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没吭声,湛霜月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那答案不是已经呼之欲出了吗?只是湛老太太为何要这样做呢?之前不管是湛韫也好湛霜月也罢,提到湛老太太对湛韫的感情,都一口咬定是极好的,怎么现在听湛霜月话里的意思,这份好是有目的的?但湛霜月又是如何知道了这件事的?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湛霜月,看来出去休养的这段日子里,她查到了不少陈年旧事啊,也不知道这些事是不是与湛韫的下落不明有所关联。
湛霜月眼里慢慢有了泪,“我刚知道这事时,是怎么都不敢相信的,可再想想之后的许多事,由不得我不信。我这年幼就没了母亲爱护的弟弟,在他们眼里竟然是这样的存在!那样疯狂不可控的事,他们竟能狠得下心来在他身上去做!”
闫憬听了这话,心里一惊,第一个反应就是湛霜月知道了湛韫是地狱道的事了。想到湛霜月对湛韫的疼爱之情,知道了那些事,只怕连生母黄琼都怨恨上了。他正想着要不要劝解她,只听她深深吐了口气,轻声笑了起来。他心里又一惊,微侧头看着她,不知她笑什么。
湛霜月面带微笑的看着从不远处走来的几个人,先招呼了一声,“若星,中律哥哥。”
闫憬循声看去,走过来的几人中果然有湛昭与湛中律,等再近了些,才看清还有湛上春、湛上阳兄弟,以及许久未见的张昊。几人都听到了湛霜月的招呼声,齐齐看了过来,随即都笑着上前来,与湛霜月寒暄。闫憬慢慢往后挪了两步,转头看着旁边的景色,假装不知有人过来的样子。
湛昭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说是带给湛霜月的礼物。他打开盒盖,里面有一个容貌肖似湛霜月的古装女子站着,他又紧了紧旁边的发条,随即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那女子也慢慢舞动起来,最神奇的是她脸上的表情还会变化。湛昭见湛霜月面露惊喜,脸上也浮出笑意,“这东西虽常见,难得的却是这表情会变,看二姐姐欢喜的样子,我这次的礼物选的应该不错。”
湛霜月的确喜欢这八音盒,直到盒里那古装女子因音乐没了而停止舞动,她才有些不舍的将目光从八音盒上挪开,让怀萱收好后,笑着向湛昭道谢,又闲聊了几句后,好似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一样,轻轻的哎呀了一声,忙转身把闫憬拉了过来,“我都忘了还要带闫姑娘去见祖母,就不与你们多聊了。”
闫憬瞬间感觉对面几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了,尤其是湛昭与湛中律以及张昊三人,而严姨娘的那对双生子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开了目光,随即还往旁边走了几步,不知看什么去了。闫憬此时浑身不自在,勉强冲着三人笑了下,立即就往湛霜月身后躲,可湛霜月很用力的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躲,“你躲什么,难道日后你管家时,见到他们也要躲吗?”
闫憬不用抬头都能知道听到湛霜月这话的三人脸色该是多么的精彩,他刚才就怀疑湛霜月突然把他拉过去就是为了让他引起对面几人的注意,现在听她这话越发肯定了,她就是这样打算的。他眼珠转了转,决定先配合她。于是他低下头,手指卷着衣角,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好一会后才怯怯的抬起头来,与对面三人的目光对上来,脸上顿时浮出惊慌之色,随即低下头去,轻轻的推了推湛霜月,声音低低的提醒她该走了。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后各自走开,湛霜月带着闫憬过了桥,又走了一段路后,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侧头看着他,“刚才的话还没说完,等见过祖母后我再与你细说。”她说完这话就不再言语,加快脚步去了湛老太太的院子。
湛老太太午睡刚起,还歪在床上没梳洗,湛霜月便让闫憬在外屋等着,自己进去给湛老太太梳洗。她进去没多久,闫憬就听到了东西摔碎在地的声音,还伴随着湛老太太低声的怒骂,偶尔夹杂着旁人的劝说声。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湛霜月出来了,她瞄了一眼外屋众多的丫鬟嬷嬷们,“从今日起,都改口称闫姨娘为闫姑娘,等我出了门,就由她管家了。海嬷嬷,祖母这会子觉得不舒服,你叫人去请俞御医来看看。我还要带闫姑娘去太太那里,晚饭时再来伺候祖母。”
闫憬实在是好奇湛霜月到底对湛老太太说了什么,但想来定不会是什么让湛老太太愉快的话,他见湛霜月冷着脸,一身生人勿近的气息,也就暂时什么话都不问了。等到了木繁枝的院子,她因头疼睡在床上,没见两人,只让两人有什么话就让她身边的丫鬟转达。湛霜月便看着奉茶上来的雨晴、月清二人,把之前对海嬷嬷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两个丫鬟听了她的话,都惊了惊,随即雨晴就进了卧房,不一会出来后,冲着两人勉强笑了笑,说太太已经知道了,这事二姑娘做主就行。
湛霜月见话已经转达,便起身带着闫憬出了木繁枝的院子,回了她的院子,等丫鬟们奉上茶摆上点心后,她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继续说起了之前与闫憬说的话题,“我与荣亲王查到了一些事才知道祖母为何那样对待阿韫,她信了一个传闻,找人算了家里所有子孙的命格后,选中了阿韫。你可知是什么传闻吗?是改运。”
闫憬硬生生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地狱道三个字咽了回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他一脸惊讶的看着湛霜月,“改运?”是他知道的那种改运吗?不会吧,那样的邪法能够成功的几率太低,需要献祭的东西又太多,就他知道的改运成功的家族也只有一个,但随着被献祭的东西越来越多,承担了整个家族运势的那人受不住,死后一缕幽魂飘荡人世间,被他的老板鬼鬼飞随手拣走了,之后那个家族就因献祭反噬而迅速衰败下去,不久后就招来了灭门之灾,除了改运之人的姑姑,无一人生还。
湛霜月闭了闭眼,“我听闻那所谓的改运时,浑身的血都凉了,她怎么会信整个家族的运势可因一人而改变这样的荒唐之言呢?”
闫憬忍不住啧了下舌,完蛋,听湛霜月这话,湛老太太信奉的改运与他所知的应是一样的了。他想了想,“老太太是不是从一个姓司的那里得到了这改运的法子的?”
湛霜月震惊的看着闫憬,“你怎么知道!”
闫憬恨不得自己不知道,可他又的确听鬼鬼飞说过一些司家改运的事,只是他与司家那个用来改运的幽魂接触过,能明显感觉到她与旁人的不同,那是言语形容不出的一种玄乎感,可这种不同,他并未在湛韫身上感觉到。他看着湛霜月苦笑起来,“二姑娘,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与荣亲王是怎么查到改运的?”
湛霜月说艾琰早些年就开始查改运一事了,他在御书房里看到了一封密报,里面提到了湛家有一个用来改运的子孙,但那时他不知是谁,他因好奇便开始查这事了。查了有五六年,才终于在一座无主古墓里找到了与改运有关的记录,对比着记录,他排查了湛家所有的子孙,最后确定湛韫就是用来改运的那个人。他还说了很多外人绝不会知晓的关于湛韫的事,也正因此,湛霜月才会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现在的深信不疑。
闫憬觉得艾琰的说法有些怪,他可不信艾琰只是因为好奇就去查改运一事,他觉得艾琰自己也是想改运的,才会在看到那份密报后开始查,可那份密报又是哪来的?为什么会有人知道湛家用子孙改运呢?他又想了想,“二姑娘,荣亲王与你们来往多吗?我记得以前他倒是常与笑俪姑奶奶同进同出。”
湛霜月摇头,“与其他年幼时就常来湛家的皇子不同,他到了十六七岁时才第一次到湛家做客,我记得那时我也才十一二岁,由父亲带着与他一起看戏。此后他也很少来湛家,一年不过三五次,与姑姑也多是约在外面。你想说什么?”
闫憬是对谁都有疑心,可他现在不能对湛霜月说他怀疑艾琰自己也想改运这事,毕竟湛霜月已经被他带偏不少,再让她染上自己这看谁都有阴谋的毛病,对她日后要做的事可没好处。他眼珠转了转,笑了起来,“我就是好奇。然后呢?荣亲王看到的那记录上有写改运之人是什么特征吗?”
湛霜月一口气说了好几个特征,闫憬在心里一一对比,越对比越感觉不对,这些特征湛韫全部没有,连司家那个改运之人也没有。他心里对艾琰的怀疑越发重了,但看着湛霜月那有些惶恐不安的神色,他平静的点了点头,“的确能对上一些。那老太太是从司家那里得到改运之法这件事,也是荣亲王查到的吗?”见湛霜月点头,他心里突然一动,“二姑娘,你有向老太太确认过这件事吗?”
湛霜月又点点头,“我问了,祖母说没有,但我不信,若她没做那样的事,那在阿韫身上发生的事该怎么解释呢?”
闫憬心想湛韫身上无法解释的事还少吗?还差所谓的改运之人这么一个离谱的说法吗?比起说湛韫是改运之人,他还不如相信湛韫是真的地狱道呢!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能串联起很多事的事,他低头忍不住咬住了右手大拇指,好一会后,他双眼一亮,猛地抬头看着湛霜月,“二姑娘,荣亲王找到改运记录的那座无主古墓,你知道在哪吗?也许,我是说也许哦,湛韫可能在那里。”
湛霜月猛地站起,身子微微颤抖的看着闫憬,“为,为什么阿韫会在那里?”
闫憬也忙起身按住她的肩让她坐下,“我也只是猜测,所以拜托二姑娘向荣亲王打听一下那古墓的地址,但是千万别让荣亲王起疑。等有了地址,我就过去看看。别急,湛韫若在那里,我一定带他回来,若不在,我应该也能在那里得到一点启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