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霜月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难得的,她脸上浮出了迷茫之色,一手撑着梳妆台,一手无意识的捏着簪子不断的收紧放松。闫憬站在一旁也不催她,等了一会,他听到木春棉在堂屋里喊了他一声,他应了一声,“二姑娘,你也不必急着现在就回答我,我刚回来,正想先休息几天再忙旁的事,眼下你与荣亲王的婚事才是最重要的。春棉姐姐,我来了。”
闫憬与几人又聊了些旁的事,到了中午,他留下她们吃午饭,姜姨娘心里挂念着两个孩子,便万般推辞要回常柏馆去,木家姐妹于是也要一起走,最后就只剩下心事重重的湛霜月与他一起食不知味的吃了午饭。湛霜月也有许多事要处理,吃过饭便要离去,闫憬也不再挽留,把她送到了院门处,看着她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远后,他转身走到了假山旁,先看了看池塘里的鱼,又抬头看了看假山,果然看见了一只大白鹅盘踞在上面。这白鹅此时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蹲在假山上,歪着脑袋紧紧盯着他。
闫憬看见这白鹅脖子上挂了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金铃铛,随着它晃动脖子,铃铛就响了起来。闫憬四处看看,不远处各司其职的下人们,没有一个往假山这边看一眼的,好像他们都没听到这铃铛声。他又看向不远处的月亮门,闫悦跟三个小废物还在那附近玩着,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他走了过去,漫不经心的挨个摸了摸它们的头,便走过月亮门进了旁边的院子。
闫憬记得这院子里是有一只黑色的巨大镇宅兽的,但按照艾君娴所言,这只镇宅兽此时应该是已经死了。他现在是真的好奇了,他与那黑色镇宅兽斗过几次,那绝对是个棘手的家伙,能弄死它的人,能力绝对比他高很多。只是为什么这人要弄死湛家男嗣院子里的镇宅兽,却放过女嗣院子里的镇宅兽呢?他想得有些出神,没注意到有人从堂屋里出来,正快步向他走来。
闫悦在闫憬走过月亮门后,便一手拖着三个小废物,一手拖着大王也跟了过来,正好看见了那快步走来的人,她倒是记得这人,便飘到闫憬耳边低语,“哥哥,那个管院子的叫怀如的姐姐过来找你了。”
闫憬回过神时,怀如已经到了他面前,“姨娘,甘嬷嬷前几日身子不爽快,被接出去了。我本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去的,可实在是父亲病得厉害,我不能不回去待几日以全了我的孝心。还好姨娘回来了,不然我就打算过去那边跟愿乐说这事了。”闫憬没道理拦着怀如不让她回去尽孝,便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怀如见他同意了,便立即回去堂屋,不一会就挎着包袱出来往院子后门去了。
姚黄鼻子嗅了嗅,用头拱了拱闫憬的大腿,“她身上有好吃的味道!”
魏紫也点头附和姚黄的话,“不是人该有的味道!”
蜚舞努力的嗅了几下,独眼里露出了兴奋的光芒,“能吃了她吗?”
闫憬看着三个小废物这样子,有些若有所思,“你们跟到后门去,确认她身上好吃的味道是什么就回来,现在还不能吃她。”
魏紫有些着急,“那万一她出去了再回来就没有那好吃的味道了怎么办?”它在姚黄脑袋上转了两圈后,两只前鳍拖起蜚舞,也不再等闫憬说什么,就一叠声的催着姚黄快些追上去。
姚黄有些犹豫,便看着闫憬,小猪脸上浮出的苦恼之色,把闫憬逗乐了,他轻轻摆了摆手,“去吧,要是能确定她不会回来了,就吃了吧。”闫悦也想去,却被闫憬揪住辫子拖了回来,“你别去,我有别的事交给你去做。”他在闫悦耳边低语了几句,“一定要小心,快去快回,我在这等着你。”
闫悦前脚刚走,后脚艾君娴就找过来了,也不知她和什么东西打了一架,身上的红嫁衣破了好几处,红盖头也被撕开了一大半,可她脸上却满是吃了惊天大瓜的兴奋之色。她冲到闫憬面前,“我知道木森是谁的女儿了!她是木繁枝和木村雄一的女儿!这是木繁枝自己亲口说的,绝对不会错!我听到她给木村雄一挂电话了,约他商量该如何把木森从湛老太太那里弄出来!这样就对得了,果然是四个木啊!”
闫憬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半步,“老太太果然是把木森扣下当人质的,她肯定知道木森是木繁枝的女儿,你我都能看出她们容貌上的相似之处,而老太太又是见过年轻时的木繁枝的,自然比我们更能确定她们之间有血缘关系。这事眼下与我们无关,八卦几句就不要管了。你这是和什么东西打了一架?没大碍吧?”
艾君娴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里那块破了的红盖头,“不认识的东西,我没事,它也没事,我急着来找你就没跟它继续打了,我把湛家转完了,除了男嗣院子里的镇宅兽都死了之后,我在湛老太太的院子里发现了许多鬼魂,男女老少都有,它们从胸到腹的肉都外翻着,通过白骨能看见身体里全是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珠子,恶心死了,那些黑色珠子还不断的往下掉。不过说来也奇怪,那些珠子掉进土里就融进去了。”
闫憬见过湛行清,知道艾君娴描述的那些鬼魂是什么样子的,“你有没有看到其中有个两三岁大的男童,就是我们曾在一间手术室里见到过的名叫湛行清的男童,他就站在池塘边。”
艾君娴仔细回想了一下,点头,“的确有。不过我对他不熟,就没多在意,我看见了不少熟人,但你应该都不认识,不过其中倒是有一个人,你应该是知道的,她叫杏棠。跟着你从外面回来湛家的,你说是湛昭托你带回来的人,回来后就送到湛昭院子里去了,还记得吗?”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打量着闫憬的神色,见他点头表示记得后,才又继续说下去,“她用一块布把一个圆鼓鼓的东西绑在了小腹上,双手一直托着,低着头不停的说着什么。我好奇,就凑过去瞄了一眼,竟然是个男子的人头!能看出来死得挺惨的,舌头拖的可长了,把人头都盘了好几圈。”
艾君娴说得眉飞色舞,没注意到闫憬听到这里时,脸色沉了下来,等她说完后才发现他脸色不对,“怎么了,我说的太恶心了吗?你脸色不怎么好看。”
闫憬抬眼看着艾君娴,“杏棠抱着的那个男人的人头应该是吴玉生的,我本来还愁着找不到他,现在他竟送上门来了。”他摆手示意艾君娴不要说话,“三公主,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我此前询问过湛昭为何要陷害闫澄澄,他说是因为闫澄澄见到他要杀湛大帅,我与二姑娘说了此事,她说两年前湛大帅的确被亲近之人伤过,伤势当时很严重。我现在怀疑眼下这个湛大帅是假的,你帮我去查查。至于我要杀吴玉生,是因为他死得太巧了,巧的不得不让我怀疑他与闫澄澄出事有关。但现在我也不想去查证,干脆灭了省事。”
艾君娴飘在闫憬身前不远处,一手拖腮长长叹了口气,“唉,果然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家家都有说不完的秘密。我倒是想帮你去查湛大帅,可我无法靠近他。我死了又被湛韫折腾着成鬼后,偶遇过湛大帅,当时就像我昨日遇到我那四哥一样,有一层无形的罩子隔绝了我,让我无法接近他。”她说完这话,愣了愣,突然双手猛地一拍,“哎,那时候也的确是两年前的事,我想想啊,让我想想,当时的湛大帅的确是受了重伤,他的副官吕翔和亲兵统领崔宏磊当时吵得不可开交,好像是在争论要不要把湛大帅送回天京城。让我再想想啊,湛大帅当时有没有什么异常。”
闫憬也没想到艾君娴会正好见到已经受伤的湛大帅,见她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便也不催她,也不过一会的工夫,艾君娴啊了一声,冲到了闫憬面前,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了一句话,“我看见他死了!头掉了!”
闫憬一惊,正要追问细节,艾君娴却惨叫了一声,抱着自己的头,身子抖个不停,看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闫憬忙轻轻拍着她的肩,“不要想了,三公主,不要再去回想那些事了,我不需要知道细节,能确定他已经死亡就可以了。你要不要回棺材里躺着休息一会?”
等艾君娴躺回了红棺里,闫憬才定下心神来,既然艾君娴能够确认湛大帅死了,那么现在的湛大帅又是谁?他又想起吃饭时湛霜月无意中提起的一件事,说湛大帅是两年前重伤后就常住在常柏馆了,偶尔回湛家也不过是吃顿饭,从不留宿。由此看来,现在这个湛大帅是赝品这件事是板上钉钉了。
闫憬缓缓呼了口气,又联想到了湛老太太的反常举动,会不会她发现了什么,现在正在准备着应对之策?他正想到这里,就听到了闫悦的哭喊声,他一惊,忙向院子后门跑去,拐过游廊刚到后院的游廊上,就看见三个小废物倒了一地,一个个的翻着白眼抽搐着身子,对于闫悦的呼喊毫无反应。闫憬忙上前,刚靠近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香味,这香味太过浓烈,他只闻了一下,头脑就有些晕乎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