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 第321章 死别

破庙内，江芷用出五行剑法第五式，冲天的剑气将整个房顶崩飞，黑衣人却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赤手抓住江芷的剑试图吸食真气，不过似是忌惮她那两股真气相斗，故而并没有真正催功，手中用力，下了狠心要将剑折断一般。

江芷手一震挣脱开，趁这个机会挽出极快剑花，势要将对方的胳膊连根绞断。

黑衣人后退躲过这一招，挥出一拳直冲江芷面门，江芷下腰躲过，拳风将身后雕像砸了个粉碎。

柳叶桃这时回来，二话不说起势便去帮江芷，三人混战在一起，看似柳叶桃在帮忙，实则江芷替她挡下不少招数，好在柳叶桃确实分了对方的心，趁其不备，江芷一脚将人踹出一丈开外。

“走都走了，回来干嘛！”江芷终于得空朝柳叶桃嚷出这句。

柳叶桃喘着粗气，闻言昂首挺胸：“我才不是为了救你，我本来就在找他你忘了吗？”

说着转过身，下巴朝对面人一扬：“我问你，你过去可与西疆蛊女有过什么交集？为何她屡屡提起噬魂令便失控难以自持？”

黑衣人依旧半生不吭，捂着被江芷踹上一脚的心口站在原地瞧着她二人，被帽子遮住的眼睛虎视眈眈。

柳叶桃没了耐心，双臂抬起亮出森森黑爪，冷笑一声：“不说？不说我就宰了你！”身如一阵疾风，势如破竹袭向黑衣人。

江芷怕她内力被吸，冲上去有意隔在二人之间。柳叶桃干脆拿江芷当起了人肉盾牌，挥出去一爪子，回来就躲在江芷身后。

江芷：“是人？”

柳叶桃：“是，且貌美如花。”

这才是真的断头台上斗蛐蛐。

黑衣人捂着胳膊上的伤口，看着这两人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道一声“找死”，内力聚于两掌，掌风吹毛断发，一道一道接连不断朝两人劈去，本就风雨飘摇的破庙，这下真真坍塌成了废墟，墙都倒的一堵不剩。

趁对方不敢吸自己内力，江芷运功使出天下无双，天地飞沙走石，石头聚于一起堆成小山，小山拔地而起，冲着黑衣人便狠狠砸去，势要将他活埋！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柳叶青赶到，面对塌成废墟的破庙，内心的恐惧多到无以复加，张嘴大喊：“师姐！师姐！你在哪儿！”

黑衣人听到动静，动身朝柳叶青飞去，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到了他身后，将他拖下马，伸手便扼住了他的喉咙。

柳叶桃大叫一声：“阿青！”及时抓住了江芷的胳膊，摞成小山的石头终究没有朝黑衣人砸去，“砰！”的一声巨响，落在了一旁的空地上。

柳叶桃冲过去想将柳叶青从黑衣人手里夺回来，但当时对方已经在吸食柳叶青的真气，柳叶桃稍一触碰柳叶青，自身的真气便也随之源源不断地往黑衣人身上流淌，全身都动弹不得。

江芷见势不妙，拔剑便冲上去砍在了黑衣人的胳膊上。

黑衣人被迫收手，暂且放过了柳叶桃和柳叶青。

同时，一掌朝江芷劈去。

这一掌用了他毕生功力和十成力气，狠戾凶悍无比，即便江芷躲了过去，余下的掌风也可以将所有活人撕成碎片。

接住便是自己死，不接便是大家一起死。

而江芷似也意识到了这一掌的厉害之处，挡在最前面时，鬼使神差地对柳叶桃说了一句：“一定替我把棺材带回临安。”

然后，抬手便去接那一掌。

柳叶桃看懂了江芷的动作，但仍想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只不过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张口，她的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似的冲到了江芷的面前。

江芷接那一掌时，眼睛是睁着的，因为她想确定，昴日君接下来会不会有其他动作，想在最后关头给剩下两个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可她没有等到那一掌落下来，也没有感受到身体被瞬间撕成碎片的疼痛。

因为柳叶桃为她挡住了。

“师姐！！”柳叶青狂吼一声，肝肠寸断。

世界因此而变得无声。

江芷的耳力那么好，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看见黑衣人拂袖潜入夜幕，柳叶青朝她面前猛扑过来。

而在她面前的柳叶桃，成了被抽丝拔筋的木偶，软软的倒在了自己面前。

她觉得他们的动作似乎都很慢，世界仿佛都静默了下来，但她的手脚被钉死了，眼珠也一动不能动，只是死死定格在了柳叶桃的身上。

柳叶桃咳嗽了好多下，一咳嗽便是一口血，血将半张脸都染红了。

但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哪怕她的五脏六腑都碎了，她也感受不到疼痛。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破了很多个窟窿，无穷无尽的风，从这些窟窿里穿过来穿过去，很痛快，但也很冷。

“师姐！师姐！你怎么那么傻啊你！”

在柳叶青痛不欲生的哭声中，江芷的知觉猛的一下子回来，像一把剑从鲜血淋漓的伤口里拔出来停顿许久，又猛地刺了进去。

江芷跪在柳叶桃跟前，指尖颤抖着去触碰柳叶桃的脸，似乎想将她脸上的血擦干净，可是血太多了，怎么都擦不完。

“你……你别怕，我带你去找郎中，找大夫。”江芷努力让自己冷静，但泪就是一直掉，怎么都止不住。

江芷想把柳叶桃背起来，但柳叶桃的手却轻轻搭在了江芷的手腕上，气若游丝道：“别找了，我好冷啊，抱抱我吧。”

江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趴下搂住柳叶桃，哭着问：“好点了么。”

柳叶桃的吐气弱的像丝随时能消散的烟，带着微弱的笑意说：“好多了。”

江芷泣不成声，呼吸都在发抖：“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掌？”

柳叶桃笑了：“你欠我的钱都还没有还我，我怎么会让你死。”

江芷肩膀颤动不止：“你就不怕我不还了吗？”

柳叶桃：“骗人是小狗……”

说到这里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仿佛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拼命用力，喘着气抓住江芷的手道：“下次再见，不还我钱，我就跟你绝交了啊。”

说完没等江芷回答，就又笑着说：“骗你的，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声音渐弱，归于天地浮尘。

江芷不敢去看，试探着道：“柳叶桃？柳叶桃？”

无人应声。

江芷的手臂收紧，清晰的感觉到怀中的身体越来越冷，她自己的身体似乎也随之变冷，唯一有温度的便是眼泪，接连不断地从眼眶出来。

柳叶青停了哭声，大喘着气伸出手指，去试探柳叶桃的鼻息。

只一下，他的心头便一阵抽疼，全身在短瞬间抽搐不止，话说不出来，喉咙能发出的只有嘶吼。

“都怪你……都怪你……”

柳叶青的十指深抓进泥土里，指尖渗血而丝毫不觉，猛的起身一把将江芷从柳叶桃身上扯开，手指着她：“都怪你！如果不是不放心你，我师姐根本就不会回来不会死！都怪你江芷！是你害死了她！”

“我师姐那么好那么好，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拍花林，她是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人，现在可好，什么都没有了，江芷！你拿什么赔我师姐的命！拿什么赔！”

柳叶青痛不欲生，怒极放出毒刃刺向江芷，出乎他意料的，江芷并没有躲，就那么木然的任由毒刃穿透肩膀，别说喊疼，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倘若此时的月光再亮堂一点，便能照见女孩比死人好不了几分的面色。

柳叶青把毒刃收回，没有再下手，弯腰抱起柳叶桃的尸体，经过江芷时冷冷说了一句“好自为之”，背影消失在漆黑无垠的夜色里。

江芷抱着头，痛苦地躬起要，蹲下问自己：“是我害死柳叶桃的吗？”

“如果不是我，柳叶桃就不会回来，就不会死的对吗？”

“如果不是我，柳叶桃就还能好好活着，整日研究着怎么赚钱对吗？”

江芷的头疼得要裂开，相比之下肩上的痛便显得微不足道起来，她一遍遍的问自己，头一遍遍的疼，越疼便越想问，逐渐感觉意识轻飘飘的如踩绵地，分不清刚才的一切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黑衣人不知何时回来，就站在她面前，凝望着她。

江芷肩膀的血迹一路蜿蜒，像把整个人分成了两半。

她缓缓站起来，朝着黑衣人走过去，喃喃问：“柳叶桃是我害死的？”

对方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运起了内力。

吸了几百名孩童的内力也不过与这女子打个平手，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把她的真气据为己有，但一件危险的东西如果得不到，那还不如毁了比较好，起码往后高枕无忧，不会担心再有敌手。

江芷看着对方朝自己一跃而起，神情木然看似毫无反击之力，生死之间，手却犹如条件反射般一把将剑拔出，身姿快如鬼魅，挥出的无数条剑影仿佛成了真剑，剑与剑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黑衣人笼罩其中，寸步难行。

江芷忘了自己是谁，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是个作为“人”的存在，但手里剑给她的触感十分清晰，甚至能在重重剑影中无比清楚的知道哪些剑是心中剑，哪柄剑是手中剑。

再高举手中剑，一下刺穿对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