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行始于足下 第30章 第 30 章

“师傅，您小心台阶。”陈放点燃烛火，声音轻微地叮嘱陈南山。

夜色深沉中，陈南山背影蹒跚老迈。哪怕是修士，修为有限，也终将至大限之年。只是有的人能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有的人不能。

陈放提着烛火在前照明，不时注意自己师傅，免得他失重跌倒：“师傅，宗主真的是大师兄杀死的吗？”

他声音轻微谨慎，陈南山眉头一皱，嗓音沙哑不清：“不知道。”

“是不是他杀死的，都不要紧，反正与我们无关。”陈南山重重地拍了拍陈放的背，以示警戒，“放儿，你如今符箓修习初阶那本书上面的东西都学会了吗？”

“师傅，弟子愚钝，才修习到一半不到。”陈放声音羞惭，自觉愧对于师傅教导。

“不要紧，一步一步来。过于聪慧也未必是件好事。”慧极必伤，这在修真界是最为常见的事，有时候，愚钝不争，反而能保得性命长久。

“师傅，怎么了？”陈放见陈南山步伐微顿，似有徘徊，不禁询问。

“无事，快走吧，”陈南山头也不回，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行，“趁现下时辰尚早，为师再指点指点你。”

“是，师傅。”二人脚步在漆黑的夜幕中渐行渐远。

黑暗中，一道漆黑的身影迅速闪过，直奔后山历代宗主尸身安放之处所去。

林零一身上还是那身黑色劲装，连身上那些伤口他都没来得及处理，斑驳血腥。趁众人此刻心神放松，从小青峰上御剑而下，直奔后山。

待得碰见陈南山师徒，脚步略有停顿，趁二人走远，便头也不回地奔向后山。

纪凌子的尸体被陈放在冰棺中，此冰棺玄冰所制，可保尸身短暂不腐，除体温冰冷异常，面容肤色均与生人无异。

林零一心下大恸，及至此刻，触摸到师傅冰冷的双手，他才不得不确信师傅确实死去。

可明明……

明明他下山的时候，师傅还一切正常，送别他的时候神采奕奕，不见丝毫异样。

林零一强忍心中哀痛，擦掉脸上如珠的泪水，细细观察异样。既不是正常死亡，那定是丧命于他人之手，他绝不会让师傅死的不明不白。

纪凌子尸体横陈棺中，面色安详，不像是与人争斗所为，没有丝毫挣扎痕迹。算来也是，整个修真界能悄无声息地夺取纪凌子性命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

若非打斗受伤，那又如何死亡，凶手又是谁。

林零一仔细观察，却毫无所获。只除了心脉之处略有损伤之外，整个躯体完完整整，一点伤痕也无。

纪凌子困顿于炼虚境之后，内力修为再无进益，时常会出现修为倒转之事，伤及心脉更是寻常，这也是林零一前去寻找天山寒魄的原因。

天山寒魄可治愈世间一切疾病，虽不能助力纪凌子修为突破，却能护住其心脉，避免其修炼之时不受其害，故林零一不疑有他。

除了这些竟再无一点线索？

林零一心下更感疑惑，但他绝不愿意就此放弃追寻真相，自己蒙受不白之冤，师傅徒然丧命，怎能就此罢手。

林零一将取得两份天山寒魄碎片放入到纪凌子心脉之处，直至消失，他握着纪凌子的手，沉沉地低下头，不断有水滴滴落地面。

半晌，林零一才抬起头，除了眼眶微红，不见半点异常。

“师傅，你等我。”林零一将纪凌子的双手摆正，垂在腹部，又定定地看了半晌，才脚步决然地往藏书阁的方向闪身而去。

若此处寻不到线索，那么藏书阁呢？

藏书阁地上一片狼籍，书籍散落一地，明显是事发之后心有旁骛尚未来得及收拾。林零一端详许久，确实如那些人所言，这里只有几道混元剑痕，再无其他。

若不是林零一心中极端肯定，师傅对他恩重如山，他宁愿伤及自己性命，也绝不愿师傅受伤分毫，恐怕他也要怀疑是自己所为了。

纪凌子修为高深，寻常人不能悄无声息地伤及，但若是亲近之人偷袭那就说得通了。藏书阁昭然若揭的仙剑痕迹，更是将矛头直接指向于他。

究竟是何人，不仅夺取师傅性命，更是铁了心的要嫁祸于他。

是陆星辞？是白居敬？还是年新？还是外宗的人？

林零一在脑海中将天一门所有人都过了一遍，又琢磨几个与师傅相识的外宗之人，皆一无所获。

“谁？”外面烛火亮起，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地往藏书阁方向靠近。

林零一心中警惕，寻找躲藏的地方，克制自己的呼吸，以防被发现。掌心之中，混元珠轻微跳动，先前步入小青峰以及之后返回宗门，靠的都是混元珠。

混元珠，可短暂遮掩一切天机，任何修为都无法识破。

之前在小青峰上，他并未进入结界之内，只是让众人眼中看到他步入进去。眼下潜进宗门之中，探寻真相，自也是依靠混元珠。

只是，如此强大的法宝，必然也有自己的局限。它隐藏时间短暂，时间久了，自然暴露。

林零一呼吸收紧，他倒不是怕这人攻击，只是担心又惊动宗门上下，今日事端重现。

所幸，门外来的是去而复返的陈放，陈放观藏书阁烛火亮起，前来探查，他修为并不高深，即使没有混元珠也无法察觉林零一的存在。

陈放进入藏书阁之中，没有发觉到其他人，便自行熄灭烛火，转身离开。

林零一目视陈放身影走远，便赶回小青峰。

小青峰的结界虽然难破，但也是他接任宗主之位、探寻师傅死亡真相的必经之路，与其在外面和这些人纠缠不清，不如短暂退让，提升修为，以破困境。

况且他若待在外面时间长了，恐为这些人察觉，还是及早回峰较好。

林零一脚步轻便，轻功运转，若洛神漫步凌波之上，几息之间，人便没了踪影。

夜色沉寂，月明星稀，小青峰上景色更显情致。

小青峰结界内，林零一一边沉默的处理着身上的伤口，一边低低思索师傅的事，他现下心中苦痛难言，却又不得不强忍哀伤理智思考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先是他离宗寻找天山寒魄，然后是师傅莫名死亡，紧接着宗门内部同室操戈，逼得他不得不自请深居小青峰退让躲避，最后是今晚夜探的一无所获。

一桩桩，一件件，压在人的心头之上，沉闷难诉。

没有人能够知道师傅对他意味着什么，那些在魔族过往的日日夜夜，犹如一把尖刀凌迟着他的身体与心灵，师傅的出现如同清晨朝阳，带给他活下去的希望。

然现在这枚朝阳却这么不明不白的落幕，这让他如何不心痛，如何不悲伤，如何不愤慨。

若不能找出师傅死亡真相，替师傅报仇雪恨，他林零一生亦何益。

林零一咬紧嘴唇，将身上已经溃烂的伤口，重新撕开上药包扎，唇角痛得溢出鲜血而不自知。

“林零一……”一道低哑的男音带着紧张羞涩在结界外响起，似有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