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舞打起精神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等着。上午,闫憬说的两位姑娘没来,它精神抖擞;下午,闫憬说的两位姑娘没出现,它精神不振;晚上,它已经没精神昏昏欲睡时,被闫憬一脚踹醒了,提醒它人来了。蜚舞立即再度打起精神,紧紧盯住了一前一后进了隔间的湛星月湛玄月,然后几只手托着死人脸猛地伸长脖子,那张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嘴对着两人连吹了几口气。
闫憬看着刚进了隔间就连连打喷嚏的两人,眼神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又鼓起腮帮子打算继续吹气的蜚舞,轻咳了一声,“二位姑娘是对我这隔间里的香味不习惯吗?那我们去前厅聊吧。”他说完起身就走,路过蜚舞身边时,一脚把它扫到了角落里,捂住了口鼻也打了个喷嚏后快步出了隔间。
湛星月打了几个喷嚏后,身子猛地一抖,竟莫名觉得有些冷。不只是她,湛玄月也觉得有些冷,下意识的搓了搓胳膊,有些疑惑的打量着隔间,见隔间里两个暖炉都烧的正旺,窗户也关着,心里很是奇怪自己怎么还会觉得冷。她看向湛星月,“星月姐姐可觉得冷?”见湛星月点头,她便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可这里烧着两个暖炉,怎么还这般冷?”
已经在前厅坐下的闫憬听到这话,挑了挑眉,想着蜚舞引来的这瘟疫竟这般厉害,几分钟的时间就让两人感觉不适了,看来它也不是很废物。他敲了敲桌子,“二位姑娘这么晚还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湛星月出了隔间,“哥哥有事先走,让我们在这待几天再与姨娘一起回家去,我与玄月妹妹想着已经有些时日没见姨娘了,便过来找姨娘玩。”
闫憬听了这话,笑着点点头,“你们可真是孝顺的好孩子,可惜我这里没什么适合年轻姑娘玩的,你们的心意姨娘领了,快回去吧,这春寒冷起来也容易让人生病的。二位姑娘都跟朵花似的,病了冻了的,我可要心疼坏了,也无法跟四爷交代。”
湛星月笑着没言语,跟在她后面出来的湛玄月却神色不虞,低声嘟囔着什么。闫憬也不理她,从果盘里抓起两个橘子起身,硬塞在了湛星月与湛玄月手里,“这外面还下着细雨,回去时小心些,我看你们的丫鬟嬷嬷都在外面等着,就不派人送你们了。”
即使湛星月自认跟着湛昭见过不少人,也知道该如何处理人际关系,可对于闫憬这种明晃晃的用长辈身份来压她的情况,一时间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她还想着,闫憬推着她与湛玄月到了门口,正嘱咐丫鬟嬷嬷们要万般小心的照顾她与湛玄月。她终于回过神来,却见闫憬笑着猛的把前厅大门关上了。
闫憬洗漱后熄灯睡下,瞄见蜚舞不知何时又爬到窗台上蜷着,死人脸贴在窗户上挡了个严严实实,“你看什么呢?你引来的瘟疫,对我没事吧?蜚舞?”他说了几句话,见蜚舞不搭理他,不由得好奇,起身掀开它死人脸的下半边,也向窗外看去。
下着细雨的夜晚一片静谧,窗外也是没什么特别之处,闫憬看了会正要放下蜚舞的脸,就看见有个亮点出现在院墙上,因隔着随风摇动的树,一时间也不能看清那亮点是什么。那亮点很快又不见了,可不一会又出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闫憬觉得再次出现的亮点大了些。他正疑惑,听到耳边传来了蜚舞的声音,“那个亮亮的,出现好多次了,可还是第一次变大。”
闫憬没言语,盯着那亮点耐心等着,果然那亮点再度消失,大概一两分钟后再出现,又变大了些,同时天空有闪电闪过,随即炸雷响起,也因此闫憬看清楚了那亮点是什么。那是眼睛,一只巨大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这边,亮点出现时是眼睛睁开了,亮点消失是眼睛闭上了。闫憬心生不妙之感,忙一把揪下蜚舞的死人脸抱在怀里躺下,拉过被子盖好后,他弄乱头发披在脸上,侧头向窗外装睡,右眼却微微睁着。
风声大了起来,闪电与惊雷接二连三落下,那眼睛也离窗户越来越近。闫憬莫名觉得那眼睛很是熟悉,等那眼睛贴在了窗户上,他终于想起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了,这不是之前钻入他眼睛里的白色珠子放大版吗?他心里暗惊,上次为了对付那两颗蕴含了不知何处音像的白色珠子,他唤出了藏在他身体里的人间道,耗损了极大元气,再加上一直受伤生病现在又中了蛊,现在的他要是再唤出人间道,那这身体的主人就绝对不会是他了。
闫憬强压下心里不安,想着有什么办法避免上次的事再次发生,可上次白色珠子带给他的恐惧太深,而外面那眼睛在挤窗户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又加深了恐惧,这样的情况下,他实在是没法静下心来想对策。被他抱在怀里的蜚舞动了动,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双眼。
闫憬一怔,随即听到有怪异的响声在他眼前响起,还有一丝焦味,但那声响并未持续太久,也不过几十秒的样子就消失了。他不敢睁开眼也不敢动,直挺挺的躺了好一会后,才轻轻的戳了戳蜚舞的死人脸,用气音问它,“那东西走了吗?”
蜚舞没吭声,闫憬便又等了会再问了一遍,这次它吭声了,它嗷的一嗓子嚎了起来,捂在闫憬双眼的那只手也拿开了。闫憬睁开眼时就看见蜚舞正拼命甩着一只手,从那只手的生长部位来看,极大概率就是之前捂住他双眼的那只手。闫憬看着那只已经被蜚舞甩出残影的手,身子慢慢往榻边挪了挪,头也歪开,避免被蜚舞的手扇到。
等蜚舞终于不再甩手,闫憬才开口,“你的手怎么了?”
蜚舞努力抬起了死人脸,独眼里满是委屈,它把那只手递到了闫憬面前,“那东西烧我的手!烧黑了!不白了!”
闫憬已经看见那只手的手背上被烧的皮开肉绽焦黑一片,他想起之前闻到的焦味,不由得嘴角一抽,见蜚舞那独眼里的委屈都快化为实质了,他便对着它的手背吹气,吹了几下后,他坐起身来,拍了拍蜚舞的头,“痛痛飞走,快点飞走,痛痛快点飞走,呼!”
蜚舞呆了,举着那只被烧伤的手也不知道放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转过脸来看着闫憬,“你怎么会这个?”
闫憬挑眉,“什么叫我怎么会这个?怎么,还有别人对你说过这样的话作过这样的事?”
蜚舞老实的嗯了一声,“有个我记不起的人,也对我这样做过,说过一样的话,我还以为只有那个人会呢。但是,那人把我带离那个地方后就不见了,还好遇见你了,你也是个好人。”
闫憬听到最后一句,不乐意了,“也?啧,会不会说话?不说这个了,那东西你认识吗?”听蜚舞说不认识后,他也没多在意,“我想你也不可能认识。你这手需要上药吗?会自己好?那不错啊。蜚舞,刚才谢谢你了。如果不是有你在,我现在应该是个瞎子了。睡吧,等我完成对湛韫的承诺,我就送你回家去。”
闫憬又躺下了,本以为那眼睛的事会让他睡不着,没成想不过几分钟的工夫,他就沉沉睡去了,第二天醒来时整个人神清气爽。吃早饭时,愿喜说湛星月与湛玄月病了,杏棠给她们看了,怀疑是瘟疫,现在她们的院子被封了,不管两人说什么,毛叔都不为所动。
愿喜说到这,停了下,瞄了闫憬一眼,见他神色没异常,才继续往下说,“昨日从镇上请来的大夫被毛叔留下了,这会正给二位姑娘身边的人号脉,姨娘,我们这里……”
闫憬听愿喜突然停住了,便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看向门外,便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他轻咳了一声,“愿喜,怎么了?”
愿喜回过神,神色里多了些惊慌,“我、我好像看见卢氏和百里嬷嬷了。”
闫憬哦了一声,继续吃饭,等吃完漱口后,他才开口,“应该是你眼花看错人了,不过,倒是提醒了我,他们的尸体不能留着了,免得出事。门口是谁守着?叫他进来。”
钱宏跟着愿喜进了前厅,给闫憬行了个礼,“姨娘,毛叔吩咐了,庄子里的人都不可随意走动,等大夫给所有人号完脉再做别的决定。”
闫憬上下打量了钱宏一眼,“我要去义庄。”
钱宏一愣,看着闫憬,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姨娘,现在庄子……”
闫憬打断了他的话,“你去找毛叔,就说我必须要去义庄看看那些尸体,叫个识路的小厮带路就行,我一个人去。别再让我说第二遍同样的话。去!”
钱宏看着冷下脸的闫憬,转身走了,小半个时辰后,他回来了,“毛叔答应了,让我陪姨娘一起去。”
闫憬昨日就想去看看百里嬷嬷与怀高的尸体了,可那时他要先让湛昭离开,之后又要让湛星月湛玄月染上瘟疫,实在是没合适的时机去义庄。愿喜要跟着去,他没答应,交代她继续收拾东西后,就跟着钱宏往庄子后面偏僻处的义庄去了。
七转八绕了好长一段路后,终于到了义庄。从外面看,与其他院子无甚差别,但推开门后,一股阴森冰冷之感扑面而来。闫憬站在门口没急着进去,藏在暖袖里的手掐算了一番后,皱了皱眉吩咐钱宏,“你就在门口等着,我自己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