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梅园外的这条街,是朝歌城里棋摊最集中的地方。xinghuozuowen
棋摊主人有的真是市井里的高手,甚至还有些是某些大棋馆里无聊的弟子,自然也不乏用棋盘骗人的家伙。
残局最为讲究,也最不讲究,是用来骗钱最方便的手段。
破解残局往往只需要一步,但那步往往谁都想不到。
这个残局已经在这条街尾摆了十年,至今没有人解开,甚至有些大棋馆的高手曾经闻名来看,也没有破解。
场间忽然安静,源自于那个年轻人行的一步马。
人们通过残局主人的脸色猜到了某种可能,不由震惊无语。
第一个输的摊主与残局主人不仅仅是邻居,本来就是师兄弟二人。
他知道这个残局有多难,或者说有多阴险。
师父当年把这个残局传给他们之后,便成了他们师兄弟最大的秘密,不知道帮他们赢了多少钱。
无论是那些大棋馆的弟子如何利诱,甚至动用手段威逼,他们都没有说过,六年前他的师弟甚至因此被打断了一只手。
然而这个人怎么会第一步就动了马难道他一眼看穿了这盘残局的秘密呢
他与残局主人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里的震惊。
对方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破掉师父传下来的残局,只怕是位棋中国手
只是,棋力如此惊人的人物为何会来这里
就算这条街的棋摊上隐藏着一些市井高手,但那些家伙都在前街啊。他们摆棋的地方靠着这个荒园,走到摊前的人很少,位置本就不好,难道对方是专门来针对自己还是说对方是哪家棋馆请来的高手
想到这里,第一位摊主震惊之余,生出很多愤怒,喊道“我们就不走,你又能如何”
那个容颜稚嫩的年轻人,已经走到第三家棋摊前,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说道“不走,你就死。”
那位摊主还准备说些什么,接触到对方的目光,忽然觉得浑身寒冷无比。
人们也有着相同的感受,仿佛朝歌城的春天,在这一瞬间远去,世界重新回到寒冬。
一念动天地,这是修道者的手段。
残局主人脸色苍白,赶紧走了出来,用颤抖的手拉住了师兄,示意他不要再说什么。
他的手是六年前被棋馆的人唆使闲汉打断的,落了后遗症,每有阴天或是害怕的时候,便会不停颤抖。
知道那个年轻人是修道者,人们心生畏惧,向着四周散开了些。
“不知道这位仙师有何贵干”
做为朝歌城里棋摊最多的一条街,虽说利益不多,但还是有利益,那么自然便有管事的人。
遇着年轻人这样的人物来挑事,管事人就要出来平事。
众人看着那位身着青衫的中年人,纷纷行礼,恭敬说道“何先生。”
那位何先生是朝歌城春熙棋馆的弟子,身份普通,在这条街上,却很尊贵。
春熙棋馆的幕后东家是酷好下棋的成亲王,所以何先生并不是太过畏惧那名年轻人,当然,言语上还是很尊敬。
摊主与残局主人这对师兄弟对视一眼,有些吃惊和疑惑,心想原来这个年轻人不是春熙棋馆请来的
年轻人看了那位何先生一眼,面无表情说道“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把你们这些人全部赶走。”
何先生神情微凛,问道“可否请教原由”
年轻人仰首望天,说道“也很简单,因为你们没有资格下棋。”
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围了过来。
听着年轻人的这句话,不由哗然。
何先生面色微变,说道“仙师棋力不凡,何必如此”
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堂堂修道者,为何来欺凌弱小
他却是没想过,这是下棋,并不是打架。
年轻人没有理会,转身对着棋摊那边说道“你输,滚,我输,死。”
他的神情很漠然,不是看淡生死,而是绝对的自信。
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看着棋摊的老板,而是看着屋檐上的一株野草。
所谓眼高于顶,便是如此,真是令人不愉快。
何先生及那位摊主、还有看热闹的人们,都觉得非常不愉快。
“下就下我还不信你能赢我们这么多人”
有人喊道。
那名年轻人明显是准备把整条街上的棋摊全部赶走。
他的想法以及作派,早已引起了众怒。
这条街上有摆残局凭秘密骗钱的,有摆棋凭棋力赢钱的,也有棋道高手来游戏人生的,还有何先生这样的春熙棋馆弟子。越往街外面走,摆摊的棋师水平越高,就算年轻人棋力再高,难道还能一直赢下去
而且真把众人逼急了,请来几位朝歌城的棋界大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嘈杂而混乱的环境里,年轻人神情不变,挥手示意棋摊老板先行。
赵腊月的视线落在那张棋盘上。
“这叫象棋。”井九说道。
“我虽然不会下棋,但这还是知道的。”
赵腊月看了他一眼。
她还想说些什么,没有说出来。
井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他望向那个容颜稚嫩、仿佛孩童的年轻人。
年轻人不是真的眼高于顶,只是眉毛有些淡,于是眼睛的位置便显得有些高,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俯视人的感觉。
仿佛,他瞧不起世间任何人,尤其是在棋盘的前面。
这让井九再次想起那位故人山间那声琴音让他想起的那位故人。
这个年轻人下棋,就像故人当年杀人。
烽火连三月。
对坐不饮茶。
井九的心情有些微妙,不想继续看下去。
“走吧,这里太吵。”
是的,今天的朝歌城太吵,到处都在吵。
梅会上,琴声与喝彩声、箫声与禽鸣声,已经吵了很长时间。
皇宫外,木轮与青石板的磨擦声,茶杯失手落地摔碎的清脆声,很是烦人。
长街畔,棋子重重落在棋盘上,喝彩声与哀叹声依次而起,渐落在身后。
来到故园前,世界刚刚变得清净了些,梅林深处,又有声音传来。
那声音很清柔,很悦耳,像珠帘随风碰撞,像雨珠从荷叶上泻落。
赵腊月有些意外,说道“悬铃宗”
故园安静,梅树蒙尘,并无游人,却有着很多阵法气息的残余。
那些阵法很强大,以井九与赵腊月现在的境界,想要破阵有些难度。
除非赵腊月动用弗思剑,或者他亲自出手。
好在,已经有人进入梅林,破掉了这些阵法。
破阵的,便是这些铃声。
井九挑眉。
那个小姑娘,看来比他们更急。
她想问天近人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