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说 第76章 愚民

小悠：“大姑，之前说到吕后的婚姻时，我猜测吕后和刘邦他们两个人的家，挨得很近，你当时也赞同，为什么呢？也跟我一样是猜的吗？”

大姑：“是猜的，但不是凭空猜的，而是根据史料记载的一些细节猜的。”

小悠：“什么细节？”

大姑：“咱们逐一来说。先说‘砀山’这个细节。吕后所在的‘单父县’隶属‘砀郡’管辖，而‘砀郡’，是秦王政二十二年（公元前225年）设立的，那一年，秦国灭魏国，因魏国东部的大宋郡内有砀山，而改置称为砀郡。小悠，‘刘邦斩蛇起义’的故事听过吗？”

小悠：“听过，难道就是在‘砀山’上？”

大姑：“是的！不过‘砀山’是古称，你们现在称之为‘芒砀山’，中国第一位农民起义领袖陈胜亦埋葬于此。”

小悠：“陈胜埋在这里呀？他是这里的人吗？”

大姑：“不！他是今河南登封东南告成镇人。”

小悠：“河南！离山东好远。”

大姑：“好远？看地图！”

小悠：“哦！邻居！”

大姑：“吕后所在地单县，为苏鲁豫皖四省八县交界处。”

小悠：“苏鲁豫皖，苏是江苏，鲁是山东，豫是河南，皖是安徽——不但有河南，竟然还有安徽呀！但是，虽然河南与山东两省相邻，可陈胜家所在的告成镇在今郑州市附近，跟单县隔得好远呀！他怎么跑到单县去了？”

大姑：“芒砀山好像不是在单县吧？”

小悠：“哦！在河南省，但已经快到安徽了，那离陈胜家也蛮远的，怎么陈胜葬到那去了？”

大姑：“陈胜吴广起义，又被称为‘大泽乡起义’，知道吗？”

小悠：“知道！史载：‘秦二世元年（前209年）秋，秦朝廷征发闾左贫民屯戍渔阳，陈胜、吴广等900余名戍卒被征发前往渔阳戍边，途中在蕲县大泽乡为大雨所阻，不能如期到达目的地，情急之下，陈胜、吴广领导戍卒杀死押解戍卒的军官，发动兵变。’”

大姑：“大泽乡在今安徽宿州市。”

小悠：“我看下地图，这就离砀山很近了！这地方离吕后和刘邦这两口子的老家也不远！”

大姑：“不仅空间上不远，时间上也不远。”

小悠：“时间？什么时间？”

大姑：“反秦的时间呀！”

小悠：“对哦！‘陈胜起义后，刘邦集合三千子弟在沛县响应，自称沛公’——这么说，刘邦是被陈胜给‘带坏’的！”

大姑：“不是哦！在大泽乡起义之前，刘邦就已经‘丰西泽纵徒’，逃匿在芒县、砀县的山泽（今通称芒砀山）之中，很多人前去投奔他，陈胜吴广起义时，刘邦当时已拥数百之众。”

小悠：“啊？‘丰西泽纵徒’是怎么回事？”

大姑：“这事听说是发生在陈胜吴广起义大约一年多之前，时任亭长的刘邦为泗水郡押送徒役去骊山，刚出发不久，这些刑徒纷纷逃跑，刘邦估计，等到了骊山时徒役们也就逃光了。无奈的刘邦走到丰邑西边的水泽地时，趁着夜晚把所有的役徒都放了。”

小悠：“我记得，陈胜、吴广造反时，当时能有那么多人跟着他们一起走，就是因为陈胜吴广对他们说：‘秦律，失期当斩！’这话的意思是说，按秦朝的法律，误了期限，都应当斩首。而刘邦造反，八成也是害怕秦律惩罚。

这两起造反事件，一个是源于‘失期’，一个是源于‘失人’，其实在现在看来，最多只是失职，罪不至死，可惜他们是在秦朝，就只能走上造反的路了，难怪秦朝亡了——秦律太过严苛！”

大姑：“呵呵！秦律严苛？”

小悠：“大姑！秦律严苛，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有人说秦二世而亡，多半也是这个原因！您这么笑，难道是您不同意吗？”

大姑：“秦律是不是严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对于陈胜吴广所说的‘失期当斩’，湖北省云梦县睡虎地秦墓出土的竹简有不同说法。”

小悠：“那上面怎么说？”

大姑：“出土竹简上有关于‘失期’的处置措施的记载，表明秦律并非‘失期皆斩’，而是视情节有不同的处罚：‘迟到三至五天，仅会以口头警告；延误六日至十日，罚款一盾；超过十天，则罚款一甲。’”

小悠：“迟到的处罚，是警告、罚款？这跟‘皆斩’可差太远了！”

大姑：“而且，还有免责条款，‘若因天气原因如大雨延误，可以免责。’”

小悠：“也就是说，陈胜、吴广他们，没有按时到，很可能是不用接受惩罚的，那陈胜、吴广撒谎了，为什么呀？”

大姑：“你说呢？”

小悠：“哦！我知道了！如果他们不这么说，估计没有几个人会跟着他们造反——有股子阴谋的味道！这样说来，刘邦的‘丰西泽纵徒’，最开始那些徒役能逃脱，怕也不是意外导致的吧？”

大姑：“史书说是意外！”

小悠：“意外？刘邦押解徒役，从泗水郡的郡治沛县出发，到了‘丰西泽纵徒’——‘丰西泽’是哪里？是‘丰邑西边的水泽地’，而‘丰邑’就是刘邦的老家，今江苏省徐州市丰县。出发点沛县和私放役徒地丰县，两县相邻——意外？我信它个鬼哟！”

大姑：“因为我们后面还要细说吕后的事，而说到吕后，她的丈夫刘邦是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所以与刘邦有关的事，我们先放一边，以后再说。我们暂且只讨论‘大泽乡起义’一事，好吗？”

小悠：“好的。”

大姑：“假设‘大泽乡一事’真的是陈胜等人的预谋，你觉得这起事件反映了什么问题呢？”

小悠：“什么问题？没问题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陈胜的名言！想要荣华富贵当皇帝，这有什么问题？完全没问题！”

大姑：“……”

小悠：“大姑，您觉得有问题吗？难道人不能有野心吗？”

大姑：“我们好像不在一个频道！我想问的是，信息的传导上，是不是有问题呢？”

小悠：“对！如果当时有互联网，陈胜吴广站起来振臂一呼，下面的人啪啪拿出手机一查——什么失期当斩，我信你个鬼哦！”

大姑：“当时没有手机，那时的人怎么知道这些信息呢？”

小悠：“我知道！‘以吏为师’——秦代李斯发明的教育制度！以吏为师即整个社会除文吏外，没有具备文字能力的人，人们要学习文字，只能向政府官员学习。政府官吏承担教育行政官员和教师职责。”

大姑：“所以，这种赋权的结果，使得‘吏’成了‘法’！”

小悠：“果真有问题！问题还很大！”

大姑：“‘竹帛烟消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刘邦项羽这些人读不读书，我不知道，但当年那些在大泽乡随同陈胜、吴广起义的人，肯定是不懂法的！”

小悠：“这首诗我听过，意思是‘焚书的烟雾刚刚散尽，秦始皇的帝业也随之灭亡，函谷关和黄河天险，也锁守不住始皇的故国旧居。焚书坑的灰烬还没冷却，山东群雄已揭竿起义，起义军领袖刘邦和项羽，原来都不读书！’——哎！‘愚民’，到底愚弄了谁？”

大姑：“……”

小悠：“啊？我又跟您不同频了？”

大姑：“嗯！我想说的是，如果当年真的有互联网，陈胜吴广站起来振臂一呼，下面的人啪啪拿出手机一查——搜索结果却都显示‘失期当斩’，会如何？”

小悠：“我信你个——大姑，您在说什么鬼故事？”

大姑：“我的意思是……”

小悠：“大姑，不管你什么意思，求您打住，不要再往下说了，我不想挨雷劈！”

大姑：“抱歉！又忘了这事了！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了！”

小悠：“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