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不知道闵禹是谁,但见段希维等人神色中隐着痛苦悲恸,想来应该是他们很重要的伙伴了。他垂了垂眼皮,“节哀。但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到了这里的,还有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段希维点头,“但说起来也真是太巧了。我在祠堂里杀了,”他吁了口气,“杀了闵禹后,祠堂突然塌陷,我没提防就掉了进去,等起身后就发现是在一个山洞里,当时他们三个人已经在那个山洞里困了两天。”他说到这里,指了指姚夕佳、蒋磊、元鸿三人,“我掉进去没多久,就有洪水冲进了山洞,我们躲避洪水,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街道上,然后又遇到了那些感染了瘟疫的人,还好被这位,”他看了一眼浑身直往下滴水的艾君娴,“姑娘救了。多谢姑娘了。你们也把自己的遭遇与姨娘说了。”
梁盛德先开口了,他的遭遇简直离谱,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床塌了,于是他就掉到了街道上,一头雾水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劈头盖脸的暴雨淋了个透,紧接着就看见一群疯狂的人群涌了过来。出于本能,他是爬起来就跑,然后在一个十字路口,与冲出来的段希维等人差点撞上,一行人也不来及多说什么,就一起往前飞奔,直到被艾君娴救进了酒楼。
秦寒舟之前被困住了桦荫镇下面的小村子里,一直走不出来,今天也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街道上,但当时街道上人来人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除了每个人腰间都别了一束草这一点。姚夕佳、蒋磊、元鸿三人先前正乘坐火车从秦淮城赶往天京城,火车进了一个隧道,出来后他们就在一个山洞里,他们用尽了各种方法也没能离开,还以为要被困死在山洞里时,段希维掉了进来。不一会有洪水冲进了山洞,他们被冲出了山洞,出现在街道上,那时街道上还有行人,但不多,天阴沉沉的看起来要下雨了。
姚夕佳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我们当时也顾不上去查看周围环境,想着先找个地方避雨,可这雨来得太快,那些感染瘟疫的又出现的突然,我们被赶着往前逃跑,跟梁盛德撞上时,元鸿差点没一刀砍过去。”
闫憬听完了几人的话,也没再多问什么,而且示意他们看向聂宇烨,“他被吓得不轻,到现在都起不来,你们是熟人,就由你们照顾他吧。我来到这地方的过程有点复杂,但概括起来也就几句话,我进了一个假山里的山洞,走楼梯走到腿要断了的时候,遇到了一群怪物,我放火烧它们,它们一生气就把我赶进了一扇门,最后我就到了这里。我到的时候,这里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到处都是聚在一起商量着造反的人,他们决定去秦淮城支持湛家四爷湛昭,先杀了他亲姐再让他做帝上,打的旗号是为湛大帅报仇。你们猜湛大帅是怎么死的?”
闫憬一脸神秘的看着众人,压低了声音,“这里的人传闻是月原国的人杀死了湛大帅,他们还同时暗杀了博安帝上,哦,博安帝上就是湛二姑娘,圣弘帝没了,皇位传给湛二姑娘了,月原国暗杀她没成功。但是呢,湛昭曾经亲口告诉我,湛大帅是被他杀了的。对了,你们三个急匆匆的从秦淮城回天京城,是为了什么?秦淮城也和犀江城一样反了?”
闫憬这话题转的实在是快,几个人愣是没能立即反应过来,一行人看着彼此,好一会后蒋磊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了,“秦淮城倒是没听说反了,我们赶回天京城是因为芷荷姐给我们来了信,说天京城可能要变天,让我们回去支援。”
闫憬也啊了一声,“这样啊,那按照你的意思,陈芷荷是早就知道天京城要出事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蒋磊被问住了,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了。段希维笑了笑,“看来姨娘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是得了你送出的消息,才决定让在外的人回天京城支援的。我也收到信了,只是当时我被困在了长宁镇无法离开。”
秦寒舟等段希维说完才开口,“我去桦荫镇,也是因为姨娘察觉到了一些事,让我去求证的。”
闫憬来了兴趣,他侧头看着秦寒舟,手指轻轻敲着杯盖,“哦?你去求证得出了什么答案呢?”
秦寒舟神色平静的与闫憬对视,“迎画村的祭台下面有一个制造僵尸的地方,只是可惜我们没能找到那个地方,无数的坟茔和蛇把我们困在了一条羊肠小道中间,不管我们向哪个方向突围,都会掉下山崖后再次回到那条小道上。我带去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我也快撑不住了,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非常的困,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就在街道上了。”
闫憬看向艾君娴,“我记得迎画村祭台下面是你的地盘吧?他有说谎吗?”
浑身往下滴水的艾君娴披头散发的飘了过来,先凑到秦寒舟面前与他四目相对了一会,才转头看着闫憬,“不知道,我没在那见过他,不过那下面实在太大,有可能我们一直都在不同的地方打转,所以没碰上。不过,我现在有一件事急需解决。”她抬起双手,示意闫憬看她那不断往下滴水的衣服,“我没办法弄干我的衣服了。”
闫憬愣了愣,“我还以为你喜欢这个造型,特意没弄干衣服呢。怎么回事?”
艾君娴甩了甩袖子,“把他们救回来后,我就发现了,我猜应该是这雨的问题。”
闫憬四处看了看,“先找找看有没有干衣服,把湿衣服换下来吧。这雨肯定有问题,都不是透明的。”他说到这里,便看向门口,只见外面的雨已经大到看不清几米开外的事物,地面上的积水也正在急速升高。他站起来,正要招呼众人往楼上去,就听到姚夕佳惊叫起来,他转头看去,只见艾君娴身上那套红衣正在快速褪色,而滴下来的水已经成了黑色。
艾君娴脸色难看极了,“我身子不能动了。”
闫憬想了想,让段希维等人都上楼去,只留下姚夕佳,他随即将艾君娴拖到了角落里,用桌凳弄了个遮挡,又唤出闫悦,让她把他很久之前放进去的衣服拿出来,然后就让姚夕佳与闫悦一齐把艾君娴身上的衣服换了。他自己则退到了不远处,背对着她们看着门外的雨愣神。不一会,闫悦飘了过来,戳了戳他的肩膀,“哥哥,公主姐姐换好衣服了。”
艾君娴也飘了过来,脸色依然难看,她对着闫憬露出胳膊,上面全是手指长的伤口,深浅不一,最浅的不过破了皮,最深的却是露出了白骨。见闫憬皱眉,她脸上神色凌厉起来,“我身上全是这样的伤口,这雨,实在厉害。我现在是绝对不能出去了,你和他们多加小心吧,这地方邪性。我换下的衣服,你想办法处理了,免得有什么祸端。”
闫憬点头表示知道,随即让闫悦把艾君娴带回木庙休养,自己则向角落走去,姚夕佳站在不远处,正在拆手上裹着的布,见他过来,她解释了一句,“这布是那个小姑娘拿给我的,救了我们的姑娘担心我们直接碰到衣服会有什么问题。”
闫憬听她这么一说,才想起他们这一行人,都是淋了雨的,怎么就艾君娴受了那么重的伤?他看着姚夕佳,“艾君娴身上的伤你看到了吧?她说是淋雨之后才有的,你呢,有受伤吗?”
换衣服时,艾君娴发现自己身上有伤,就提醒了姚夕佳,她当时也粗略查看了一下,却没有任何伤口,现在听闫憬也问起这事,她便实话实说,“我刚才查过了,没有。这雨,不会只对艾姑娘那样的存在有作用吧?”
闫憬没回答这个问题,“你上去问问他们是不是都没有受伤。”他说着从口袋里把那张已经用过两次的符拿了出来,握在手心里,对着地上那几件衣服就要画圈,可看到旁边还有桌凳,想着还是先搬开的好,便又叫住了已经走上楼梯的姚夕佳,“叫个人下来帮我把这些桌凳搬开。”
不一会,聂宇烨下来了,他笑着走到闫憬身边,先搬开了桌凳,然后坐在不远处看着闫憬用符画圈烧了被雨淋透的衣服,在轻微的噼啪声中,他先开口了,“我身上没有什么花香味,如果有的话,不会没有人告诉我的。”
闫憬盯着跳跃的火光,感受着火光带来的温暖,舒服的眯起了眼,听了聂宇烨的话,他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满是不屑,“尔等凡人,怎么察觉异香的存在?姚夕佳上去跟你们说了吧,一个受伤的都没有吗?”见聂宇烨摇头,他又转头盯着火自言自语,“难道真的是针对艾君娴的?以为没了艾君娴,我就翻不了天啦?呵,鼠目寸光的无知之徒。”
聂宇烨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你要不要看看外面?”
被打断的闫憬很不爽的白了聂宇烨一眼,才向门口看去,雨还是不停的下,但没了声音。闫憬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仔细的倾听了一会,才确定不只是外面的雨没了声音,是很多声音都没有了,现在这酒楼里外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闫憬放缓了呼吸,又听了会,才猛地转头看向聂宇烨。
聂宇烨死了。他趴在桌子,头枕在胳膊上,双眼闭着,神色安祥的像是睡着了。可他那几乎完全断开的脖子,却又让旁人清楚的知晓他已经死了。闫憬不知道他是何时死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许是他进入酒楼的刹那,也许是刚才。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何聂宇烨死后,面容会发生变化?
聂宇烨的五官轻轻的挪动着,最后定下时,依然是男子的相貌,闫憬看着这张脸,脑子清楚的知道自己没见过,但嘴里却轻轻的念出了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湛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