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唐镜有点奇怪的看着外面逛回来,没精打采窝在椅子里的穆云昭,此时安静如鸡的模样跟先前跟下了公堂就往外跑的样子比起来,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云昭,你这是……吃药了?难道是病了不成?”他有些不太确定的伸手去摸穆云昭的额头,印象里穆云昭很有这种眼神发飘乖到不行的状态,那都是生病之后,被穆云恭强压着灌了药之后才出现的。
“病没有,名单给你一份,最顶上那个需要重点关注,据说文家案子发生之后就再没人见到他了。”穆云昭呆了一会,才慢吞吞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过去,“柳岩,柳峰的老来子,独子,据说以前是永康县一霸,曾经因为上门想求娶文家小姐,结果被文老爷臭骂一顿叫家丁给撵了出来。”
方唐镜拿着纸扫了一眼,然后小心的叠好揣进怀里,高兴的伸手拍着穆云昭的肩膀:“呦呵,本事不小啊,只是出去溜达一圈就弄来这么多的信息,以前还真是舅舅小看你了啊,以后你也多出去转转,公文的事情都交给舅舅吧。”
如果以后出去转的后果都是被人拿针指着喝药的话,那他宁愿安安静静的蹲在官邸里。穆云昭眼神放空的盯着房梁,现在一点也不想说话。
齐鹤年一手拿着医书,另一只手从放在桌上的碟子里那一个蜜饯放进嘴里,熟悉的甜津津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让他忍不住回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些事情。
他并不喜欢甜食,之所以经常在手边备着一碟也只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罢了。医馆偶尔也会有些来看病的孩子,自然也会随手抓一点递过去。
不过倒是没想到,这位穆大人竟然也是个不爱吃药的。一想到那个委屈的含着蜜饯,别别扭扭表示他才不喜欢吃甜,别把他当小孩子看的表情,齐鹤年就忍不住想笑发笑,明明吃到蜜饯的时候高兴地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么一来,他因为蜜饯勾起的情绪反倒因此消散了一点。
“师父师父,穆大人走了啊?”小风探着头四处打量,然后快步跑到齐鹤年的身边,“你说穆大人到底能不能给青哥翻案啊。”
“不是能不能,而是必须做。”齐鹤年随口答道,然后又翻了一页书,在头脑中开始细细推演将一些将方子简化又能维持药效的方法。
真是个奇怪的回答,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意思。小风这样想着走出门,就看到铁锤急匆匆的从前面跑过来:“哎,铁锤,你这么急跑过来是找师父有什么事么?还是前面来了棘手病例需要师父看诊?”
“不是不是,小风,你快去告诉主人,江捕头过来了,他说是穆大人请主人去一趟县衙,那王大死在牢里面了!”
“什么!王大死了!”小风惊讶的大叫了起来,“怎么,怎么会这样啊?不行,我得去告诉师父!”
“我已经知道了,小风,你留下来看着药堂,铁锤,你去告诉江捕头,我准备点东西就过去。”
穆云昭抱着双臂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看着在里面做好防护后就开始检查王吉尸体的齐鹤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牢房里的味道十分混杂也非常难闻,馊掉的饭菜味,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稻草发酵的味道,以及死去之人肌肉失去力量而失禁导致的气味。真是以外熟悉的味道啊,不过到底还差了一点,毕竟这里通风,空气会因为流动没有陈腐的感觉。
“大人。”江淮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向穆云昭行礼说道,“卫大人来了,现在正在前厅等您。”
“他来干什么?”穆云昭扬扬眉,扫了一眼平放在牢房中的尸体,忽然龇牙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消息倒是灵通,不过那又怎么样,老齐,把你的结论给我说下,我去打发他。”
卫远图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随手端起放置在一边的茶杯喝一口,然后直接吐了出来。他抬头看着背手跨过门槛走进来的穆云昭,愤怒的把杯子放扔掉:“冷掉的茶也能拿出来给人喝,难道这就是穆大人你的待客之道么!”
“不请自来还有茶水喝你就该偷笑了,要是不请自来还要当梁上君子的,估计这会已经在荒郊野外幕天席地的安家了吧。”
穆云昭有点心疼的看着地上被摔碎杯子,成套的东西坏一个就要换掉全部的,这可真是太浪费了,“卫员外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指责本官的待客之道以及损坏物品的么。”
卫远图被噎了一下,他不屑的看着布置充满了穷酸气的屋子说道:“改日给大人送一套好茶具,这样拿来招待客人哪怕是冷水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他的语气带着一些刻薄,“我这次来一是”想看看穆大人是否一切安好,二来就是想提醒一下穆大人需尽快了结案件。”
他摸摸胡子,一脸提点后辈的模样,“虽说老夫无法对您的行为有所指摘,但也是有权力写折子上奏朝廷的,到时候下来可就不是我们这等不疼不痒的催促而是申饬了。”
穆云昭听到这里微微皱眉,他转头低声问方唐镜:“舅舅,那家伙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咱们大煜的律法里是有这么一条,而且秋收将至,云恭,你的确要想办法尽快结案了。”方唐镜点点头,看了卫远图一眼,“他这次来不仅仅是要提醒你,也是在威胁你,毕竟他手上还有一个写折子的权力。”
啧,麻烦的家伙,穆云昭翻了个白眼,心里开始盘算起给那个秀才翻案的办法。人证已死,就算不死那家伙也是个作伪证的,基本上没什么用。至于物证么,看来还是要想办法先去一趟义庄和文府,上次去的时候太匆忙,又是晚上,什么也看不清,嗯,顺便带着齐鹤年充当一下仵作好了,反正看他刚才做的挺顺手的。
这么想着,他毫无诚意的随口敷衍道:“好的,知道了,本官会尽快结案的。”
“既然如此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将案子结束了吧,反正人证物证具在不是么。”卫远图并不打算让穆云昭就这么敷衍过去,他之所以挑这个时间来就是因为他知道王吉那个混混再也说不出受什么人指使之类的话了,“怎么,穆大人的脸色这么难看,难道还再想找什么借口拖延时间吗?”
“哦,王大死了。”穆云昭并不打算遮掩,反正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最后胜负如何端看各方手段了,“刚刚验完尸,我还在考虑要不要下个缉捕凶手公文什么的呢。”
“那王大不是因为作伪证畏罪上吊自杀了么,还下什么缉捕公文!”
“哦,畏罪自杀啊,可我只说王大死了,又没说他是怎么死的,卫员外你是不是知道的有些太清楚了呢?”穆云昭的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困惑,“卫员外的消息很是灵通嘛。”
“……这,我在此为官多年,自是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自知失言的卫远图干巴巴的扯了个谎,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差役抬着王吉的尸体进来了,“等等,穆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哦,王大是给人弄死的,不是自杀,我觉得亲眼所见比道听途说更具有说服力,毕竟消息在传递的过程中总是会有所变化的么。”穆云昭露出一个堪称腼腆的笑容,然后不顾卫远图难看的脸色直接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仗着自己快速记忆的本事把先前齐鹤年在牢房里验尸时得出的结论给完整的复述了出来,“……脖子上两道勒痕,身上无抓痕指甲里却残留皮屑……综上所述,他是死于他杀。”
穆云昭一口气说完之后接过方唐镜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那么问题来了,王大只是个无赖闲汉,在这件案子里就算有罪也只是一个诬陷他人,顶多关个几年罢了,即便有所谓的仇家顶多就是血鸡毛蒜皮街巷邻里之间的矛盾,谁那么无聊要杀他?除非他知道什么因此被人给灭口了。”他掷地有声的说道:“凶手,本官必抓之严惩不贷!”
卫远图忍不住后退几步,嫌恶的看了一眼放在堂中的尸体,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看似一脸正气凛然而眼中却藏着愉悦笑意的穆大人,忽然觉得自己脊背发凉,这件事绝不会按他们所设想的那样轻易结束,但凡牵涉其中之人,谁也无法脱逃。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后退几步,取出手帕擦去额角冒出的冷汗:“今天就先这样吧,穆大人,这案子真的不能再拖延了,请你尽快结案,我还会再来的。”说罢就步履匆匆逃也似的离开了前厅。
“就跟屁股后面有狼撵一样,这里有这么可怕么?”穆云昭摆摆手示意差役把尸体送到义庄去,“对了,老齐,今天晚上咱们去义庄验尸。”
“啊,大概大人这里真的是龙潭虎穴也说不定呢。”虽然穆云昭说话毫不客气,但齐鹤年还是忍不住笑着答应了下来,“对了,说起来前不久不是给大人诊过脉么,您的药已经配好,我也带来了,还请穆大人记得按时喝啊。”
“姓齐的,你闭嘴!”
存稿君大概还能坚持一下以及一如既往的对话略多……谁知道呢_(:з」∠)_
穆云昭:姓齐的,不提吃药我们还是好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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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