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吃点儿啥 第8章 乖乖见乖乖

转眼奔入八点，隔壁小戏园子丁零当啷的，老太太老爷子今天这出排练的《打新春》开始吟唱：“正月里打新春儿——”

这曲子唐子仁早先搁唐记隔壁做皮鞋的那，门口摆着的老式收音机总播，听得多了去了，他低着头将打包好的奶油玉米浓汤装入袋子，放双筷子进去，一齐递给排队的客人。

客人一走，他无聊透了，顺嘴跟着哼哼：“奴与丁国老成了亲，居家老少度光阴，指望我夫妻白头到老～来个呀呀呀伊尔呦～”

来去不少人，他也有闲下来的时候，盯着货架或是光明正大打量苏秦泯。

这人从外头进门后就一直表情不多好，微信消息响个不停。本着不多问的做人原则，小唐虽然好奇，却也没问人家私事。

今天关东煮一类的热食卖的快，只剩最后几格飘着孤零零的菠菜鸡蛋卷。小唐一个滑步从冰柜里拿出袋烤肠，使着夹子将肠仔放上转炉。

“做的什么。”苏秦泯拿着手机，看着像是在玩消消乐，站在仓库角落问他，从唐子仁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货架顶上露出冷人一戳头发。

这大哥终于舍得开口了。

可算逮到机会，小唐晃晃头开始念叨：“爷做的是，爆肚儿炒肉溜鱼片，醋溜腰子炸排骨，松花变蛋呀么白菱藕，海蜇拌肚儿——”

“哟，小唐爷今儿个整您八十岁大寿啊。”苏秦泯断了他的念想，一听就是在搪塞，他抬腿往关东煮走，一脸嫌弃地挑着包装用的纸盒，趁着闲工夫问小唐，“那群人为什么追着你跑。”

“啊？”唐子仁一愣，没想着苏秦泯问这一出。

苏秦泯也不像是需要小唐回话的意思，挨个叠起纸盒，语气里没听出到底是什么味儿来，他自顾自道：“小唐爷威武啊，对面拿着铁棍子也敢上去抡人。”

“不是，你能不能，说话不那么阴阳怪气的，说点人听得懂的话成不成？”唐子仁勺子沿着锅炉边缘敲敲，他算是悟出苗头来了，苏秦泯说的话这不能细究，细究得出来的结论也是膈应。

看着天花板想了想，最终选择拒绝回答：“个人纠纷，私人恩怨，一边儿去。”

“这么对恩人？”苏秦泯收起皮笑肉不笑的脸，漠然拐到员工柜台，拉开取了个热牛奶，说：“我要是五中的，早就一个棍瞄你后脑勺上，笨得要死。”

“咔吧。”大火开得猛，肠衣爆开流油，小唐脑袋里有了苏秦泯后头全力都没使出，一棍子砸在自个脑袋上——“嘶！”

隔壁戏园子又唱：“不料想半路我守了孤坟，依儿呀儿哟～”

“你这人戴个眼镜文绉绉的，坏心眼。”小唐倒吸一口凉气，给烤肠翻面，心内暗示自己，面对这厮小心为上，这人太坏了！表面看起来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呛人学生，实则还是刺头份子。

——十二点

到时候就是准时下班，唐子仁朝搭档摆手示意撤退，刚走到车前，借着路灯看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在车筐里动。

天太冷，春花女士为了让儿子顺利给老唐带上热乎的饭菜，给车筐封了个活顶，开盖拿东西倒也方便，所以此时那团东西就卡了半个身子在外头。

头部钻进车筐，那毛茸茸的尾巴上下摆动，脚后跟踩空蹬腿，应该是长得跟煤球投缘，黑咕隆咚的，不知道是流浪狗还是猫崽。

唐子仁伸手撑在它的后脚下，给这只扑腾正欢的不明生物一个垫脚物。苏秦泯在他后头关灯锁门，见状掀开车筐盖——是只黑猫。

小唐低头一看，一面给猫顺背上的毛一面说了实话：“好黑。”

“怎么在这？”苏秦泯面色稍好些，一手揣钥匙一手提起猫背，一人一猫瞪眼，“捣蛋鬼。”

黑猫赶忙闹腾，脖子被拎起来，嘴里叼着片火腿肠，大有到嘴的肉绝不松口的意思。呼噜呼噜从鼻子出气儿，或许是以此彰显自己的不满，用它失去利爪的肉垫子扑腾，挣扎起来尾巴甩到了小唐脸颊。

苏秦泯掰断火腿肠一大半，握住猫的爪子，转头问小唐：“车筐里放什么了？”

“你有病吧苏秦泯，火腿呗，如你所见啊。”唐子仁戳戳黑猫肉乎乎的脸，说，“这么熟，你喂的流浪猫啊？”

“不是流浪猫，专门养在家里拆家的。”

“家猫？有名字么，捣蛋鬼？”

“乖乖。”苏秦泯松开猫的脖子，整只猫往小唐怀里塞，“认识一下小唐爷。”

唐子仁手一顿，好家伙，苏秦泯一口乖乖一语双关。他抱着猫爷，嗯，体格不算瘦，细细一捏还是摸着不少的肉，他先前还以为是流浪猫毛发蓬松呢，其实是吃得多。

猫尝着味，舔舔吞咽，一片肉就滋溜进肚，唐子仁仰头往便利店上头看，几层楼都是小区房，他只知道苏秦泯住这里头，说：“你出门不关门啊？怎么跑出来的，猫爷喜欢火腿肠？那挺好，吃挺香。”

“关了，应该是窗没关紧，从阳台出来了。”

二人一同抬头，赶巧了，三楼那户的阳台窗大开，窗帘被风雪刮蹭出来，飘得昭昭，颇像旗子，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看不见，唐子仁再瞧苏秦泯，觉着看到了个空巢老人。

他招呼：“你住那啊？”

“嗯。”苏秦泯点头，想起来今天上班前头抱着乖乖看见的新奇事，“多亏三楼，视野极好。”

“啊？说什么呢？”小唐没理解这话，他环视周围，搁这三楼能看见马路对面毛血旺摊儿，河道梧桐挂路灯，天桥嘛只能看个底部，再远点就是——“你今天没事儿站阳台看什么沙塘啊你！”

沙塘，前头说过，这地方在河边，也在天桥底下。小唐一拍脑袋，回想今日算不上斗殴的场面有没有做什么糗事遭这闲人瞧去了。

他心内暗骂：“淦！这天桥也没见得修多长啊，怎么桥底下什么地儿都有，哪挤出来的地方？”

“我带乖乖看风景透气，谁知道您在那上去给人一一顿踹，我还没来得急捂住它的眼睛——”苏秦泯戏到头，一脸紧张兮兮伸手捂住黑猫的眼睛，“学不得学不得。”

“滚滚滚！小爷社会上正经青年，怎么从您的嘴里我这就是学不得”小唐闭着眼嫌弃，将猫小心放到苏秦泯胳膊上，利索蹬闸翻身上车，“爬开！爷到点儿回去了！”

“生气了？乖乖，跟小唐爷说个再见。”苏秦泯接住黑猫，带起一只爪子亲亲，笑道，“明天双休，可见不着小唐爷。”

福至心灵，他这眼神让小唐想起那场荒谬的一家三口梦，打了个哆嗦赶紧撤退，凶巴巴地念叨：“爷回家了，空巢老人，赶紧抱着你的猫上楼，救救窗帘成不成？明天不见，爷心情更好。”

他说完就跑不带回头。

苏秦泯拉开外套链子将猫放进内兜里，拍拍小猫的头：“怎么说几句就又恼了。”小猫事不关己，不咸不淡支吾一声，自顾自舔舐爪子。

苏秦泯绕过电线杆子拐回小区，划开手机离十二点半还有些时间，算算时间班主任老柴应该还没睡，没准是在批卷子。

“嘟嘟嘟——”他拨了通电话。

没过多久那头就接上了，听声音是个中年男子，隔着声音都能想象到人笔直着腰板儿在桌前。

老柴看了看来电人，道：“秦泯？这都几点了你还不睡？是不是在做卷子？学习重要，但是你这临近开学得端端作息，不是老师说你，学习不要硬嗑，适当休息也很重要...”

“开学我不会这么晚睡的，老师放心，我来打电话问个事。”苏秦泯慢着性子上楼，一手拿着手机保持通话，一手揉揉小猫耳朵。

老柴通着话，放下手中的红笔，端着水盅喝上一口热茶，道：“怎么，是不是学习上遇到困难了？”

“也有，不过我再想想。”他敲着墙沿，掰开大片墙皮，“这学期班里新来的同学，您不觉得应该提前给他补补课么？万一开学更赶不上我们班的进度，我觉得，这种情况可能对新同学不怎么友好。”

黑猫叫唤了声，主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从未退步过。

“嗯，你当班长的考虑的比较周到，既然如此，那你跟新同学聊聊，辅导辅导人家功课，当班长的做个好榜样！”老柴没怎么迟疑，显然是深信班干，显然苏秦泯也是打定料到他的意见，他知道，自己这么一提，老柴只会支持他去带新同学。

“好，那您记得跟唐子仁的家长说一下，明天我正好有空。”苏秦泯滚滚喉结，抬抬眼镜轻轻一笑，他满意地摸着小猫的脊背，悠哉挂了电话。

“嘚嘚嘚...”菜刀在案板上头剁着洋葱末，唐子仁围着屠夫围裙，半睁着眼睛处理让春花女士避之不及的小料，不知道谁点的蘸水，非要添上洋葱，辣的小唐眼泪点点。

“儿子！”

“嗯？”

老唐拎着家中最锋利的菜刀走进来，举着手机对着小唐，道：“你们班主任发消息，说明天班长来咱们家家访，你表现好点听见没？”

下一章比较长，我还得修修，十二点前发，下一章信息含量挺大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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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乖乖见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