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韫不言语,只是蹲在原地盯着闫憬看。闫憬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正要问他看什么,湛韫轻轻的叹了口气,“你说的很对,这些事都不是眼下紧要的事,先不说了。你知道要如何找回我吗?”
闫憬摇头,即使那么多人都说他能找湛韫,他自己在那些人面前也是信誓旦旦的样子,可实际上他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他掐算过多次,每次的结果都是无。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他不知道湛韫生辰八字的缘故,可等他从湛兰月那里问来了湛韫的生辰八字,掐算出来的结果依然是无。这个无字可真是奇妙极了,既能理解为湛韫找不回来了,也能理解为他没办法找回湛韫。他凭着对自己的了解,觉得是后一种的可能性很大。
闫憬也叹气了,“我不知道,眼下完全就是碰运气了,把我认为要做的事都做了,也许就会有让你回来的线索了。你知道你要怎么回来吗?”
湛韫点了点头,“知道,杀了蛇妇黄琼,断了我与这里的全部联系,以此来蒙蔽那些东西,使它们不能再感应到我。”
闫憬头疼了,湛韫说的倒轻巧,那可是蛇妇黄琼,三番五次都让他差点一命呜呼的蛇妇黄琼!他心里嘀咕,明明湛韫自己也打不过,而且他们联手也打不过,现在他可不可以不接受这个艰难的任务啊,他就是个半吊子水的道士,拿什么跟蛇妇黄琼拼命?他正想着,听到湛韫叫了他一声,他便抬头看去,“我杀不了她。”
湛韫再次点头,“她的能力我知道,只有地狱道才能杀了她。所以你要先找到地狱道。”
闫憬糊涂了,“地狱道不就是你吗?”
湛韫轻轻摇头,“我一直以为我是地狱道,结果我来了这里才知道我不是。但地狱道肯定是蛇妇黄琼的孩子,既然我不是,阿姐和哥也不大可能是,那么她一直护着的那个孩子就很有可能是地狱道了。”
闫憬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便回头看了一眼,有一些客人要走了,他的父母正在送他们,只是本来熟悉的每一张脸,现在都没了五官。他定定的看了两眼后又看向湛韫,“你说的有道理,可真是这样的话,她是怎么骗过湛琪的,她又为什么要骗湛琪?”
湛韫伸出手,示意闫憬过去,“我在想,地狱道会不会有两个,她身边的那个孩子是其中一个,被她瞒住了,还有另一个被她交给了湛琪。”
闫憬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让湛韫搂住了他,再次感觉到湛韫的体温,他舒服的眯了眯眼,“那不还是你吗?哦,对了,你家原来不姓湛。”他把湛琪之前说过的由温改姓湛一事说了,“事太多了,我也不记得有没有与你说过这事了,所以再说一次保险些。还有一件事,你帮我去跟鬼鬼飞说,让他帮我查一个人,温琪。他是温瑢的堂弟,他杀过芳倾玖。他也是我的世界里的人,因为杀过芳倾玖而被温瑢放逐到了这个世界。”
湛韫应下了,“好。”他摩挲着闫憬的背,“你要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你身边的愿喜她们四个,是我的人,你可以相信他们的。”
闫憬挑眉,冷哼了一声,“湛韫,我不信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他停顿了下,察觉到湛韫摩挲自己后背的手停了,他撇了撇嘴,“你,你、你除外。”
湛韫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叹了口气,“鬼鬼飞说你很难相信旁人,原来是真的。我真羡慕他,那么了解你。”
闫憬又哼了一声,“四少了解我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嘛,我在他眼里就没有秘密的,他很厉害的,我跟你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等一下,现在不是说四少的时候。我被你院子里的镇宅兽追着从你的院子进了旁边一个院子,地面很软,像是毛发,游廊前面吊着一具女尸,然后我看见了年幼时的你和黄琼,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在一个假山的洞里,蛇妇黄琼抱着她的崽站在角落,我看见洞里有个门,听到你在门里叫我,我就走下来了,看到两扇看不到顶的朱红大门,门上有两个没有五官的女子爬来爬去的。我推开门就见到了我的心魔,还有你。所以,我说的这些地方,你知道是哪吗?”
湛韫轻轻摇头,“听你说了我才知道湛家还有这些地方。你回去后找阿姐拿湛府的设计图,看能不能发现奇怪的地方。”
闫憬没说话,他的手刚放在了湛韫的肩上,只是几秒的工夫,他的手红了,像是被烫伤了一样。闫憬看着自己放在湛韫肩上已经红了的手,心里疑惑极了,按道理手这么红了,他应该能感觉到烫才对,可实际上他并没有感觉到烫,反倒觉得暖暖的很舒服,他忍不住又眯了眯眼,有些想睡觉,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半梦半醒间,他想起了一件事,此时的状态与他烧焦时被那人搂住的感觉一样。他摇了摇头,突然很想看看湛韫的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难道那时出现的人是湛韫吗?
闫憬转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身侧,他这会思维很慢,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湛韫不见了,他虽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可本该搂着他的湛韫,再次不见了。闫憬有些迷茫的四处看了看,犹豫着要不要到处找找,可他又很想睡觉,就在找湛韫与睡觉之间天人交战了一会后,他闭上了眼倒在地上沉沉睡去了。
闫憬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假山的洞里,有光从洞顶的缝隙里斑驳落下,使得洞里不算太暗。他坐了起来,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点,随即打量着这个洞,暗处好像有一扇门半开着,时不时有冷风吹过,他又看向别处,一个女人抱着什么背对着他站在洞的角落里。他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握紧了百年,缓缓起身,尽量放缓脚步向洞口走去。可刚走了一步,他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澄澄,他身子一僵,那是一个他很熟悉的声音,但这个声音的主人已经很久没叫过他澄澄了,实际上,这个声音的主人已经认不出他了。
闫憬深深吸了口气,微侧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之前站在角落背对着他的女子,已经转过了身,也因此他看清了那女子手里抱着什么。她抱着一个幼童,那幼童四肢与头颅不自然的垂落,裸落在外的肌肤上有着许多不规则的斑块。闫憬忍不住呼了口气,他认出那些斑块是尸斑,所以这个幼童死了。他又看了那幼童的脸一眼,觉得有些熟悉,不由得再看了两眼,随即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窜遍了全身,使他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冷战。
那幼童长了一张与闫憬一模一样的脸!
闫憬咽了口唾沫,挪着步子往洞口走去,抱着幼童尸体的女子又轻轻的喊了一声澄澄,他却已经不敢抬头去看她。他觉得只要自己不抬头去看那张脸,就什么都不会改变。任凭那女子一声又一声的喊着澄澄,哪怕最后都带了哭腔,他都死死低着头只看着脚下,坚定的一步一步挪向洞口。
闫憬已经感觉到洞口的风了,可他走不过去了。他依然低着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倒在他面前的那具堵住了去路的尸体。尸体的双眼睁的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景象。身后那女子还在一声又一声的喊着澄澄,夹杂着抽泣声。随着那女子的呼唤抽泣声,他面前的这具尸体起了变化。
闫憬看着那尸体的双眼慢慢恢复了正常,聚焦后就直勾勾的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还抬起手伸向他身后,轻声的应了一声,“妈妈,澄澄在这里哦。”
女子的呼唤抽泣都停住了。闫憬感觉到有极轻微的呼吸喷在他脖子上,顿时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他依然没有回头。那尸体慢慢爬了起来,与他面对面的站着,伸出了双手,眼睛死死盯着他,“妈妈,抱抱澄澄。”
闫憬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眼珠微微上翻盯着尸体的脸,“凭什么认为你顶着我的脸,我就不会动手了?”他话音未落,百年就挥了出去,直接割断了那长着与他相同的脸的尸体脖子,同时另一只手捏诀往身后拍了出去。
尸体直挺挺倒地后身形急速缩小,很快就成了一个幼童模样,他对着闫憬伸出手,奶声奶气的喊疼。此时闫憬正回头看身后,并没有理会他,等到他爬起来去抓闫憬的裙摆,闫憬才猛的回身避开,神色复杂的看着那幼童的脸,“所以说啊,又凭什么认为你顶着湛韫的脸我就不会杀你呢?不要盲目自信好吗?”
与湛韫长相一模一样的幼童伸出去的手僵住了,脸上浮出了惊慌的神色,他看着闫憬正要说什么,闫憬已经满脸不耐烦的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同时又往他身上甩了两个诀,使得他身子一僵暂时动弹不得,也因此堵住了女子的来路。
闫憬趁机就出了洞口,左右看看后忍不住搓了搓脸,“真是见鬼了,我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不把你皮扒下来,姑奶奶就不姓闫!”他说完后,回头瞄了一眼,随即收起百年,顺着假山前那看不到尽头的台阶走了下去。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节台阶后,闫憬坐下了,生无可恋的看着脚下的台阶,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最后一拳砸在了台阶上,随后就身子一歪摔了下去,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疼的他闷哼一声后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