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没有。”
郑井仁吓得差点跳起来,冲进厕所开水后还捂着胸口。
他只是想尿尿,又不是做什么违反纪律的事。
郑井仁有些伤脑筋,在水龙头下洗手,装作没事人的出门。
老板似乎没动,维持他进门时的姿势。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郑井仁想,他会怀疑老板是不是被射中了脖子。
郑井仁?着手脚上床,把自己缩起来。
隔着被子,郑井仁不敢动,背后有视线直勾勾盯着,他如芒刺背。
室内只有老板和他,没有旁人……
他平时看的那些小说,有了声音画面,被自动打开放映按钮,一帧不落地播放。
被子里有人么……
郑井仁拉紧被角,转着眼睛向下看。
……
郑井仁把眼睛闭上,再睁开天已经亮了。
室内暗暗的,他小心翼翼踩着拖鞋,又被老板吓一跳。
这综艺好像真不需要他们宣传,因着嘉宾,自带热度极高,老板可能真是带他们团建的。
郑井仁跟徐宁乱跑,一边收集素材一边吐槽,要是团建,不如放假。
徐宁:做梦吧你。
郑井仁晃了一下,扶着树干,“如果是梦,请打醒我。”
他们半蹲着给每个嘉宾拍摄外景,在树荫下选好能用的图。
徐宁饿了先去吃饭,郑井仁有些累,去休息室拿自己电脑,准备先回房躺一会。
他手刚粘着电脑,就觉得有些不对。
电脑还在原位,壳也没事。郑井仁打开电脑,终于发现端倪:电脑屏幕裂了一道痕,中间也有些许弧度,合着不太明显,但在光下炸开红蓝黄组合的噪点。
他放桌上好好的,休息室也一直有工作人员在……
他来回问了几个同事,没人看见怎么回事,其他器材安稳放着,毫发无损。
郑井仁准备往肚里咽,一摸口袋发现硬盘不见了。
他确定今早带出来过。
早上跟在组里跑,见缝插针地写文案,郑井仁把硬盘带着,准备随时修改。最后一次用,大约是和徐宁拍摄之前。
他应该有拔下来……
“没有,你把电脑合上就跟我出去了,怎么了,硬盘也不能用?”
郑井仁给徐宁打电话,对方听他说完很无语,准备骂一骂,又怕火上浇油。
事已发生,只能认倒霉。
徐宁表示他会沿路找一找,让郑井仁别急,“也许还有转机。”
郑井仁摸着屏幕,试图把光按回去。
用什么词来形容他此刻心情。
郑井仁脑子里一团浆糊,电脑大不了换一个,他硬盘里全是他的心血……
也不是说电脑不重要,两害相较取其轻,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烦死了。
郑井仁懊恼,出门之前他应该看看黄历的,传统的东西,该信还得信。
不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郑井仁不知所措:徐宁从回来的路上帮他找,他也不能一直坐着,从这边找回去吧。
拿定主意,郑井仁绕着休息室找了一圈,再到上午去过的地方,遇见人就问一句。
大伙行色匆匆,摇着头摆手说没有,各自忙碌。
郑井仁和赶来的徐宁碰头,无比失落。
“怎么了?”
徐宁继续在前面找,扒开草丛看会不会掉在里面。郑井仁丢了魂,一搭一搭地走,一头撞上一个人。
“嗯,老板?你有没有看见一块硬盘,黑色的,贴着一朵粉花……”
贴纸是送的,同事有块跟他一样颜色的硬盘,有时会借用,郑井仁怕丢也怕弄混,给自己硬盘贴上的时候还被同事笑过。
此时他也顾不上旁的,管老板会不会笑,能把硬盘找回来,往他头上贴纸都行。
郑井仁问完,巴巴地看向老板。
老板会不会觉得他小题大做,不就是块硬盘么,可里面是他工作成果……
徐宁回头发现郑井仁不在身后,看见老板身影,回头过来,言简意赅地讲了事情经过,“具体我也不大清楚,但郑井仁的电脑在休息室被损坏,硬盘也不见了。”
休息室虽是临时借用,但该有的监控并不少。郑井仁也提出过看监控,园区方面却说没有权限,“这里租给剧组了,你得找他们。”
场务那边让他找负责导演,这个导演让他找那个导演……
沈闲脸色越来越黑,拉起郑井仁的手腕,大刀阔斧地往休息室走。
郑井仁还愣着,在门口看老板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就有了结果。
上次吃饭的导演带他们去监控室,还说着不能给别人知道的话。
沈闲问郑井仁大概时间,在监控器前同人交涉。
画面调出、放大,有个蓝衣黑裤的人背着监控,摸到郑井仁电脑旁边。
那人一直没正过脸,就那么一拔一拽。
郑井仁怔怔看着电脑摔下地,硬盘被他塞进口袋。
那人也被吓到,弯腰捡起电脑放回原位,后退离开。
工作人员为了方便厘清,统一了服装。
这会甚至辨别不出到底是同事还是其他员工。
室内有些地方是死角,“贵重物品我们都建议随身放置,门口有牌的,概不负责。”
怕担责,监控室负责人说道。
他的话……虽然听着不舒服,可却没法挑毛病。
郑井仁默,他浪费这么多时间,还不如重新选题写内容。
工作报告他有文件存档……
可是好不甘心。
他准备再骂几个人,除了他自己,除了那个弄他电脑的人,他准备随机、无差别地骂几个人。
沈闲边和旁人沟通,边注意郑井仁的状况,请其他工作人员报警后抽身安抚郑井仁。
“电脑不用担心,唐寰会以公司名义,统一置换办公用电脑,让你们带自己电脑出勤确实不太好……至于项目……”
沈闲不太懂宣传内容工作,可他知道灵光这种乍现的东西,无法弥补。
他不需要人安慰,也没安慰过别人。
手放在郑井仁肩上,沈闲一贯自傲的伶牙俐齿刹那熄火。
“对了。”
郑井仁福至心灵,跑回休息室摆弄他那拱起一层的电脑。
幸好他有备份的习惯。
郑井仁打开软件,在“另存为”里找。
这样很占内存,他每月会清理一次,赶着要出外勤,前两天没来得及清。
郑井仁欣喜。
问题解决后感觉不大,事发时总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郑井仁凑合着看了看,给综艺做的链接整理因为一些原因没有上传成功,他得重做,其他的应该都在。
电脑问题老板能解决,那就没啥事了?
徐宁进来看见就是郑井仁皱着眉头笑的场面。
听他语焉不详地说完处理结果,徐宁:“那我先开骂了?”
郑井仁:“算了,我积点德。”
他答应老板不骂人,至少不说脏话。
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奇怪的东西,实在找不出有文化的句子。
那些弯弯绕绕的词,光是想就少了层快感。
郑井仁放弃吐槽,转而去想自己为什么要听老板的。
徐宁不知道这么多,问他要不要去吃饭,“刚想好吃炸鸡还是汉堡,就接到电话了,吓我一跳。”
“俩都吃吧,我请。”
徐宁饭都不吃来帮忙,郑井仁感谢,又买了两个甜筒和派。
郑井仁用手机把碎片的灵感记录,导入照片替代软件粗略地修了修。
徐宁凑过来,“还行,现在就弄?”
“嗯,除了麻烦了些。”郑井仁摊手,总不能一直自怨自艾,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动或者不动,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原地踏步也能锻炼身体。
郑井仁和徐宁合计,借了徐宁的电脑,配合手机软件把宣传图整合出来。
郑井仁靠着树发呆,沈闲灭了烟从小路绕到他后面。
沈闲满脸歉意,进出的人多,费一个下午也只勉强缩小范围。
看着郑井仁恹恹的样子,沈闲有些郁闷,他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他只是想趁这机会带郑井仁散心。
“啊,老板。”郑井仁在沈闲站了会才发现,“和徐宁那边对过,方案和关键点已经挖出来了,创意顾念那边也已提交,导演组那边……”
“我去谈,现在是休息时间,不用着急干活。”
郑井仁闻言,把嘴边的基本点压回去。
他为什么要为难自己,老板都不着急。
郑井仁按按太阳穴,他和其他同事才从休息室出来,大伙各忙各的,需要联动才会出声。
徐宁工作跟他相关,大部分时间窝在他旁边,就有同事哔哔,说他们不干活,在这充数。
开始只是随口吐槽,后来声音变大,还拉上其他人一起说。
郑井仁和徐宁没理他,他吃了落,又去指责别的人。
一个才进公司不久的新同事没忍住,回怼了一句,在旁边同事拉扯下熄声,“他就这脾气,你越理他越起劲。”
那人果然来了兴致,指着新同事说不是,从人刚入职起说到前一天外勤。
“你说这么多,你干了什么,老板也没说今天得上传,是活不到明天么,光会责骂别人,拜托,请允许我欣赏你的高作。”
郑井仁把手头ppt细化,做完list最后一个分项目,那人还在槽人,休息室里每个人似乎都被说了两嘴。
那人愣了愣,“我开玩笑呢,听不出来?”
郑井仁不咸不淡,“你们觉得好笑吗?”
徐宁拽拽郑井仁,拉了新同事的朋友也上前打圆场,跟着那人说话的员工埋头做自己事,郑井仁本欲就此打住。
偏生那人不肯罢休,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郑井仁脑仁涨得厉害,费尽心思辨别他说了什么,听了两句更不耐烦。
“有一种情况,是不会说话就别说,总不能请你现学吧。”
郑井仁平日待在楼上惯了,策宣以前的同事还能勉强认得,这回这组,几乎包含全公司用得到的部门,里面自然有很多他不认识的人。
他是真的烦躁,被这位大哥仗着年岁资历,指手画脚的举动弄无语。
他不高兴,也不想忍,反正这次结束谁也不认识谁。
郑井仁拍拍新同事肩膀,试图缓解尴尬。
那大哥被他气得出门了,郑井仁想,他也没说什么啊,至于州官放火了?
新同事用一种“你好牛”的表情看他,拉着他的手就差喊“偶像”了。
大伙接着忙碌,看起来谁也没有心思掺和。
郑井仁跟徐宁打了个招呼去门边透气,拼命吸气呼气。
烦死了,我会解决。
郑井仁靠着树,想,不喜欢的所有人。
人是独自活着,总不能天天看别人脸色吧。
他开始复盘,反思,从电脑想到应泓,又开始想宋褚云和老板。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把这些毫无关系的东西串联起来,像是水到渠成亮起的灯。
郑井仁觉得不能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拿电脑来说,大家都放着呀……
他吸了口气,以头抢树。
不想了,不想了,再想他要……
郑井仁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才发现老板在他身后。
大伙还在忙,不好让老板觉得他是出来躲闲的。
要是老板觉得这项目不忙,大伙约等于白干。
郑井仁脑袋急速运转,开始想该怎么应付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