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废物不等闫憬说话,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后,蜚舞脖子猛地往上一窜,伸手抓住了闫悦随即盘到姚黄身上,同时姚黄也一口叼起魏紫,转身就往闫憬院子的正屋狂奔。它们配合的太好,听到闫悦的尖叫声而回头的闫憬看着这一幕,都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直到姚黄因跑的太快来不及转弯一头撞上柱子,看着叽里咕噜滚了一地的小废物们时,他才回过神来,眼角跳了跳,正要说话,只见姚黄哼唧着爬了起来,再次叼起魏紫拖着已经死人脸朝下拍在地面上还不忘紧紧抓着闫悦的蜚舞,再次狂奔而去。
闫憬听到镇宅兽又吼了一声,不由得眉心一跳,不再关心小废物与闫悦,回身警惕的看着正缓缓逼近的镇宅兽。湛琪还站在廊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边。闫憬想了想,虽然他挺想弄死镇宅兽的,可是现在时机不合适,不知道湛琪会不会趁机做出什么,他四处看了看,干脆对着镇宅兽冲了过去。镇宅兽又大吼一声,也对着他冲了过来,还差十来步时,它纵身跃起扑向了他。
闫憬身子往后一仰,堪堪从镇宅兽的腹下滑过,随即就地一滚爬起来就冲向了对面院墙下的石桌,听到镇宅兽转身追来的动静,他反手连甩了两个诀,也不管中没中,猛地加速往前冲,一脚蹬上石凳又上了石桌,身子往上一跃扒住了院墙上去后回头瞄了一眼,镇宅兽已快到石桌前。他又瞄了一眼湛琪,不再迟疑,回头就跳了下去,落在了极软的东西上,他伸手摸了下,那触感像是毛发。他心里一惊,立即起身四处张望。
今夜没有月光,这个院子里又没有灯火,朦胧间什么都看不清楚,除了风声也再无其他声音。闫憬抬头向院墙上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但能听到镇宅兽的吼声,不知为何它没有跟进这个院子来。闫憬先松了口气,随即又提起心来,他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就撞到了什么东西。他想了想,连捏了几个诀后,终于有一簇小火苗在他指尖上浮现,他举起手,借着那若隐若现的小火苗终于看清他撞到的是什么了,那是一双腿。
闫憬一口气差点没能上来,本能的猛地后退了一大步,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才抬头顺着那双腿往上看去。看衣着这应该是个女子,整个身子吊在游廊前,她的脸被一块白布盖住了,此时那块白布被不知何处来的风吹的飘飘荡荡,好似随时会落下一样。闫憬正打量着,突然听到了幼童笑声,那笑声很快就近了,隐隐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好像在嘱咐什么。他循声看去,朦胧间看见两三岁大的湛韫沿着游廊跑了过来,黄琼快步跟在后面,两人都笑的很开心。
闫憬刚要让湛韫不要过来,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吹灭了他手上的火苗,黑暗降临的瞬间,他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澄澄,他听出那是湛韫的声音,可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觉得脖子上一紧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伸手去摸,摸到了一只鞋,他反应过来,应该是吊在游廊前的那女子的双腿缠住了他的脖子。他一手顺着鞋往上摸到脚踝紧紧抓住后,一手握着百年靠过去扎入了脚踝。
闫憬这样的举动似乎激怒了那吊在游廊前的女子,她的双腿越发用力,他很快就无法呼吸失陷入了昏迷。他软着身子往下倒时,被人扶住了腰,他想睁开眼看看那人是谁,但实在是做不到,在失去意识前,他好像闻到了栀子花香。
闫憬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有光亮从洞顶的缝隙里漏下来,让他能够看清周围的环境。他坐了起来,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袖子,察觉百年还在才稍微松了口气。他握着百年起身,打量着这个洞,看样子像是假山,在他的左边一直有冷风吹来,他看过去,暗处有一扇半开的门。他本能的不想进那扇门,正打算离开这洞里时,他闻到了栀子花香,那香味是从那扇半开的门后传出的。
闫憬看着那扇门,嘴角抽了抽,这太犯规了,都闻到栀子花香了,他还能不进去吗?他无声的咒骂了几句,祈祷那门后最好是湛韫,不然的话,他只怕是凶多吉少。他走到了那扇门前,深深吸气呼气几次后,掐着手指算了算,得出了一个大吉的结果。他盯着自己的手,疑惑的眨巴着眼睛,他都闻到混在栀子花香里的淡淡血腥味了,怎么还能算出大吉的呢?他不信邪,又掐了一遍,结果依然是大吉。
闫憬眉头紧紧皱起,转身就要走,然后就听到了有人喊了一声澄澄,他脚步一顿,整个人烦躁起来,那是湛韫的声音没错,但他心里总觉得不对劲,连掐两遍都是大吉这样的结果让他感觉到不安,可那又的确是湛韫的声音,那栀子花香也的确是湛韫身上才有的,就是因为这样的矛盾,他才越发烦躁。因为烦躁,他的双手不受控制的轻轻抖了起来,百年落地发出当啷一声,在寂静的洞里传出很远。
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闫憬有这样的感觉,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改变了。他弯腰捡起百年正要起身时,眼角余光扫到了一双鞋,他身子一僵,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不动,微微侧头顺着那双鞋往上看了过去。那双鞋的主人是老熟人了,蛇妇黄琼。但此时的她站在那里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双手将一个襁褓抱在胸前,里面有什么一直在蠕动。闫憬握紧百年慢慢的起身,双眼紧盯着蛇妇黄琼,脚下缓缓的向那扇门退去。
当闫憬碰到门而退无可退时,他又听见湛韫轻轻的喊了一声澄澄,随即又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的心猛的一跳,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他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睁眼后牙一咬心一横,转身走进了那扇门里。在他进入那扇门的刹那,蛇妇黄琼睁开了眼侧头看了过来,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嘴里轻声的说了句什么,襁褓里的东西就不再动了。
门后是往下的台阶。闫憬循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慢慢的一节一节往下走,墙壁上隔不多远就嵌有一颗照明的珠子,虽不算亮,但至少能让他看清周围。这墙壁与台阶皆不知是什么材质,在那珠子的映照下泛着微弱的如玉般的白光。闫憬打量了墙壁两眼,莫名觉得不舒服,便专注脚下,又走了十几节台阶后便拐了个弯,他走过去,依然是往下的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台阶。他就那样跟着栀子花香往下走着,拐过了一个又一个弯,在他以为自己永远走不到底时,终于看见两扇看不到顶的朱红大门耸立在最后一节台阶前。
闫憬看着那两扇朱红大门,觉得那门上雕刻的东西眼熟,他努力回想到底在何处见过,不一会他就猛地瞪大了眼,神色里满是不敢置信。他想起来了,是在他小时候被绑的那个房间的地面上!他看着那两扇朱红大门,不知不觉的陷入了回忆中,他记得那人发现他不在原来的位置后,就用什么东西敲着那些纸箱子哼着一首很奇怪的歌谣开始寻找他。芳倾玖把他抱在怀里,一手紧紧抱着他的腰一手紧紧的护住他的后脑,躲在一个巨大的纸箱后面。当那个人慢慢靠近时,他感觉到芳倾玖在轻微的颤抖,然后好像有光闪过,他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飘了起来。
闫憬直到现在还记得那种奇妙的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分为二,一部分依然在芳倾玖怀里,另一部分却飘了起来,最终停靠着天花板,使得他能够看清整个房间。房间里的纸箱实在太多了,杂乱无章的放着,但看久了又感觉那像是一副图案。他看得入迷,牢牢的记住那副图案,都忘了另一个自己与芳倾玖。直到又感觉有光闪过,他才下意识的往芳倾玖躲着的地方看去。
闫憬想起他看见有个女子站在了那纸箱前,长长的袖子遮住了她的双手,使他看不清她手里拿了什么,但有血从袖口滴落。那时还停靠在天花板上的他飘了过去,看见了纸箱后面已经倒在地上圆睁着双眼的芳倾玖,她死了,而被她抱在怀里的另一个他,不见了。又有光闪过,他下意识的看过去,有火烧了起来,那些纸箱里好似有活物一般动了起来,在大火里晃动不已,终于,有一个纸箱从里面被打开了,一支被烧的焦黑的人的胳膊伸了出来,然后一个孩子从里面站了起来,他全身都被烧焦了,与一块黑炭没有差别。
闫憬记得那时的自己呆愣愣的看着那个孩子,即使他已经面目全非,但本能还是让他认出了那孩子是谁,那就是他自己,确切的说是被芳倾玖抱在怀里的另一个他自己。大火很快烧尽了房里所有的纸箱,满地灰烬里只剩下了那个女子与被烧焦的他,而芳倾玖的尸骨却不见了。他感觉不对劲,那女子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不对,略带欣喜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转头,又有一道光闪过,房间里生出无数飓风,将满地灰烬扬起。
即使现在是在回忆,闫憬也忍不住下意识的闭上了眼,歪了下头。他感觉飓风里有人,那人好像还背了什么东西,那人走到了他面前,他先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随即那人用温暖柔和的东西搂住了他,还摸了摸他的头,低声说了句话。闭着眼的闫憬神经质的又歪了下头,他觉得那人说的那句话对他很重要,也许能够让他记起自己缺失的一段记忆。但不管他怎么努力回想,依然想不起那人到底说了什么,可那种被温暖柔和包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好似自己此时真的又被那人搂住了一般。
念头及此,闫憬猛地睁开了眼大口喘着粗气,身子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他扶着墙壁稳住身子,眼神惊恐的看着那两扇朱红大门。太可怕了,明明是在回忆,怎么会有越来越强烈的真实感?是这两扇朱红大门上图案的缘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