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 第339章 开场

第二天，江芷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一楼动静异常的大，虽不是摔桌子砸板凳，但像是两波人吵起来了，比不了拳脚就比嗓门，势要分个你死我活出来。

江芷本来在担心身体太累会起不来床，现在早早被吵醒，被子蒙头都于事无补，只恨不能找个清净的地方再睡一会儿。

嚷嚷了又有片刻，江芷实在忍无可忍，起身披了件衣服踩着鞋就朝门口去，刚把门打开，正好就撞上了在她门口正纠结要不要敲门的范团。

范团手上托着只食盘，食盘里面有一碟羊肉包子，一壶乳茶，以及一小碟腌菜。

看见江芷，范团喜出望外：“江姐姐起来的正好，这碟包子是刚出锅的，你快趁热吃两个吧。”

江芷顺手拿了一个塞嘴里，将披身上的外套穿好，顺势朝走廊外走去，咬了一口包子道：“什么动静闹这么大声？”

在房中她只觉得吵闹听不清人在说什么，现在一出来，听这阵仗感觉比临安阿婆骂街还壮观。

范团跟着她，毫不避讳道：“这不已经快到辰时了吗，有两个黑商临时吵起来了，都想让自家东西争当彩头，毕竟拍卖这行要么开堂要么压轴，等到压轴弄不好大家伙身上的钱都花没了，还不如博个开堂。”

江芷轻嗤一声：“就这么点事。”

范团：“在他们看来可不一样，开始是为了早拍早收钱，后来场面吵大了，吵不赢就成乌龟王八蛋了，现在两方骑虎难下，非要争个高低不可。”

人大都跑到一楼看热闹去了，二楼三楼的人并不多。江芷和范团到楼下吃了饭，羊肉包子味不大对，鬼知道是用什么肉做的，反正江芷吃完半个就不再吃了，纯靠喝茶灌了个水饱，剩下的时光就托腮看热闹不嫌事大瞧人吵架。

两名黑商连带手下伙计都吵得面红耳赤，靠东站的那个一身穿金戴银，满身的暴发户气质，张口一嘴大金牙，眼神极凶恶，皮肤粗糙身材粗壮，离得近了能瞧见手心的一层厚茧。

江芷瞟了一眼，便能断定此人应该是强盗土匪出身，估摸刀尖舔血舔腻了，就收起尾巴从明转到暗，摇身一变成了走南闯北的汉商，至于他那帮手下，八成是他以前的狗腿子，光看面相便知没一个是好东西。

靠北站的那个唇下留着一撮山羊胡，鼻子上顶着一副西洋镜，身形消瘦面容儒雅，眼神却暗藏狡诈，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开口动不动就是“之乎者也”，怒急之下憋得脸红脖子粗，手指着对方从牙缝挤出一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骂人不带脏字的。

江芷寻思着，这种就应该是建真之变时仗着肚子里有点墨水发了国难财的，趁乱给女贞人带个路捞点好处，摇身一变从酸秀才变成大老爷。

都不是什么善茬。

阿赵过来添茶，江芷问：“你们老板娘呢？吵成这样她不管？”

阿赵笑嘻嘻：“我们老板娘只管动刀枪不管动嘴皮子，昨天阿李出了那样的事儿，她现在还生着气呢，一大早就去柴房审人了，前头自然顾不上。”

江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在场各位茶都喝完一壶了，吵架声还没消停。

西洋镜因没对面高，干脆直接踩到了桌子上，一手架腰一手指着对方，唾沫星子到处崩：“人来客栈的规矩自古如此！谁第一个来到，谁就是头彩！你晚来我一步，自然要屈于我后！怎能说变就变，视规矩如无物！”

大金牙青筋一突：“我呸！要不是你们在路上对我们使奸计阻拦，我们又怎会晚到一步！开堂彩本就该是我们的！你这个老泼皮！不要脸！”

听到这江芷还挺出乎意料，没想到还有这种隐情在里头，兴致不由得大了。

范团被吵得头疼，包子也没心情吃了，往盘子里一扔道：“吵吵吵，干脆同时拍卖，一块当头彩。”

江芷哑然失笑：“怎么会呢，他们哪个不觉得自己的东西才是天下第一，安能容他人并肩。”

话音刚落，西洋镜便大声嚷嚷：“还跟我争头彩，您看看您带的那点玩意配吗！我们家可是正宗的宫里带出来的宝物！”

正在吃饭的范成阳和孙钱二人顿时抬头。

大金牙冷笑一声，嗤之以鼻道：“宫里带出来的怎么了？同样是宫里出来的，你那个肯定没我这个值钱！”

范成阳和孙钱又将视线转到大金牙那边。

这时只听“哎哟～”一声悠扬的娇嗔，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花见羞从通往后院的小门走了来。

应该是刚洗完手，手上还滴着水珠，进来时从伙计肩上顺手捞了块抹布擦手。

花见羞扭着腰肢捏着嗓子，又恢复了那股风流袅娜的做派，擦完手将抹布往桌上一扔，轻飘飘道：“多大点事，至于吵得这般面红耳赤，二位要真想较个高低，不如把带来的宝贝提前透露给大家，看在座的各位对哪件更感兴趣，人数多的那方便是头彩，如何？”

二人顿时不吱声了，看样是谁都不乐意先把底露出来。

僵持一阵，大金牙别过脸冷哼一声道：“他先就他先，头彩怎么了，没砖出场怎么把玉引出来？”

西洋镜一下子急眼：“你说谁是砖呢！”

花见羞眉头一皱：“够了！”

见人消停下来，花见羞接着道：“我给各位提供场子，各位也得给我几分面子，把我惹急了，你们那些黑钱脏货，日后都想法子都别处洗去吧。”

说着眼刀一飞，转身便要退场。

大金牙追上去解释：“老板娘你听我说，这事其实一开始和我没关系……”

西洋镜一看对方恶人先告状，也跟着追上去：“老板娘明察啊！这明明是他先恶意找茬！”

江芷只觉得好笑。

本想低头再喝口水，忽然感觉头顶刺挠得狠，一抬头，便对上了百晓生的眼睛。

被抓现行，对方也不闪躲，就这么大喇喇和她对视。

江芷将茶碗一放，踩着凳子跃上了二楼，直接坐到了百晓生对面，身姿利索到不少人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范团着急之下本想叫江芷名字，被江芷一个眼神过去制止了。

二楼，百晓生视线依旧不离江芷，只不过目光从俯视变成了平视。

江芷开门见山：“我要买一个消息。”

百晓生微微一笑，意味不置可否。

江芷肩膀往后微靠，下巴略抬：“我知道你的规矩，咱们一口价一千两。”

百晓生仍是微笑，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江芷眉头一皱：“两千两？”

百晓生还是摇头。

江芷上身往前一倾：“三千两？”

百晓生玉扇轻拍掌心，笑眯眯道：“我不要钱，我要你一个人情。”

江芷轻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百晓生抓住扇子：“整个江南大地敢入大漠斩沙匪的女子，除了十二楼那位，还能有谁呢？”

江芷眼神略沉下来：“既然这样，那咱们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情，我告诉你我要什么样的消息，如何？”

百晓生一笑：“江大当家痛快。”

继而略一沉吟，道：“临安十二楼，天下第一镖局，我要的这个人情，自然和镖有关。”

在江芷探究的目光中，百晓生往前倾了倾说：“我要江大当家日后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要为我走一趟镖，无论有多为难，路有多长，都要给我走。”

江芷冷嗤一声：“你倒是会做买卖，若是困难重重的镖，即便你花钱找我走，要付的酬金恐怕也不止我开出的那个数了。”

百晓生轻笑，压低之下的声线竟有些悦耳：“还未接便认定困难重重？江大当家现在就下定义，未免有点太早了吧？”

江芷身体往后一仰：“行，这个人情我认了。现在也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百晓生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江芷轻掀眼皮，凤眼扫了下面一片人，回过头来问他：“谢无垢是这其中的哪一个？”

百晓生“啧”了一声，面上带了些为难，心平气和道：“这个问题恐怕我回答不了，大当家的换一个吧。”

江芷皱眉：“怎么回答不了？你不是在江湖上号称无所不知吗？”

不过单从和花见羞交好这一点多少也能品出点端倪，要真是无所不知，花见羞不至于到现在不知道心上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百晓生一展折扇，略怅然道：“正是因我无所不知，所以我才知道谢无垢根本不在这里，在场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他。”

江芷瞪大了眼，不愿相信百晓生说的话，缓了有好一会儿，方手扶额头颓丧道：“不在这里？难道贺兰逢那个混蛋真的骗了我？我回去一定要杀了他！”

百晓生见江芷气得两肩不停起伏，悠悠开口说：“江姑娘，我这人神出鬼没惯了，这次见了我，下次再见便不知是何时何处。你想清楚，除了这个消息，你就没有别的想问的了吗？”

江芷调整了片刻，待情绪和呼吸都稳定下来，说：“我有。”

她挺直腰板，手从额上放下来，眼神倒比方才还要清明几分，在百晓生的注视下，干脆利落地说了三个字——

“昴日君。”

百晓生笑意不减，问江芷：“你对昴日君了解有多少？”

江芷想了想道：“噬魂令的主人，年龄应该很大了，据说和谢无垢是情敌，但其中的渊源并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百晓生朗声大笑，笑完道：“那你也应该知道谢无垢的夫人是公孙家的小姐吧？”

江芷点头：“我知道。”

百晓生眯了眼睛，右手托起下巴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位公孙小姐是个先天不足的命，连药人谷的老谷主都曾断言，说她活不过十七岁的夏天。”

“一个注定短命的姑娘，谁敢爱她呢？又何来情敌一说。”

大家可以猜猜昴日君到底是什么，这个点在开头第七章就埋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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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