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韫话音未落,左手就将黑色匕首甩出,马上又拔-出百年握在手中冲向了蛇妇黄琼。蛇妇黄琼因他那番话一时没能回过神来,襁褓里婴儿发出尖锐的叫声惊醒了她,身子一侧险之又险的避开了黑色匕首,抬手一掌拍向了湛韫握着百年的左手。
湛韫反手抬起百年对上了蛇妇黄琼拍过来的那一掌,他的左手被震得发麻险些握不住百年,而蛇妇黄琼的手心被百年划破,无数小蛇混在鲜血里淅淅沥沥的滴落在地。蛇妇黄琼发出不似人的嚎叫,用力甩着自己被百年划破的手,另一只手则把襁褓往湛韫脸上扔去。湛韫抓住襁褓一角用力甩开,就见蛇妇黄琼已经退出了数十步,她的腹部高高隆起,而一直抱在手里的婴儿已经不见。
蛇妇黄琼又惊又怒,“这把匕首不是老祖给你的那把!”
湛韫一脚踩死不少想要袭击他的小蛇,随手抓起餐桌上的桌布擦着百年上的血迹,“当然不是,老祖给的匕首怎么可能伤得了你。”
蛇妇黄琼定定看着湛韫,突然眼泪滚滚滴落,“阿韫,你真的要对我下杀手吗?我为何会成了蛇妇,这孩子又为何无法出生,你该是清楚的啊,我都是为了湛家啊!”
湛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都咳了两声,“为了湛家?为了湛家你该去找你的夫我的父,而不是拿我献祭!那孩子是你的孩子,我就不是你的孩子吗?”
蛇妇黄琼嘴角动了动,长出了口气,擦去了脸上的泪水,露出了一抹厌恶里混合着恐惧的笑,“果然骗不了啊。凡人怎么能成为地狱道呢,就算由我强行驱动也是不可能的。你五个月大的时候病了一场,我得到消息去看你时,你已经呼吸心跳全无身体冰冷,你的父我的夫湛魁把你抱走了,七天后他才回来,抱着又有了呼吸体温心跳的你亲手交给我,让我亲自抚养你。面对着身体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你,我本能的排斥,便拒绝了他的要求。他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还是将你送到老太太那边去了。就是因此,当我需要地狱道成为我腹中这个孩子的身体时,我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你。”
蛇妇黄琼死死盯着湛韫的双眼,“你如今快十九岁了,想来也已经发现了很多异常之处,例如时常会忘记一些事一些人,可隔一段时间又会想起,但再隔一段时间又会再次忘记,长期如此,你终究会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身为地狱道却记不得自己是谁,到那时候不用任何人出手,你也就只有一条死路了。”
湛韫把已经擦去了血迹的百年收好后,左手就一直摩挲着圈握在右手上的马鞭,淡漠的与蛇妇黄琼对视,等她说完后,他脸上已经没了表情,“到了那时候再说那时候的话,眼下,我定要杀了你。”
蛇妇黄琼也不再说什么,双手摸着自己的双耳摩挲了几下,两条红到发紫的两条蛇从她的耳里爬出,顺着她的身体到了地板上,同时扬起前半截身子盯着湛韫吐着白色的信子,脑袋上的三只眼睛则看向了前左右三个不同的方向。也不用她发出命令,两条三眼蛇中的稍大些的那条就猛地窜起,直扑湛韫的脸。
湛韫身子急退,马鞭甩出抽向三眼蛇。那蛇比蛇妇黄琼之前弄出来的所有蛇都要灵活,每一次都堪堪避开了马鞭的抽击,与湛韫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湛韫收回马鞭,反手拔-出一把只有掌心大小的枪,对着三眼蛇一口气射光了所有子弹。三眼蛇虽避的险象环生到底还是躲开了所有的子弹,窜到了他面前,仰头就是一口咬向他的脖子。
一根擀面杖从旁砸下,将蛇牙已经碰到湛韫脖子的三眼蛇砸落,同时湛韫也被人拉着胳膊往旁边拉开,一只脚狠狠踩向掉落在地板上的三眼蛇,却踩空了。看着三眼蛇飞快的游走到一旁虎视眈眈,闫憬有些失望,“啧,刚才应该更用力些的。”他说完看向湛韫,“我有个问题。”
湛韫看着闫憬,“打得过。”
闫憬满头雾水,一时间不明白湛韫说打得过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他接过湛韫递过来的百年握紧后才反应过来,湛韫大概是以为他的问题又跟之前问能不能打得过湛琪和蛇妇黄琼一样,所以才回答了打得过三个字。他转头看看浑身是血神色冷漠的与假人无异的湛韫,“啊,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我是想问问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湛韫眼里露出一丝疑惑,“闫澄澄。浦旗巷闫家的二姑娘,我父亲的……”
闫憬立刻抬手示意他不用往下说了,“说到这就行了,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就好办了。她是蛇妇黄琼,你曾在T7火车上对我说过,有机会你会带着我杀了她,现在机会合适吗?”
湛韫愣了愣,“合适吧。”,他想了想又问了个问题,“你不是被老祖带走了?”
提到之前被湛琪跟拎小鸡仔似的提着从T7火车车窗跳出去这事,闫憬就是一肚子的气。他在T7火车里被吊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可没想到离开T7火车后,他在左臂上只画了一半的符竟自动补齐,随即出现一个军装男子。该男子身后展出近十米长的一双泛着点点金光的黑色巨翅,落地前左边的巨翅横扫后挡在了身前,露出了半只左眼以及抱着五弦琵琶戴了手套的双手,那五弦琵琶竟是透明的,若不是闫憬眼尖看见了白色的弦线,只怕还以为该男子有病,什么东西都没有还用双手虚抱着。
该男子出现后就拨动了手里的五弦琵琶,源源不断的月牙形飞刃从琵琶里涌出,或快或慢的铺天盖地对着湛琪罩了过来。湛琪见状竟将闫憬直接丢出去,身形一晃疾速后退,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男子根本就不在意即将被飞刃扎成刺猬的闫憬,手中的五弦琵琶微微移动了点,又是无数的飞刃对着他就疾射而来,并且他退得越快那些飞刃就飞的越快。
察觉到这一点的湛琪脚下急顿停在原地,口里无声念叨了句话,在T7火车上差点被湛韫弄死的巨兽从他身后浮现,一口将他吞下。就在同时,第一个飞刃到了,大半截都扎入了巨兽的身体,随即无数的飞刃也扎入了巨兽的身体,竟渐渐连出了一副图案。
站在巨兽身体里的湛琪看着在巨兽身体上出现的图案,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等那图案的最后一笔被完成,湛琪抬手挡在了脸前,在连绵不断的爆炸声里眯起了眼,细细打量着那男子,试图从那男子露出的半只左眼里看出端倪。那男子没有看他,而是垂眼看向跌落在地上歪头看着自己的闫憬,在闫憬尝试着要开口说话时,那男子急拨了几下弦线,立刻又是数不清的飞刃伴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啸声扑向了他。
湛琪也不会待在原处挨打,巨兽在爆炸里被炸成碎片后,他又无声说了句话,一只异常巨大的禽类从他挡住脸前的手心里钻出落地,他抬脚上了巨禽的背,在飞刃再次袭来时,巨禽扑扇着翅膀仰头径直往上飞去,极为灵活的避开了大部分飞刃后,稳稳停在半空中。湛琪低头往下看,带着破空啸声的飞刃在两人多高的地方盘旋飞舞,竟将那男子与闫憬遮了个严严实实,让他看不清现在下面是什么情况。见这情形,他也不恋战,脚轻轻点了点巨禽的背,巨禽仰头长啸一声,振翅向天际飞去。
闫憬感觉自己的心跳渐渐有力起来,身体上的伤痛也在慢慢减轻,他尝试着坐了起来,抬头看着垂眼看着他的那男子,刚要说话就感觉嗓子里发痒,忍不住咳了起来,一口血被咳出落在地上,里面竟有东西在蠕动。闫憬正要细看那东西是什么,却只见那男子一脚踩了上去碾了两下,他一怔,随即又被伸到他面前的巨翅吓了一跳,犹豫了下伸手揪住巨翅被那男子拉着站起了身。
闫憬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血,“谢谢你救了我。干嘛?”他见那男子没说话,反手将五弦琵琶背在背上后,右手抓住了他的左臂,左手在他左臂上轻轻抹了两下,不由得惊了。那男子放开他的左臂后,他立刻低头看去,发现他之前用血在左臂上画出的符没了。他又是一惊,猛地抬头看着那男子,“你怎么做到的?你到底是不是这道符召来的?”
那男子点头又摇头,抬头往上看了看后,突然伸手就抓住了闫憬的肩膀,双翅展开脚下一瞪,笔直往天上窜去,也不过是两三个呼吸的工夫,T7火车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那男子也没再给闫憬说话的机会,动作有些粗暴的把他从车窗丢了进去,随即在原地消失不见。闫憬在车厢地板上滚了两圈后抓住座椅站了起来,整个人昏头昏脑的呆站了大概一分钟左右才完全清醒过来,抽出擀面杖就去找湛韫了。
闫憬到的及时,帮湛韫砸落了那条三眼蛇,随后又确认现在的湛韫是他认知里的湛韫后,便想起湛韫曾经说过要杀了蛇妇黄琼,但需要合适的机会,便随口问了一句现在是不是合适的机会,得到湛韫肯定的答复后,正想着与湛韫怎么联手杀了蛇妇黄琼,结果就听到湛韫语气疑惑的问了那个让他一肚子气的问题。
闫憬用擀面杖敲着椅背,似笑非笑的看着湛韫,“难道是我有大神通灭了你家老祖后就回来了吗?当然是有人帮忙把我救出来了。别问是谁,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说起来那人感觉跟你还有点相似,总是分不清轻急缓重。哦,对了那人也有翅膀,不过比你的翅膀大了很多。不对,现在的重点是关心我怎么回来的吗?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怎么去杀了她吗!”
闫憬吼出最后一句话,擀面杖对着又飞扑过来的三眼蛇砸下,同时百年往前一挥,眼看三眼蛇就要被百年拉出一道伤口,一股拳头大小的长发从三眼蛇身下窜出,把百年砸偏了些使得三眼蛇险而又险的落向地面,被另一条小些的三眼蛇托住后,两条蛇竟融合成一条蛇,身形顿时大了两倍有余。
闫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我突然发现我怕蛇。你上。”他见湛韫马鞭甩出逼退三眼蛇后就侧头看着他,不由得很是疑惑,“不是,你又看我干什么?又不认识我了?”见湛韫点头,他绝望的闭了闭眼,长长叹了口气后盯着湛韫的双眼,“我是你最新的小妈,你父亲二十多天刚把我迎进门的,记住了吗?”
湛韫笑了起来,在闫憬警惕的眼神里抬手凑到了他脖子前,拨开了他抬起来想要阻挡的手,动作轻柔的把他脖子上已经跑到衣领外面的丝巾塞回衣领里,手指却有意无意的摩挲着他的脖子,见他不由自主的咽着口水,才开口解释,“丝巾乱了。”
闫憬有些不自在的歪了歪头,拿开了湛韫的手,“哦,多谢了。”他话音未落就高高举起擀面杖,对着又要冲过来的三眼蛇做威胁状,“再来就砸碎了你做蛇羹吃!”
湛韫也转头看了过去,“有毒,吃不了。我去杀蛇妇黄琼,你来牵制这条三眼蛇。”
闫憬一惊刚要说自己办不到,湛韫手一扬,马鞭如活蛇一般角度刁钻的抽向了蛇妇黄琼的小腹。蛇妇黄琼早就在提防,眼看着马鞭抽了过来,一直在她身边无风自舞的长发齐刷刷往前扑出,硬生生挡下了那一鞭后,一部分长发去裹马鞭,另一部分长发则去势不减直扑正冲过来的湛韫。
湛韫身子后仰避开长发后整个人往右移动,左手猛地探出抓住了长发,借着长发快速缩回去的力道扑向了蛇妇黄琼,与她还有数步之遥时,他从马鞭的手柄里抽出了一把软剑,轻轻一抖后直直刺向了她的小腹,竟毫不费力的破开了挡在她小腹前的长发,整把软剑从她的小腹刺进又从她后腰刺出。
湛韫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连软剑与马鞭都不要了,飞起一脚踹向蛇妇黄琼的胸,本想趁她躲闪时快速后退拉开与她的距离,却没想到面对他飞起的一脚,她却动都不动,被狠狠踹中胸后,她的双手也紧紧抱住了他的腿,先往自己身前一拉随即一手放在他的膝盖上用力往下一压,咔嚓一声后,她才抬头看着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的他,轻轻笑着开口,“阿韫,母亲早就跟你说过的,不听话的孩子是要被打断腿的。”
湛韫疼得呼吸都急促了些,猛地探手抓向蛇妇黄琼还拉着他腿的双手,等抓住她的右手后,他的右手拍出,把软剑又往她小腹里压进了几分,见她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他也笑了起来,“母亲,只是打断腿,对我可没有威慑力。”他说完抓着软剑的剑柄缓缓往外抽,“母亲,我知道那孩子此时不在你腹中,不然你不会让我刺上这一剑的,让我来猜猜,那孩子藏在哪了。”
已经抽出一半的软剑被蛇妇黄琼握住了,她松开了湛韫的腿,左手化蛇直扑他的脸面,在他仰面避开时,左手猛地往下咬住了他握着软剑的手。他已经站不稳,却还在笑,“哦,我之前猜错了啊,那孩子还是在你腹中的。既然在,那就去死吧。”他不顾蛇口的撕咬,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将软剑往蛇妇黄琼身体里推,“母亲,我知道只能在真正的T7火车上才能杀了你,可那孩子却不是的,对吗?”
湛韫脸上的笑有些扭曲,双眼已经通红,他死死盯着蛇妇黄琼,对已经缠上自己脖子以及往伤口里钻的长发毫不在意,“原来手刃骨肉至亲是这种感觉,啊,母亲,不要这样看着我,你眼里的厌恶让我难受,我也是你的孩子,你看看现在的我,你不心疼吗?母亲,我好疼,我到处都疼,母亲,你怎么不哄哄我呢?哦,你说过的,我是死了又活过来的,你觉得我不再是你的孩子了,可是母亲啊,难道是我自己想死的吗?为何死的会是我,母亲可想过吗?为何活着不适合死了一次后,我就成了适合成为地狱道的那个孩子了呢?母亲可曾想过这些?”
因为实在没把握能自己对付那条三眼蛇而边打边移动到了湛韫不远处的闫憬,正好听到了湛韫对蛇妇黄琼说的最后那段话,敏锐的注意到了地狱道三个字,看向湛韫的眼神里多了些戒备。他听到餐桌被撞倒的声音,回头一看,那条三眼蛇身形又变大了,之前对于他的攻击还会闪躲,现在仗着身形变大皮糙肉厚连躲不躲了,也放弃玩战术了,直接就是横冲直撞,看起来是打算以速度来结束与他之间的战斗了。
闫憬不再注意湛韫与蛇妇黄琼那边的情况,捏诀不断打向三眼蛇,丢了十几道诀后,三眼蛇突然身子一顿,停在原地不动了。闫憬疑惑的看着眼睛渐渐闭上的三眼蛇,想着要不要上前补一刀时,三眼蛇身子一晃倒在地上融进了车厢地板里不见了。他一惊,立刻转头看向湛韫那边,果然,蛇妇黄琼也不见了,只剩湛韫一人撑着椅背站着。
闫憬慢慢走了过去,到了湛韫身边刚要开口,湛韫却也身子一晃倒了下去,他立刻伸手去扶,可却扶了个空,湛韫也消失不见了。他瞪大了眼四处看,“什么意思,他们是都回去了还是都死了?我现在要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