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等湛韫翻窗离开后,叫回了闫悦,得知卧房外面没人守着后,稍微松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闫悦的头,“谢谢清清了。”见闫悦飘起来与他四目相对,不由得愣了愣,“怎么了?”
闫悦歪着头想了想,“哥哥,刚才那个人,我好像在哪见过。”
闫憬笑了起来,“是吗?那你想起是在哪见过吗?”
闫悦摇头,脸上露出苦恼之色,“我想了很久都没想起来呢。哥哥,大王真的要没肉干吃了。”
这段时间事太多,闫憬真的忘了大王的存在,现在听闫悦提起,他不由得啊了一声,“应该跟湛韫说一声让他弄些肉干的。午饭时找机会跟他说吧。”
闫悦突然凑到闫憬身边用力嗅了嗅,“哥哥,你身上有栀子花的香味,淡淡的,好好闻。可是,”她疑惑的蹙眉,“我出去之前还没有呢。”
闫憬瞬间想起刚才被湛韫抱住的事,想来是那个时候沾到了湛韫身上的香味,想到被湛韫抱住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湛昭在他耳边低语的那句话,脸一下子又红了,心跳也快了。
闫悦看着突然脸红的闫憬更加疑惑了,伸手抱住了他的脸,“哥哥你怎么脸红了?”
闫憬被闫悦冰凉的双手冰得回过了神,定定的看着闫悦好一会后,猛地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到底在想什么啊?他可是男的!啊!”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后,又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也是男的啊!啊,疼。”他捂住自己被扇疼的脸颊,眼里全是哀怨,“都怪湛韫这个混蛋,去撩妹啊,撩我干什么!有病!他一定是脑子有病!”
闫悦被闫憬的举动吓到了,忙抱着闫憬的脖子对着他的脸吹气,“哥哥,疼吗?你为什么要打自己的脸啊?”
闫憬的脸被闫悦吹的冷到发麻,忙抬手挡住她的嘴,“没事,哥哥没事哈,你去玩吧。别出卧房。”等闫悦迟疑的松开手飘走后,他又揉了揉自己的脸,嘟囔了一句,“我为什么打自己,我应该打湛韫。”他又抬起袖子闻了闻,虽然他闻不出来有栀子花香,但万一有嗅觉灵敏的人闻到再联想到湛韫,总是不妙,还是换一身衣服妥当。
闫憬换了衣服,叫回了闫悦让她回到木庙里,把小布袋又放回了衣柜里,把椅子放回原处后打开了卧房的门,叫了两声巴嬷嬷。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了脚步声,但来人并不是巴嬷嬷,而是早上把他从后花园送回来的两个小丫鬟,都脸带笑意的看着他。
之前跟着湛昭先找到他的小丫鬟看起来年纪大一些,胆子也大些,没等他开口,就先上来行了个礼,“我是二姑娘身边的三等丫鬟,叫紫茶,这位是我表妹,也是三等丫鬟,叫粉茶。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们去做。”
闫憬看了看紫茶又看看了粉茶,两人眉眼间是有些相似但不多,比起紫茶,粉茶好像胆小一些,给他行了礼后就一直低头站着,交握在身前的手还拧着衣服下摆。他想了想,不明白湛霜月为什么突然送了两个小丫鬟过来,真的是觉得他身边人手不够用吗?可就算他真的人手不够,直接从庄子里派两个丫鬟过来不就好了,为何要用她自己的三等丫鬟?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而且他已经留下了紫茶与粉茶,在离开湛笑俪的庄子前,肯定是不能还回去了,自己可要多留意自己的行为举止别让人抓到什么把柄。
闫憬笑了笑,“我要去吃午饭了,可头发有些乱,你们谁会梳?”
粉茶看了紫茶一眼,慢慢上前一步,低声开口,“我会。”
粉茶的确会梳头,比春香的手艺还好。闫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让春香与巴嬷嬷留下,带着紫茶粉茶出了院子前往溢彩厅,走了没多远正要拐过游廊时,他停住了脚步,有些惊讶看着不远处的湛昭与闫泠泠。闫泠泠不是被闫家太太送回她舅舅家了,怎么会出现在湛笑俪的庄子?
闫泠泠估计是哭了很久,眼睛都肿了,此时坐在美人靠上紧紧抱着湛昭的腰不停的说着什么,而被她抱住的湛昭却是神色冷漠的看着远处,偶尔附和两句。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湛昭侧头看了一眼,与闫憬的目光对上后,他挑了挑眉微微笑了起来。
闫憬面无表情的往后退了两步,回头看着紫茶,“除了这条路还有其他路去溢彩厅吗?”
紫茶点头,“从那边的垂花门过去,绕过姑奶奶的屋子也能到溢彩厅。”她看着闫憬,“姑娘要从那边走吗?”见闫憬点头,她便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闫憬跟着紫茶身后,转弯进了垂花门,上了另一条游廊,走了五六分钟转了两个弯后,紫茶猛地停住了脚步,“六皇子。”
闫憬也跟着停住了脚步,看着艾坤走了过来,后者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也没理睬紫茶,径直走了过去。走了没两步,他又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闫憬,“闫二姑娘?”
本来已经走了几步的闫憬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低头,“六皇子。”
艾坤微微眯眼打量着闫憬,“闫家大奶奶去了,闫二姑娘不在家守灵却在外游玩,与礼数不合吧?”
闫憬翻了个白眼,闫泠泠不是也没在家守灵,凭什么说他?当然他是不可能对艾坤说出这样的话来,于是依然低着头没言语。
艾坤见闫憬不回话也没多在意,“闫二姑娘,遵守规矩才是立身之本。你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宾客见不到守灵的闫二姑娘,闹出闲话来。”
艾坤说完走了,闫憬又等了一两分钟后才抬起头,看着艾坤的背影无声的冷笑了笑,转身,“紫茶带路吧,再不快些,午饭就要迟了。”
直到进了溢彩厅,闫憬没再遇到什么人。他来得算迟了,可没想到溢彩厅里竟没几个人,他一眼看去,湛仲冬与湛梅月在一处说着什么,湛星月与湛中律一处在看花,除外就是两个没见过的少女在一处说笑。
湛梅月先注意到了闫憬,与湛仲冬说了几句后笑着走向闫憬,“闫二姑娘也来了,佐知子刚才说午饭在茶花林里吃,佛容姐姐带着彤姐儿与蒹玉妹妹葭玉妹妹由上阳上春陪着先过去了,闫二姑娘要现在就去茶花林还是与我等着霜月姐姐四哥来了一起去?”
闫憬也笑了笑,“那我也等霜月姑娘与四少来了再一起去吧。”他说着又看了一眼没见过的两个少女,“那两位姑娘就是早上刚来的客人吗?”
湛梅月也看了过去,点了点头,“那穿着粉衣的是高家的漫红姑娘,到了新年她就要嫁给我三哥了。穿黄色洋裙的那位是黄家的淑柔姑娘,和张家佑钦哥哥有婚约,哦,她还是三哥霜月姐姐四哥的舅家表妹。”
聚在一处说笑的高漫红与黄淑柔也注意到了闫憬,对这个生面孔也是好奇,对视一眼后就走了过来。高漫红笑看着闫憬,“这位姑娘是第一次见呢,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湛梅月忙做介绍,“漫红姐姐,这位是浦旗巷闫家的二姑娘。”
黄淑柔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天京城里现在传的沸沸扬扬的命格好得不得了的浦旗巷闫家二姑娘啊。呵,真是笑死我了,这等小门小户的庶出子之女,命格就算好上天了又如何,嫁个二等世家的嫡子都为难,还好意思满天京城的传命格好。再说,当初闫家不是说他家大姑娘命格好的很吗?怎么现在又出来个比大姑娘命格还好的二姑娘?啧啧,怎么,天京城好命格的姑娘都要出自闫家呀?可真够不要脸的。不是说闫家大奶奶没了吗?怎么闫二姑娘不在家守灵,反倒跑到了笑俪姑姑的庄子上玩耍?对哦,笑俪姑姑的庄子上这会来的少爷可都是天京城一等世家的,要是闫二姑娘跟闫大姑娘一样再勾搭上一个,闫家可真就要靠着姑娘发达了。”
黄淑柔语速极快的说完了一大串话后,想想觉得还不够,又要再说时,被高漫红扯了扯袖子,她一摆手,“漫红姐姐你别拦着我,我又没说错,闫家要不是靠着大姑娘勾上了若星哥,我们谁知道闫家啊?哎呀,漫红姐姐,别扯了,怎么了!”她顺着高漫红的目光看了过去,与站在门口脸色阴沉的张昊对上目光后,冷笑了一声,“呦,这不是张家二少爷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身子不舒服就别出来玩了。”
张昊看着黄淑柔,脸上闪过一丝嫌弃,“姑娘家整日的瞎说,也不怕人笑话。”
黄淑柔哈哈笑了起来,“真笑死我了,我说实话怕什么人笑话?张二少爷你不爱听实话你就旁边请去,莫要与我再搭话,免得听到更不爱听的,气坏了身子,啧啧,你那心心念念还没进门的贵妾可如何是好哦。”
这话一出,张昊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大步进了溢彩厅,“黄姑娘,说这样的谎话有意思吗?”
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湛中律与湛星月都过来了,湛中律忙拦着张昊,湛星月也与高漫红拉着黄淑柔让她别再往下说了。可身为黄家长房嫡幼女的黄淑柔自幼就被家里长辈宠得无法无天,向来是看谁不顺眼就出言讥讽,对与自己有婚约心里却有个不能娶妻只能做妾的女子而对她不满的张昊,更是看不顺眼,每每遇到必定要出言讥讽,言语间也必定要带上了那个谁都没见过的女子。
黄淑柔见张昊被湛中律拦住,脸上的笑容越发轻蔑,“谎话?难道我说错了不成?去年的元宵节是谁喝醉了亲口说不愿与我结婚的,说自己心里有旁人的?有贼心没贼胆的东西,这话怎得不与你父母我父母说去,为何在我面前撒泼?我逼你娶我了?你娶我,是你张家高攀了我黄家,竟不知足。”
张昊咬着牙,“黄淑柔,你也莫激我,你黄家高于我张家,为何你父母不将你许配给与你所谓的平等人家呢?还不是因为那些人家不要你这样的泼妇。”
黄淑柔被激怒了,一把推开了湛星月冲上去就要扇张昊的脸,高漫红与湛梅月忙一起去拉她,却被她灵活的躲开,一巴掌扇向了张昊的脸,却没想到湛中律挡在了张昊身前,这一巴掌扇在了湛中律的脸上。黄淑柔见没打到张昊不由得怒瞪着湛中律,“让开!”
湛中律哪敢让开,湛梅月高漫红又上前来拉着黄淑柔,湛星月挡在湛中律身前,“淑柔姑娘,可别再闹了,等下霜月姐姐来了,知道了不好的。”
黄淑柔听她提起湛霜月,心里咯噔了一下生了怯意,但嘴上却不认输,“霜月姐姐来了我也是不怕的,我又没说错!”
早在几人闹起来的时候,湛仲冬就跑了出去找湛霜月,此时刚走到门口的湛霜月正好听到了黄淑柔这两句话,不由得冷笑起来,“谁敢说淑柔姑娘错了呢?只是我们湛家庙小容不下淑柔姑娘这尊大佛,来人,送淑柔姑娘回黄家去!”
黄淑柔身子一抖,忙上前去拉湛霜月的袖子,“霜月姐姐,我知道我说错话了,我向佑钦哥道歉,你莫要送我回去,奶奶定会生气的。”
湛霜月听到这话,一挑眉正要开口,湛韫从门外慢吞吞走了进来,抢先开口,“这是用外祖母来压我姐吗?”
黄淑柔转头看着湛韫,急的直跺脚,“韫哥哥,你不要乱说,我没有用奶奶来压霜月姐姐。”她说着还偷看湛霜月的脸色,见后者脸色沉了下来,忙摇着后者的袖子,“霜月姐姐,我真的没有想用奶奶来压你的意思,我是说我在这里惹大家生气的事让奶奶知道了,她会生我的气。”
湛霜月轻轻拿开黄淑柔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既然你知道,那就道歉吧。先从闫二姑娘开始。”
已经走向张昊的黄淑柔脚下一顿,犹豫了会才不情不愿的转身走向闫憬,可闫憬却在她走过来的同时往后退去,脸上满是慌乱的神色,“黄姑娘不必向我道歉的,你也没对我说什么做什么。霜月姑娘,真的不用逼着黄姑娘向我道歉的。黄姑娘还是快些向张二少爷道歉吧。啊!”
看着黄淑柔伸过来的手,闫憬身子往后一倒,看起来就像是被黄淑柔推了一把,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湛韫快步上前扶着了他,微侧头,语气里带笑的轻声开口,“戏过了。”
闫憬也微侧头,白了湛韫一眼先轻声回了一句要你管,随即站稳,“多谢四少。大家别误会,我是自己摔倒的。”
黄淑柔瞪大了眼看着闫憬,伸出去的手都忘了收回来,等回过神来顿时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你!你竟敢这样对我!”
闫憬又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我不敢的!”
湛霜月见佐知子进来,便示意她过来,“淑柔,道歉。”
黄淑柔咬着唇极为不甘的盯着闫憬,声音轻不可闻的说了句对不起,随即转身向张昊道歉,虽还是不甘,但至少让所有人都听见了,她道完歉后狠狠瞪了张昊一眼,又白了闫憬一眼,回头看着湛霜月笑了起来,“霜月姐姐,我道完歉了。”
湛霜月也笑了起来,“那就好。大家都去茶花林吧,佐知子说午饭已经准备好了。佐知子,两位皇子还没来,你再去请请。阿韫,”她叫过湛韫,伸手挽着他的胳膊,“忙了一上午,我可真是饿了,阿韫你陪我先去吃些点心垫垫。”
湛霜月带着湛韫先走了,闫憬与湛梅月一起往茶花林走去,听着她介绍茶花林。湛笑俪极喜茶花,种了很多品种的茶花,用了近二十年才成了如今茶花林围绕着整个庄子的模样,位于溢彩厅周围的茶花品种齐全花期也长,每年这个时候,湛笑俪都会邀请一些相交极好的世家子弟来庄子上看茶花品鹿肉。
闫憬听到这里一愣,“品什么?”
湛梅月笑看着他,“鹿肉,从奉天城送来的刚养了一年的小鹿,烤着吃可嫩了。姑姑爱吃现杀的鹿肉,所以父亲每年都让奉天城那边准备几只活鹿送到她的庄子上。”
闫憬的嘴角抽了下,他都忘了这里可不是他之前生活的世界,在这里是可以吃鹿的。湛梅月又接着往下说,闫憬时不时的点头附和两句,心思却全在周围的布局上,随着越来越深入茶花林,他心里越发起疑。茶花林里树木高矮错落有致,用石块堆砌了假山,通了溪流,乍看起来就是为了让茶花林的景致更加美观,但他却能看出,假山的数目与位置以及溪流的走向暗含了符阵,甚至可能还不止一个符阵。
闫憬想着若是能从高处俯瞰茶花林,多少能看出有几个符阵又都是什么符阵,但他也注意到了,湛笑俪的庄子里没有能够俯瞰茶花林的高处,就连茶花林里建了凉亭的假山也没高出茶花林多少。他正想的出神,感觉袖子被扯了下,他回过神来看向身侧的湛梅月,她正一脸惊恐的看着前方,他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顿时皱起了眉头,也立刻抬手捂住了她的嘴,轻声开口,“千万莫被发现了。”
湛梅月连连点头,被闫憬捂着嘴慢慢往后退去,直退到拐弯处,闫憬才松开手,拉着她的袖子往另一条路上走。湛梅月惊魂未定,“他、他怎么可以,霜月姐姐、霜月姐姐若是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闫憬回头看了一眼,又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快走,“这件事万不可现在就让霜月姑娘知道,但你回家后可以告诉她,她知道了,心里有了准备,自己真的遇到了也该知道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