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柳叶桃话锋一转,神情逐渐沉下来,“你得等我忙完我手头的事情,我才能去给你当牛做马。”
江芷望了眼吴仁义逃走的方向:“手头的事情?把那个叫吴仁义的杀了吗?”
她其实不太懂,这个吴仁义除了轻功一流,其余哪里都没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一个个的都对他虎视眈眈。
柳叶桃嗤笑一声:“就他也配被我杀?实话跟你说吧,我追吴仁义根本不是为了杀他,而是想从他口中打听到昴日君的消息。”
见江芷一脸见鬼的表情,柳叶桃又连忙解释:“你可别误会啊,我现在找昴日君不是想杀你,只是……我师父似乎对噬魂令十分关心,昴日君又是噬魂令的主人,若他与我师父真是旧相识,我想让他俩再见上一面。我师父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人一辈子就这么长,遗憾能少一桩是一桩。”
百晓生那厮只认钱不认人,哪怕柳叶桃算是他的老主顾了,多要的银子一两不会少,该透露的消息一个字也不会多。上次她问他昴日君,他只说了“杨有量”三个字,这次再问他昴日君,他也只说了“吴仁义”。
听完柳叶桃说的,江芷脑海中闪过很多东西,但零零散散的,很难串到一起去。
因她俩说话时左丘行多听了一耳朵,这会子正不知死活的跟柳叶桃叨叨:“你早说你找昴日君啊,现在不都传明教青龙堂堂主就是昴日君本尊吗,常公子他们此行来徽州为的就是伐明,你干脆跟着一道去不就行了。”
柳叶桃白了他一眼:“要是有那么简单,我还至于花那么多银子去找百晓生买消息。”
她将手里画圈的树枝一折两半,有些懊恼:“我跟青龙主在过去交过手,他身手确实不错,但根本没有修过噬魂令,昴日君绝对不会是他。”
左丘行点了点头,但又沉思片刻说:“话是这么讲没错,但噬魂令本就是走修罗道的速成功法,即便青龙主那个时候没修噬魂令,也完全可以在后来的时间里突飞猛进。”
朗月阁内尸骨如山,全是被吸干内力的孩子,有他们做垫脚石,短时间内修出毁天灭地的本事,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左丘行眉头皱了皱,有些不适。密林里尸山骨海的画面对他冲击太大,每每回想都不禁心神沉郁。
柳叶桃被左丘行所提醒,虽也有些对青龙主起疑,但还是没有离开自己原来的观点:“百晓生应该不会那么拐弯抹角,如果青龙主真的就是昴日君,那他怎么不直接告诉我?”
江芷本在思考问题,闻言默默甩了一句:“无商不奸,这么轻易就让你达成目的了,往后他还挣谁的钱去。”
柳叶桃无言以对,并且很想一拳抡爆江芷的头。
吴仁义肯定是要追的,但青龙主是不是昴日君,这是一个问题。
柳叶桃纠结了半天,最终在江芷他们准备动身离开时做了决定——吴仁义就由她的倒霉师弟去追,她跟着姓常的崽子一块登光明顶。
折腾半天,月亮都出来了。
一行人头顶星光月色走了半夜山路,总算到了徽州境内。
有叶寒生那尊活阎王在,徽州不能携带刀剑上街的规矩成了摆设。衙门行事作风比别的地方也要收敛很多,即便武林人士成群结队的招摇过市,也不会有官府的人找麻烦。
不过官府的人不找麻烦,不代表就没有麻烦。
华山派沸沸扬扬的“伐明”喊了一年多,要是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人眼皮子底下,估计还没等到光明顶就被一锅端了。
月色照大地,漫山遍野都是银白色的月光,像下了层薄霜。
众人位于徽州城外北坡,与处于南端黄山之巅的光明顶,隔了一整个徽州城。
北山坡上没有人家,只有个破败了的城隍庙,大家都忙着进里面占位置,只有李秾一转身,发现不见了江芷。
出去抬头一看,在悬崖边的一块巨石上瞧见了那道纤薄的背影。
江芷坐在巨石上,看底下的灯火一盏盏熄灭,风自南端吹来,迎面不是清凉,而是沉闷的炙热。
是光明顶上的风。
“你今天一整晚都是心事重重的,在想什么。”李秾说。
江芷本坐在巨石中间,听到李秾的声音,身体往旁边挪了挪,不一会儿,身旁就多了个人。
在李秾静静的凝视中,江芷说:“从我迈进家门的那一步起,我就知道如果不把江家灭门案弄清楚,我死都不会死的安生。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去了那么多地方,经历了那么多事,我以为把白虎主杀了,仇便报了,事情便了了。”
她眺望山下的灯火人家,夜色隐藏了她的表情,但语气里的落寞无论怎么克制,都还是会从唇齿间透露出来。
“但直到如今我才隐隐感觉,张监兵的死,可能仅仅只是个开始。”
“怎么忽然有这种感觉?”
李秾握住江芷的手,感受到她的指尖冰凉。
“不是忽然的,”江芷道,“我爹那些年里绝口不提镖局曾护送当今皇帝南下,连江盼宁都不知道里面的事情。而七星护送过皇帝是人尽皆知的,张监兵若大开杀戒,开始只会想到屠杀七星,之所以拿十二楼开刀,肯定是有人故意给他高密。”
李秾静静听着,掌心逐渐把江芷的指尖暖热。
江芷:“吴仁义与我爹是旧相识,梦中又是那样的反应,若他与白虎堂的人走得近,我大可以直接断定他就是向张监兵告密的小人。但他又受青龙堂的追杀,从他的梦话里我又知道江家和噬魂令有关系,他又门无派,连个底细都摸不清。”
江芷的语气逐渐有些沮丧,顿了片刻重拾精神说:“不过从吴仁义的轻功来看,如果他不是无影帮的人,那他就只能有一个出处。”
李秾的心沉了一下,说:“花石纲。”
江芷点头:“不错。”
这个“花石纲”自然不是过去那个为瑞丰皇帝烧杀抢掠的花石纲,而是从十三年前叛国投敌,自此效忠于北越朝廷的花石纲。
那么新的问题接肘而至,如果吴仁义真的是花石纲的人,那他不在北越好好待着,为什么要来南梁犯险?为什么被青龙堂的人追杀?噬魂令和他有什么关系?和江家又有什么关系?
江芷忽然间头痛欲裂,没忍住哼出了声。
李秾扶她起来:“这里风大,咱们回去吧。”
江芷道了声“嗯”,由着被李秾牵下了巨石。
众人都歇在了城隍庙里,夜已深,没什么人还在外面,除了江芷和李秾。
走到门口时,江芷忽然停下了脚步,李秾也停下来,望着她道:“怎么了?”
江芷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坚定到有些执拗,就那么静静看着李秾,说:“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吧?无论我以后会遇到什么,处境有多难。”
李秾乐了,嘴角噙着蜻蜓点水似的笑意:“我若离开了你,去了别人身边呢。”
江芷眼睫垂下,再抬眼便说:“那我就把那个人杀了,再把你抢回来。”
李秾嗤笑一声,握住她手腕:“江大当家都这么说了,我敢离开你半步?”
江芷显然对他这个回答不满意,皱着眉头正要开口,李秾却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今天已经想的够多了,让脑子休息休息,好好睡个觉吧。”他说。
确实,江芷觉得自己这一晚上想的东西的确太多了,而且还一桩都没想明白。
若是再想下去,她这一晚上别想睡着。
城隍庙里人满为患,地上横七竖八全是人。左丘行和柳叶桃睡前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一个手掐对方脖子,一个手扯对方腮帮子,也不晓得见面小半天能生出多大的仇,睡着了都想把对方弄死。
江芷望来望去,就常思川旁边还有点空,正想过去呢,又被李秾抓着后脖领拎走了。
“你干嘛!”她小声咆哮。
李秾面不改色:“当我是死的?”
刚才还为了他要杀人呢,这会儿去别人旁边倒跑得比谁都快。
所幸神像后面还有点空地,还安静,正好与外面隔开。
李秾把外衫脱下来捂在了江芷脑袋上,躺下后长臂一伸捞怀里,又当抱枕使了。
江芷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她脑袋裹一层,伸手就把头上的衫子扯掉。
她扯掉,李秾就又给她捂上,然后再扯,再捂……
反复了几次,李秾似乎有些无奈,说:“头疼不能着凉,老实点。”
江芷这才明白了李某的用心良苦,“哦”了一声,自己动手把整个脑袋捂结实了。
捂完,李秾摸了摸她的脸,忽然笑出声:“你倒是留个喘气的地方啊。”
江芷本来还在觉得哪里奇怪,听他一说才反应过来,忙把盖住下半张脸的布料掀上面去了。
李秾的手再次覆过去,指腹摩挲到的不再是布料,而是少女柔软娇嫩的肌肤。
秀挺略翘的是鼻,柔软饱满的是唇,小巧圆润的,是下巴。
只覆上去了一个瞬间,李秾却犹如被烫到似的,很快移开了手,放在了江芷的背后。
人在睡着后容易忘乎所以,江芷在李秾怀里睡得舒服,上半身舒展了下,脖子一伸面庞便微微抬起。
鼻尖正好抵在了李秾的喉结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9章 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