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队长和猫猫画像师故事本 第2章 《蛋壳》

/闹着别扭的凌晨3点，杜城因为沈翊一句“睡不着”出现在沈翊的家门口——/

【1】

沈翊和杜城吵架了。

但说是很常规意义上的吵架又不太恰当，因为他们没有出现拌嘴的情况，只是各执一词的说了几句，甚至都不算激烈，最后以杜城伸手拍了拍沈翊的肩膀出门告终。

三年里杜城和沈翊之间从未存在过标准的冷暴力经历，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是互退一步就过去了，而且杜城表现得很平静，他都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所以这次沈翊一开始也没有放在心上。

杜城中午没来问他吃饭，午休没来办公室找他……他觉得可能也只是工作太忙，晚上下班回去时，杜城倒是主动来接他了，只不过也没说话，就站在车旁边等他，他恰好这几天很困，上车就睡着，所以到下车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沈翊发现不对是以往会问“去你家？”或者道别说“明天老时间接你。”的人一声不吭地把车开走了。

人有某种意识后，时间就会过得很漫长。

他在画架前勉强坐了会儿，画不下去又开电视看了一部四个多小时的文艺片，磨磨蹭蹭到11点提示他睡觉的闹钟响起，才终于按开了手机——还是没有任何一条未读的消息。

沈翊滑动手指往上翻。

[昨天晚上6:30]

杜城问他晚餐吃的什么。

[前天下午5:30]

杜城在下班前说不加班等会儿下班就在警察局门口等他。

[三天前下午5:00]

“今天晚上送你到家就不走了？”

[再往前翻，是四天前的凌晨3:00]

“检查一下，有失眠吗？”

沈翊回复了一个哭哭的表情：“我失眠了。”

“那我明天早上我早点来接你，你在我车上靠着睡会儿。”

他们不在线上聊公事，说的全是些日常间没法随时见面的时候的对话。

但是“日常的对话”的重点就在这是日常，每天都有，可今天除了早上杜城发的一条“买了豆浆和蛋糕下来吃吧”外，空无一物。

会不会恰好是杜城今天还在忙呢？虽然已经猜得**不离十，但沈翊还是怀了一丝侥幸心理，想着再挨挨，反正这个状态，等会儿肯定会睡不着，他就等着杜城给他发消息。

哪怕一句晚安也行。

但他却没想好，如果杜城不发要怎么办？

……

新打开一部电影却再没有看下去的**，摆好了画板举起笔还是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等待杜城发消息来的沈翊好像突然变得焦躁。

脑子里想着杜城的声音，沈翊的手开始不停地按开又按关手机，有些神经质的担心起如果不及时查看会错过最佳回复时间。

杜城为什么会生气？

今天上午，沈翊带着自己头天晚上熬了一夜画出的袁招娣心中的魔鬼，去女子监狱探监。

他通过画的感染力，从袁招娣口中得知她童年的悲惨经历，验证了他的猜测——袁招娣是因为童年的阴影，所以有了手起刀落的决心，是多方效果和被内心的魔鬼所推动造成的结果，而并非只是爱情这一个浅薄的因素使然。

他急匆匆地带着画赶回警局，在午休之前找到杜城，向他说了自己得出的结论，并展示了那幅画。

那时的他，或许不像一个摸索到令人心动的真相的侦探，而是一个发现了美丽但是危险的百慕大一样的禁地的探险家。

那时候的杜城又是什么反应？沈翊开始认真地回想，好像杜城跟他截然不同，他投来的眼神中似乎含着浓烈的担忧。

只是那时沈翊的精神或许过于兴奋，所以忽略了这个担忧到底有多重，才会在杜城提醒他不能陷得过深、走不出来的时候，反驳说出这才是他想要的真相，没有这样的真相，他的工作不会完整，这种近乎偏执的话语。

“每个人心里都有魔鬼，但不是每个人都会杀人，事实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回想起来这句话，应该是杜城已经用了他能想到的最委婉的语言表达了不认同，想要拽住沈翊不让他再进一步。

可……沈翊没觉得自己有问题。

“画皮画骨不重要。”

人的骨也好皮也罢，都跟他那些甚至不需要被泡沫纸保护的成品画作差不多，是盛放不同的灵魂的容器罢了。

他想要画心，画出不同的灵魂，探究人性的根源，揪出藏在躯壳里的魔鬼。

沈翊知道，自己没有考虑到杜城，也没有回应杜城对他的关心和担忧，是他的失误，杜城因此生气无可厚非。

但他想做的事和杜城一直坚持做的事别无区别，都是在向着心中的理想和向往不停地探索追寻，他们追求的真相或许是有不同，可方向是一致的。

“算了，你不说，我说吧。”

沈翊第30多次按开了手机屏幕，终于下手打开了还是没有任何一条消息提示的空白对话框。杜城的头像是一只签字笔画的卡通狗——他画在便利贴上的那只。

[在夜跑吗？]

……删掉。

[要吃夜宵吗，我们去你楼下那家——]

……删掉。

[你睡了吗？]

……删掉

最后想了一个更荒谬的：

[你姐姐上次说的画展，我们周末一起去吧。]

……删掉！

删删减减了半天，沈翊都没有找到一句不生硬又恰当的措辞，最后放弃了打字这个途径，点开了语音。

结果按了很久，等语音条都显示即将60秒结束录音，自动发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赶快划到取消发送的键位上。

他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这跟杜城和他冷战一样，是头一回发生的事。

工作也好，画画也好，对案情的思考也好，这三年他从未和杜城像今天这样，对着屏幕都相顾无言。

这回是真的一点睡意也提不起来了。

……

凌晨三点。

沈翊再次点着‘按住说话’键：

[“杜城，我睡不着。”]

然后他松开了手指。

发送——

【2】

杜城在沈翊家门口把门敲得梆梆响的时候，距离沈翊发出语音条的时间只过了5分钟。

沈翊搬的新家和杜城的公寓隔着一条街，平时杜城开车送他过来要绕一个单行道，大概需要10分钟，如果步行走直线过一个红绿灯就到，也差不多10分钟。

所以杜城是跑过来的——

“又失眠了？梦到小红裙了？”

沈翊打开门，门外的杜城立刻带着一身夜深露重的水汽踏了进来，他急速跑步后的喘息尚未平复，但看不出有一点累的样子。

“来歇会儿。”沈翊摇了摇头，转身在鞋架上拿下那双属于杜城的毛绒拖鞋放到杜城面前，看他换好后突然伸手牵了一下，“喝点什么，有酸奶茶叶可乐和热水。”

杜城全身都因为沈翊这个突然的肢体接触僵了一瞬，似乎主观觉得还没结束冷战这样做不妥，但脑子又很喜欢，所以根本没舍得甩开，最终顺着沈翊的力道被牵进屋，坐到了沙发上。

“酸奶吧，热水没能量，其他不适合晚上喝。”沈翊安顿了他后到冰箱里拿出两个玻璃瓶，熟练开盖后自己拿了一瓶，再递了一瓶给杜城，“颜料是我二次利用喝完了的酸奶玻璃瓶装的，没有封口，正常可以喝的酸奶都有封口贴，像这个。”

那天杜城误喝了颜料后，沈翊就把所有的颜料整理了一下后，全部放到了一个规划好的地方，按需拿取，在之前他都是随手放在脚边，画的时候拿起来就用。

这个习惯是为了杜城改的。

“杜城，早上一起去上班吗？”

杵在沙发上，像一座沉默的猫爬架的杜城嗯了一声，从沈翊手里接过酸奶喝了一口，两个人指尖短暂的因此交汇触碰，互相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

杜城看出来沈翊想避开今天一整天冷战的话题，像之前一样找到一个合适的台阶，他们都能踩着下去。

其实如果沈翊问，杜城一点儿也不会不否认自己故意不理沈翊的事实，倒不是用这个方法来表达对沈翊做法的不认可，只是他当时真的不知道在这个情况下，他该怎样去和沈翊沟通，之后想说什么又担心说多了会适得其反，所以选择了不说话。

但下班回到家就后悔了，晚上烦躁得带回家的材料表都看不下去，很多次点开沈翊的对话框想发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熄了屏。

甚至在一贯规律的完成夜跑后，睡眠质量极佳的人罕见地毫无睡意，衣服鞋子都没换，坐在客厅里发呆——沈翊说睡不着的语音发来的一瞬间，他就直接弹起来冲下楼去，才能到得那么快。

杜城偶尔能感觉到沈翊害怕他离开，他又何尝不是同样？

他已经不能想象失去沈翊后的生活了。

“那早上我还是老时间到楼下来接你。”明明跟沈翊说上两句话、知道沈翊没事的目的都达成了，但不知为何杜城心里还是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余悸，“你没做噩梦就行，再去睡会儿吧我也回家了——”

“真的要走吗？我睡不着，杜城。”

沈翊手撑着沙发往前靠了靠，直接打断了杜城的话。看着杜城起了一半又忍住了坐回原位的样子，一直抿着唇角的人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你在的时候我都觉得格外安全……所以其实就算只和你单纯地相拥入眠，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留下来？”

——沈翊的气息贴得更近。

杜城的手终于违背他主人也不那么坚定的意志，环抱上眼前的身躯，将就着这个姿势，把脸埋进沈翊的颈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