是……

事到如今,他也不再将秦放鹤当成普通孩子看,寻了桌子,一边一个坐了,正儿八经论起买卖来。

秦山一点儿不敢放松。

他回忆着曾经街上看过的贵人出行的情景,努力仰起头,挺起并不宽厚的胸脯杵在秦放鹤身边,板起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儿,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有威慑力一点。

孙先生抽空瞅了他一眼。

再挺胸,你也就是个鹌鹑崽子,哼!

你来我往之间就过去小半天,最后双方初步达成一致:应书肆要求,故事内容会比原计划稍长一点,相应的,稿酬也从原本的五两提高到七两。

期间笔者所需笔墨纸砚皆由白家书肆提供,完本当日,一手交稿,一手拿钱,不拖分毫。

商议已定,双方都松了口气,孙先生转头进去取契约文书,木着脸让秦放鹤签字。

秦放鹤细细看过,提笔签名,同时在心里打定主意,日后再也不用这两种字体了!

看着签好的文书,孙先生终于获得一点微妙的补偿感,然后就听那小王八蛋又问:“不知章县共有多少人口?”

孙先生一怔,下意识说:“朝廷按户籍人口定上中下三县,分为万户、五千和两千。章县乃下县,想来在两千户以上,五千户以下。”

每户以三到九人最常见,取中间值算作六人、三千五百户,也就是两万一千人左右。

若照男女各半,一万多男性之中约莫三分之二是底层百姓,抛开识字率不提,单纯考虑经济条件,参与科举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所以说,章县内部话本的消费上限差不多也就三千余人,而每年的二十个秀才名额,也出自此处。

三千人,对二十。

何止百里挑一。

而案首只有一个。

三千分之一的概率。

见秦放鹤若有所思,孙先生没好气道:“不会又是你的主意吧?”

秦放鹤礼貌微笑。

你猜?

一看他这副游刃有余少年老成的熊样儿,孙先生就气不打一处来,“难不成这也是你家里的长辈问的?”

现在他对什么“我家里有个长辈”的说辞是半点不信了。

秦放鹤短暂的沉默了下,然后轻飘飘道:“长辈么,以前确实有过。”

以前有,那现在呢?

孙先生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就跟被迎面打了一拳似的,强烈的后悔和惭愧充斥全身。

狗日的,我真该死啊!

他才九岁,这么点儿大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是天生爱骗人吗?

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置气,像个爷们儿吗?

秦山也气,脑袋一热就冲孙先生嚷道:“你咋这样呢?”

专往人心窝子上戳!

不用他说,孙先生自己就脸上**辣的,有心做些什么来弥补。

左看右看,倒是炉盖上的烤橘子到了火候,忙过去拿着剥起来。

烤过的橘子皮紧紧贴在果肉上,有点难剥,有几处就剥坏了,溅出细细的水雾。

空气中酸甜的橘子香越发明显。

孙先生终于剥出个麻麻赖赖的丑橘子,别别扭扭递给秦放鹤,“吃。”

秦放鹤盯着掌心那个坑坑洼洼的光腚橘子,说老实话,有点嫌弃。

您多冒昧啊!

丑成这个鬼样儿……给个没烤过的好橘子不行吗?

片刻后。

“唔……”

“呀,真甜啊鹤哥儿!”

“……嗯。”

丑是丑了点儿,不过确实很甜。

经过这么一打岔,气氛多少松弛了些。

秦放鹤能感觉到孙先生周身萦绕着的愧疚,于是顺水推舟问了许多一直想知道的事,包括并不仅限于“县太爷祖籍何处?”“父母跟他一起生活吗?”“他今年多大,有几位夫人和孩子”等等。

孙先生看上去对他的动机产生了不小的怀疑。

毕竟有的九岁孩子还只知道哭爹喊娘,而有的九岁孩子,却已经能骗人,不对,大变活人了。

你打听这些玩意儿,到底想干啥!

在透支了所剩不多的信用,反复强调自己有正事要做后,秦放鹤终于如愿获得无数重要信息。

县太爷姓周,天元九年的进士,今年已近知天命之年,足足四十有九,只有一位发妻,感情甚笃,膝下两女一儿均以成家,后者带着孙子留在老家读书……

孙先生一边说,秦放鹤一边在心里默默拉人物背景图:疑似无靠山,无背景。

现在是天元二十一年,也就是说,这位周大人高中进士后,足足花了十二年才谋得七品县令的缺儿,而且还是这么个穷地方。

家族、师门、姻亲,但凡有点指望,都不会是这个结果。

至于籍贯,古代平民接触不到地图,具体位置说不好。但据孙先生描述,周县令的老家在长江下游东南一带,不临海,所喜有山有水,本人也很爱吃鱼。

原本属于周县令的一切都与此时此地相去甚远。

替周县令掬一把辛酸泪的同时,秦放鹤心里的算盘也打得啪啪响:事业不顺心的人往往思乡之情更浓,来日县试时,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做做文章?

古人步入官场之后,除非被贬为白身自由行走,否则很少有机会能再摸一摸故土。

人的记忆和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它们会不断提醒、不断美化,并模糊掉一些原本自己厌恶的东西。只要周县令的故乡和他没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么任何一点同本同源都能收获难以想象的效果。

吃了个丑丑的烤橘子之后,秦山对孙先生刚升起来的一点排斥就又烟消云散,开始对县城好奇起来。

“城里人真都穿金戴银?县太爷真就顿顿吃肉喝酒?”

那得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孙先生啼笑皆非道:

“我自然没那个福分可以见天凑在县太爷跟前看他老人家吃喝,不过吃肉喝酒么,想来是有的……”

不同于其他三个阶层,仕人每月都由朝廷发放银米,又有四时岁敬,哪怕不贪污受贿,至少也是吃穿不愁。

他看向秦放鹤,难得语重心长道:“这就是读书做官的好处了,衣食无忧,出门在外也教人高看。哥儿,你既然读书,日后也要考个功名才好,上侍奉亲眷、下抚育妻儿,又能告慰祖宗,方不枉来世间走一遭。”

普通老百姓不会想太远,什么报效朝廷、振兴国门,那太过光辉遥远,都是虚的。

只有拿到手里的银子,吃在嘴里的酒肉,父母妻儿起居无忧的快活,出出进进外人投过来的敬畏艳羡的目光才是真的。

“是。”秦放鹤认真应下。

不管他们之间隔着什么利益纠葛,至少这番话,孙先生没有藏私。

二十天后,秦放鹤和秦山再次带着书稿前来,孙先生当面核验,并针对市场喜好提出几点意见。

马甲都掉光了,秦放鹤也不再掩饰,当即讨了笔墨,现场伏案修改起来。

这一改就到了中午,秦放鹤和秦山正觉肚饿,忽闻到一股浓香袭来,抬头一瞧,却是孙先生自己在炉子上支起锅子做饭。

无甚大花样,只将肥猪肉切丝,慢火煸出金灿灿的油脂来,待到边缘微微焦黄卷曲,再把水灵灵的白菜洗净切条,跟葱花一并炒到发软,加水煮开。

早有一小盆杂粮面儿糊糊,孙先生取来筷子,贴在盆边拨弄,那些面糊便都一条条乖乖飞到沸腾的锅子里,小鱼儿似的随气泡上下翻滚起来。

细小的面鱼儿很好熟,不多时就得了,孙先生又翻箱倒柜扒拉出来两个碗,连汤带水盛出来,冲两个小的喊,“先吃饭。”

两人都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没好意思上前。

面鱼儿他们以前也吃过,可眼前这一锅里可加了实实在在的肉哇!

看看那汤上面浮动的油花,都黄得耀眼!

孙先生板起脸,“吃不吃?左右家去了也……”

也没个长辈。

唉,我真该死啊!

秦放鹤这才拉着秦山上前,乖乖道谢,抱着大碗埋头吃起来。

煸炒过的猪肉可真美啊,烫呼呼的面汤都成了佳肴,混着葱油的香气,一刻不停地往鼻子里钻。

连汤带面狠命扒几筷子,油汪汪香喷喷,熏得全身都跟着发起汗来,好像一切的疲惫都被消除。

熄哩呼噜吃了饭,秦放鹤和秦山自觉收拾残局。

刷了碗筷,孙先生递过来一个青布包裹,“里头是一个五两的银锭,再有两吊钱……”

民间流通等闲用不到银子,银锭是为了方便保存,铜钱才更实用。

秦山嘿嘿傻乐,七两银子!

秦放鹤摸着手感不对,打开一看,里面竟还有一刀纸,外加一本年初县试的考卷汇总,带周县令批注的那种。

秦放鹤才要说话,又听对方貌似不经意道:“按旧例,腊月二十七县城有宴会,县太爷和各路乡绅都在场,与民同乐,你们……去瞧瞧热闹也好。”

秦放鹤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是对县太爷好奇吗?这是普通人能光明正大地看的最好机会了。

你家长辈……

孙先生得半夜从床上坐起来,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刮子,“妈的,我真该死啊!”

挣钱啦,信息搜集突破性进展啦!以后这俩人会有各种意义上的合作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炝锅白菜面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