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顿时又寂静一片。闫憬看看堵在自己身前的湛韫的后背,忍不住就抬手戳了戳他的后背,“湛四少,麻烦让下,我有话要和湛四爷说呢。”
湛韫动都不动,对于闫憬的话就像是没有听到。在他对面的湛昭,眼神也有些不善起来。湛星月忙笑着上前要打圆场,却没想到闫泠泠猛地站起了身,“是我鲁莽了,刚才的话,请几位就当做没听到吧。我去见笑俪姑姑,请她安排车送我回去就好。”
闫憬一见闫泠泠要走,立马起身,抬高声音喊了一嗓子,“巴嬷嬷,拦住大小姐!”
巴嬷嬷下意识的就挡住了闫泠泠的去路,春香也回过神来,忙过来扶着闫泠泠。可闫泠泠铁了心要走,巴嬷嬷与春香自然不让,一时间这三人在堂屋门口僵持住了。
闫憬见湛韫推开,快步走到闫泠泠身边,拉住了她的胳膊,“姐姐要去见湛家姑奶奶,我陪你一起去,巴嬷嬷,春香姐姐也跟着一起来。”
湛星月忙也过来挽着闫泠泠另一只胳膊,好言好语的劝说着,她劝了好一会,闫泠泠才神色犹豫的回了里屋去,她自然是跟过去的,还叫上了春香。巴嬷嬷把手上一直端着的茶点放下,也就站在了里屋门口,眼巴巴地往里看着。
闫憬看湛昭是越看越不顺眼,他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对巴嬷嬷低声交代了几句,让她一定要看好闫泠泠后,便自己一人出了堂屋,气冲冲地往自己住的院子走。还没走几步,后面有人跟了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正是湛昭。他见湛昭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双手抱胸冷哼了一声,“湛四爷这会拦住我做什么?”
湛昭面无表情的看着闫憬,“闫大姑娘,我不能娶。”
闫憬被气乐了,呵呵了几声后冲着地面啐了一口,“湛昭,我知道你不要脸,可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啊?不能娶?不能娶,你天天在她面前晃悠什么?不能娶,你天天带她在你家人你朋友面前露面是什么意思?她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你今天才知道你不能娶她?好好好,既然你说了你不能娶她,那从现在起你就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你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该像个死人一样从她的全世界消失!”
闫憬说完了转身就快步向堂屋走去,湛韫就站在廊檐下看着他,等他要掀帘进去时,才抬手将他拦下,“你冷静点。”
闫憬觉得自己冷静极了,都没给那不要脸的湛昭一巴掌,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他很冷静吗?他侧头看向湛韫,见后者眼神复杂,不由得就皱起了眉,“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哪里不冷静了?难道你觉得我刚才说的话不对吗?”
湛韫抬手轻轻拍拍闫憬的头,“你没说错,可你现在也的确不冷静,换作是平时的闫二姑娘,定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闫憬歪头想要避开湛韫的手,“那是你不了解我。”
湛韫笑了起来,“那能不能请闫二姑娘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了解你呢?好了,不与你开玩笑了,他不能娶闫大姑娘也是实话,但你骂他也是没有骂错,毕竟他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的。眼下既然知道他与闫大姑娘不可能了,再骂他也不能改变什么,还不如劝劝闫大姑娘想开些,早日找到真正的如意郎君。”他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些,“别忘了晚上还要去鹤翔厅呢,万一这里动静闹得太大,姑姑取消了那边的舞会,日后我们再想进入,就麻烦了。”
闫憬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湛韫的话有道理,便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他一把打落湛韫依然拦在他身前的手,掀帘进了堂屋,去找闫泠泠了。他安慰了闫泠泠好一会,临走时把巴嬷嬷与春香都留下了。这两人本来是为了监视他才跟着来的,之前一直都是时刻有一人离他不远的待着,可眼下闫泠泠这样子实在让人担心,因此两人也就同意了都留下。
闫憬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刚坐下倒了杯水的工夫,湛韫又来了。闫憬看到掀帘而进的湛韫时,不由得眉心一跳,“你怎么又来了?”
湛韫径直走到闫憬身边,弯腰贴近他耳边低语,“姑姑送来的衣服,不要穿。”
闫憬的脖子被湛韫呼出的热气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忙抬手推着他的胸口让他离远点,“你是怎么了,往日里可不会做出这么没分寸的事。”
湛韫顺势站直身子,将刚拿到手的新衣抖开,仔细检查着,“我做什么没有分寸的事了?”
闫憬看着湛韫,觉得他今天有些反常,但仔细想想,好像平日里他也会时常对自己做出这种暧昧的举动。果然,他不是今天才反常,他是一直没正常过。闫憬想到这里,莫名的心情好了些,突然就轻笑了一声,然后手肘撑着小桌以拳撑头看着湛韫,“找出什么问题了吗?她可是给每一位客人都送了新衣,谁要是出了事,总会有人怀疑到这新衣上去的。她要做手脚,定不会在新衣上做的。我觉得吧,她应该会明着来,直接在舞会上动手的。”
湛韫对于闫憬的话不置可否,虽没再检查新衣但也没再放下,“以防万一,我让张蒹玉和你换衣服。”
闫憬愣了愣,“为什么?”
湛韫在他对面坐下,“如果你的新衣有问题,那么换出去了,你就不会有事,这有什么要问为什么的?”
闫憬把水杯将自己面前拉了拉,“我问的是为什么要和张蒹玉去换?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其他人呢?别说我们身形相似这样的瞎话,她比我矮一头呢。”湛韫轻轻啊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闫憬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他开口,心里疑惑更深,“不是,你倒是解释啊,难道你是突然决定的?”
湛韫看着闫憬笑着摇了摇头,“我忘了你不知道一些事,所以直接就说换她的新衣,结果被你这么一提醒才发现,的确换不了。”
闫憬微眯了下眼,直觉湛韫在说谎,便拖长音追问了一句,“是吗?”
湛韫点头,笑着起身,“但这新衣你还是不能穿,我拿去处理一下再拿来给你,绝不会误事的。”他说完就走了,直到天色黑透了才又来了,进了屋子就把新衣递给了闫憬,“拿去换上吧,我们该去鹤翔厅了。”
闫憬没多想,去里屋换了衣服,跟着湛韫往鹤翔厅而去,远远地就见花宜素站在福宁门前台阶上接待宾客,旁边还站了几个小丫鬟,其中有两人手上都提着竹篮子,每过来一位客人,她们就从篮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其他几个小丫鬟中立刻就会有人上前接过东西然后别在了客人胸前。闫憬到了近前,才看清那两个竹篮子里放着不少的鲜花,再仔细一看,一个竹篮子里是栀子花,另一个竹篮子里则是桂花。
闫憬疑惑了,这都入冬了,怎么还会有这两种花?等丫鬟把一枝桂花往他胸前别的时候,他才发现,这是假花,只是做得太逼真了,除了没有香味,简直与真花无异。他微侧头瞄了一眼身侧的湛韫,后者胸前已经别上了一簇栀子花,也正侧头看向他。与他目光对上后,湛韫就笑了笑,然后先一步上了台阶走进了福宁门。
闫憬看着湛韫走进了福宁门,转弯便不见了踪影,心猛地往下一坠,随即又快速跳动起来,心里顿时极为不安,于是不等那丫鬟别好花,他就自己一边别花一边匆匆的上了台阶,跨过了门槛。在跨过门槛的刹那,他听到了女子的声音,似哭似笑,猛地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红衣女子飞扑过来,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失去了意识。
闫憬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地半梦半醒着,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却无法睁开双眼看看是谁。这样的状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终于他彻底清醒过来了。他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宽阔大厅的角落里,这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灯火通明,一眼望去到处都是谈笑风生的男男女女,他们正在起舞。而在他正对面的大厅另一边,有一长溜屏风,隔着屏风能影影绰绰的看到对面也是一个大厅,有不少桌椅,大概是吃晚饭的地方。
闫憬揉了揉太阳穴,四处看看,没看见一张熟面孔,便按着椅子扶手打算起身,可就他要起身的一瞬,有人按住了他的肩。闫憬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刚才明明看过的,自己身边并没有人,这会怎么又会冒出一只手来按住他的肩呢?他立即握紧百年,右手也捏好诀,然后深吸了口气,才转头看过去。
只一眼,闫憬就被吓得差点跳起来。站在他身边的,是个穿着新嫁衣却没有头颅的人!这人的脖颈上还在不断地往外冒血,已经把地上染红了一大片,而同时,按着他肩膀的那只手上,也有血正往下滴。闫憬立即看向自己的肩头,发现肩头的衣服上已经湿了一小块,想来是被这人的血浸湿了。
闫憬用百年去挑那人还按着他肩头的手,没曾想,百年还没有碰到,那人就立即缩回了手,然后转身就跑,直直地冲了正在跳舞的人群中。闫憬惊魂未定的看着那人跑走,只见那人在人群中撞来撞去,最后绕过屏风不见了。他看着这一幕,只觉得阵阵寒意顺着脊柱不停往上窜,那没了头的人到处乱撞是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舞场的男男女女被那人撞了却毫不在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