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行首对庄引鹤甜甜一笑,道:“都头说奴家带着如何?”庄引鹤摩挲着腰间玉佩,调笑道:“兰叶春以荣,桂华秋露滋。行首带上,倒是衬的这花更清艳了,当真绝配!”
魏行首以帕掩嘴,笑的眉眼间都是喜色,道:“都头莫哄奴家瞎欢喜一场呀~~奴家哪里比的上扬州万花楼里的明月姑娘呀。”
“这话可是含酸了。”庄引鹤微微皱眉,有些不耐。他向来愿意宠哪个女人还轮不上一个妓女指手画脚,含酸拈醋。
苏禾在一旁听的耳垂泛红,心想就是读过几本书,能念几句诗,也只是个轻浮浪子。
魏行首瞧出庄引鹤的不耐,也不敢言语放肆了。今日能引着他出来陪自己逛银楼绣坊,自己也是颇得脸面,若是惹的他不耐烦倒是不美。
庄引鹤的余光扫过苏禾,虽怯生生的垂着头,却让人一眼瞧见了泛红的耳垂。似是察觉到了庄引鹤的眼神,不过瞬间,浅淡的粉色便覆上了瓷白的肌肤,荆钗布裙也难掩清艳容色。不觉间多瞧了几眼。
魏行首素来是脂粉里的翘楚,能冠行首之名的,哪个不是人精。见这堆花里一支垂丝海棠甚是别致,拿起来伸手在苏禾的鬓边比量端详道:“谢你的好眼光。这支花便赠予你了,年轻的小娘子,哪有头上光秃秃不簪花的。”又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小丫鬟,将装了铜板的荷包递给苏禾。
苏禾忙叉手行礼,道:“谢行首的花,这堆花名贵,荷包络子若行首不嫌弃,奴家便赠予行首了。”
“无妨,你小女儿家出门不易,这钱你且安心收下。日后若有新鲜样子,可送来永宁后巷的魏宅,若是东西好,往后我这里的荷包络子就托给你了。”
苏禾不禁大喜,魏行首既说了这话,那她日后便能攒下私房,若将来亲爹不可靠,那她还有银钱保护自己!
有道是钱是人的胆,她来到这陌生时代的迷茫恐慌,竟因魏行首的两句话便略有消散。苏禾按下脸上喜色,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荷包,也不曾打开,略一掂量便猜到这荷包里的铜板绝不少于六十文。
苏禾叉手行礼道谢后,就缓步走出了香云坊的大门,正是阳光刺破云层,如屡屡金丝纵横交错,洒向苏禾,她一身素净到极致的青布粗衣,鬓边的垂丝海棠愈发衬的一张芙蓉面瓷白清艳,在日头下仿佛生出一层薄薄的光晕来,纤细的背影在阳光下渐行渐远,竟让庄引鹤一时之间挪不开眼。
魏行首掩着嘴角,轻笑出声调侃道:“怎么?我们都头稀罕这小娘子?”
庄引鹤倒也坦荡,笑道:“虽不如你,倒也生的白净。”
魏行首抚着鬓边栀子花,嗤笑道:“都头怎么也说起这样的场面话了?难不成在都头眼中,奴家竟是拈酸吃醋的人不成?若是要认真吃起醋来,奴家这宅中一年四季都不必采买了,只把奴家泡在醋缸子里也就尽够了。”
庄引鹤边笑边走出香云坊的大门:“行首这嘴,愈发促狭起来了,当真是让我爱的紧。”
魏行首跟着庄引鹤一起上了马车,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缓缓驶过街巷,朝着永宁后巷的魏宅去了。
……
这头苏禾出了香云坊,倒出了荷包里的铜板,一数足有七十文!转头又进了素绣坊,招来店小二,垫着手里的铜板,略有羞涩的问道:“我想买些打络子的丝线、还有做荷包的绢布,有能堆花用的纱吗?”
“小娘子要的,小店都有。只是不知道各色东西,小娘子预备要多少?”
“这是什么?”苏禾手指着一匹花色清雅的布匹问道。
“天香绢,小娘子若是用来做荷包也使得。天香绢一匹作价一贯钱。”
“这堆花的纱呢?”
“若是普通红纱,一匹作价一千五百文;若是要绫,那便贵了,一匹作价要纹银二两,姑娘要的各色丝线,那就便宜许多了,十文便可选十条!”
苏禾听着小二的介绍,心下略一计算,道:“绢布要三尺,要些不同的颜色样式的,你各样都给我裁一尺下来。绫要一尺,颜色要那胭脂色的。我在挑些丝线。”
“好咧!一共六十文!谢谢您赏光小店!”店小二声音清亮,听着便十分讨喜,难怪着素绣坊在这条巷子里并不如香云坊那样夺眼,却也是客似云来。
苏禾将绢布这些东西包好,又将头上的堆花取下连着荷包一并藏在怀中,这才抱着东西朝南北巷子走去。
……
魏宅
魏行首扶着小丫鬟下了马车,进门转过门前影壁,又从旁边的抄手游廊穿过垂花门到了后院,宅院不大,倒是颇有几分古意,一路行来曲廊绕堤,湖石峥嵘,倒有几分江南庭院的韵味。
到了后院正房,院中伺候的婆子早已将茶水搁在了桌上,魏行首挥退了小丫鬟,又将鞋袜褪去,半卧在美人榻上,纱衣略松,端的一副美人垂卧待君怜的模样,看着身侧的庄引鹤,暧昧软糯的问道:“都头今儿怎么巴巴的瞧着那小娘子出神呢?难不成奴家还不如个乳臭未干的小娘子?”
说着纤纤玉手就勾上了庄引鹤的脖子,好似今天不问出的结果就不依。
“生的倒是有几分颜色,不过到底是个未长成的小女娘罢了。若论起旁的事,那可远不及你知情识趣,这小女儿家哪懂这闺房乐事。故,本公子了了差事连日奔波连家门都还没进就直奔你这来了,不见着你,我这觉都睡不踏实,可见了你,这觉就睡的更不踏实了……到底还是行首勾了我的魂呢。”
“都头别拿话哄我,你若真瞧的上,也是她的造化。”
“怎么?你还晓得她的身家底细不成?”
“虽不十分清楚,但也听我娘略说过。她那后娘年轻时原是勾栏里的花娘,亲爹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两人不知怎么的就搭上了,那姑娘亲娘过世不足两月,亲爹就迎了这花娘进门,还白捡了个现成的儿子。瞧她今日一身粗布衣,都洗的褪色了,想来家中日子难捱,到底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若都头想正经纳进门,倒是好办,她那后娘估计早就容不下她了,前些日子听着说要给这小娘子配个刽子手,想来只要聘礼给的多,她后娘什么人都许。若都头只想露水一场,我倒是不好应承,到底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也不好这般轻薄她。”
庄引鹤一听,倒是有了几分兴致,伸着胳膊将人搂进怀里:“想不到我们行首倒是个心地良善的。”
魏行首心里是有几分酸楚的,她当年被卖给了妈妈,只当亲生老子娘死绝了!吃尽苦头才在这清安县落下脚,置办了宅院。可是这迎来送往的生意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她使尽浑身解数才勾住了庄引鹤的脚,若是能进了庄府,就是当个伺候枕席的通房丫头也强过如今。
庄引鹤两年前到的清安县,一来就是清安县的县尉,县内上下官员对待这位都头十分客气,她能攀上这位大人,还是半年前县大人在会春楼宴客,着人去请她入席弹琵琶凑趣,才有机会认识这位都头,当晚就是她伺候了枕席。
这魏行首在风月场里混了这么些年,一打眼就瞧出这位都头不俗,故而在**一事上更是放下身段,伺候的庄引鹤颇是满意,趁机又说了些海誓山盟的情话儿,勾得庄引鹤包下了她。后来又让妈妈仔细打听了,这位县尉大人在清安县置了座四进宅院当歇脚的地,只有两房妾室作陪,听府上伺候的婆子说原配在几年前一病去了,后来也不曾续娶。
魏行首见庄引鹤不接话头,也拿不定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头,就丢开手不提,只引着庄引鹤到内室去伺候了一场,等到再出来时,外间已经点上了蜡烛,耳房里婆子也早早预备好了浴桶,魏行首伺候了庄引鹤沐浴更衣,出来时,内室床榻早已收拾干净,外间也收拾妥当,两人却舍了这处,只将酒菜置在内室的榻上,叫了个会弹琴唱曲的小丫头在榻下弹唱取乐。
魏行首见他半日都不在提苏禾,只当是公子哥儿一时兴头罢了,不曾想撤了饭菜和唱曲的丫头,又给他捧了茶吃下去,将想勾着他今儿宿在此处时。
庄引鹤却牵过她的手,只将袖子略往上提了些,摩挲着,道:“若是这小娘子送了荷包络子上门,你都收下,顺道问问她会做不做汗巾子,若是会,就叫她做几条送来,我这几条来回系,瞧着腻歪了。”
魏行首听完,娇嗔一笑,道:“都头何必在奴家面前弄鬼儿呢,若都头要想将她正经收房,奴家自然想法子成全都头的心意,不用同奴家打这些马虎眼儿。”
庄引鹤却道:“到底是个不经事的小娘子,总不好吓着人家,便是纳妾,也没有强要的道理,总要她自己乐意,不然强了她,也没什么趣儿。若传出去,也坠了我庄都头的名声。”
魏行首面上有些酸:“能给都头做妾,这清安县里谁家姑娘能有这个造化?要是传出去,只怕她那后娘要屁颠屁颠的上赶着把闺女送来伺候都头呢?只盼都头到时候可别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呀。”
“这话倒像是醋缸里泡出来的……”庄引鹤笑着勾住她的脖子,亲了一口,轻浮道:“放心!若是有了她,都头只会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