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 第177章 假冒

李秾抬眸一望，光明正大回瞪过去，丝毫不怯那老辣的目光。

老东西留意到他眼中的敌意，冷哼一声自斟自酌，不再打量二人。

莫要问在兄长的威逼利诱下，抽抽个鼻子把蟾蜍送回去了，场面暂时得以控制。

常思川挨个道歉安抚，才让这鸡飞狗跳的片刻时光翻篇。

等忙完这些，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思仪去哪儿了？

刚要抬腿准备去找师妹，那边武昌渝又叫他，先是冲他耳边耳语了一阵，随后带他进入了右手边耳室。

江芷从来到就注意到时不时有丫鬟从耳室中进出，说明里面是有人的，但这人轻易不露面，应当是武老爷眼中的贵客。

再回想方才常思川听舅舅耳语时的诧异反应，估计他也并不知道这耳室中的是谁。

过了约有一柱香的功夫，常思川从里面率先出来，面皮子白的像纸一样，但神情还维持着镇定，显然是受到了一些冲击但强忍着没有发作。

没过多久武昌渝也从中出来，相比他外甥的一反常态，他倒是笑容满面，全然没有烦恼挂心的样子。

常思川跟武昌渝说了一声，便出去寻找洛思仪了。没了那只大蟾蜍作祟，内场很快又恢复其乐融融，好赖在座的各位都没外人，面子总要给他老武一个的。

武昌渝又招待会子客人，便亲自去厨房察看酒菜准备情况，这种事情远可以让下人去做，这个时候出去，估计是寻个由头透透气。

忌讳的人都走了，江芷指着那间神秘的耳室，对李秾道：“昴日君就在那里面。”

李秾不置可否：“这么肯定？”

江芷道：“方才常思川进去前是副疑惑的样子，出来便是副惊魂未定的神情。他好歹是华山派大弟子，普通小妖小怪不至于镇住他，何况还有对阴阳郎中给他铺垫了下心理准备，里面的人哪怕不是昴日君，也绝非池中之物。”

验证到底是不是也很简单，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芷敢想就敢做，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已经站起来径直往耳室走。

李秾没料到她这大半年个子没长胆子却没少长，三两步追过去抓住她胳膊道：“你就这么直接进去？”

江芷眼神疑惑：“不然呢？”

这时有一群小丫鬟托着食案从外头进来，其中两人便是要往耳室中送。

江芷将李秾的手从胳膊上扯下来，过去拉住其中一名小丫鬟，附耳不知扯了什么谎，人家便笑眯眯的将手中食案给她了，出去另忙别的。

江芷托着食案，动身之前还嘚瑟的冲李秾扬了下眉，十足的不知天高地厚。

李秾拿她无法，便眼睁睁看她跟人进了耳室，须臾功夫，另一名小丫鬟便出来，只江芷还在里面。

他生怕他有什么不测，目不转睛盯着耳室，随时留意里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江芷还没出来，但李秾彻底站不住脚，直接冲了过去准备一把推开耳室的门。

哪想到手刚沾上门，门就自己开了。

江芷衣冠整洁神情自若，姿态轻松从里出来，还不忘将门合上，正常到李秾都要怀疑里面根本没有那穷凶极恶的昴日君，她就是进去溜达了一圈。

“白来一趟了。”江芷一针见血。

她逗留在里面这一会儿没干别的，自告奋勇给人按摩来着，实际按摩是假，探武功高低才是真。谁知这一探不要紧，她觉得她命里的克星若是就这么点能耐，那她也别活了。

李秾顿了顿，道：“此事先别声张。”

江芷点头，她自然不愿意多事。

但她有一百种法子逼着对方主动承认。

在场的老少爷们都是锦衣玉食的主儿，聚在一块总不会关心粮食和蔬菜，无论在何年何月，朝政和江湖永远是不变的话题，滁州天高皇帝远，再怎么妄议朝政也不必担心砍头，乐得逍遥。

等关心完皇帝今年又添了几个小老婆，秦辉那狗贼又贪了多少民脂民膏，也不知是谁拐的话题，一下子就又转移到那些传闻中的武林高手身上了。

恰好武昌渝这时从外面回来，他那些老哥们知道他素日里爱收留个落难侠客什么的，便起哄道：“我们平时没事也是喜欢练些拳脚的，不如武兄喊几个大侠出来，同我等比试比试如何？权当给小公子大喜之日助兴了。”

武昌渝面上为难之色明显，但对方兴致上来了，愈发地不依不饶，且起哄的人越来越多。无法，只好让几个小厮乔装打扮一番，装作侠客与之比试。

内场最中间的几张大桌子被推开，成了个临时比试场。

下人们纵然有身手了得的，可也不敢伤了主子，打个架打的束手束脚，都不必拳头落在身上，自己找个机会便躺下装死了。

“武兄好吃好喝供着的所谓大侠就是如此身手么？我这一拳还没落下去人便倒了，莫不是你遭人骗了吧哈哈。”

“别听他胡说！武兄府上可尚有余地？我家中有一小儿年方五岁，想来给你当个护卫是足够了！”

“哈哈武兄先莫同意！我府上那个八岁！”

武昌渝尴尬笑着，心中有口气积压成团咽不下去，那几个炫小儿的朋友虽无坏心，但终究戳到了心中痛处——外甥再亲到底不是亲生的，但凡他有个一儿半女，也不至于遭人取笑的如此心酸。

这时又有人起哄，说真正武功高的都被他藏着呢，说不定就在耳室里，让他速速将人叫出比试。

武昌渝面色变了一变，“万万不可”四字便从嘴里出来，可富商子弟肚子里没那么多为人着想的客气可讲，见他不允，成群结伴的便要去耳室里拉人。

这可把武员外吓得不轻，连忙赶在前头堵住门口道：“罢了罢了！依你们了！且等我进去请人！”

众人叫好，摩拳擦掌等待一试。

喧闹声中，只有三个人老实坐着，还算安静。

一个是正在等待弟弟归来的莫要寻，另外俩是假装正在谈天说地的江芷李秾。

从江湖轶事，到比武证道，到右边耳室，她这边声音不高不低说上一句，那边立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传播开来。中途顺道加点油添点醋，问就是“我听说”，反正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

谣言就是这么来的。

等耳室的门再度打开，方才还叫嚣的人此刻却了无动静。

紧随武昌渝出来的男人身长起码八尺，方头大耳，满面红光，一双死鱼眼耷拉着，瞧谁都自带煞气。加之身披华袍头顶金冠，无形中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与方才小鸡崽子似的羸弱小厮明显不同。

武昌渝介绍：“先生是我府上贵客，平日不怎么爱往人多的地方走动。本不想叨扰先生，不过既然大家都愿与之一较高下，我刚刚请示了先生，他是应允的。”

注意到周围人的神色变化，武昌渝笑眯眯的，也不戳破，就问：“谁愿意当第一个？”

鸦雀无声。

“昴日君”别过脸去，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十足的高傲做派。

武昌渝又左右望了望，笑道：“没人么？”

忽的，有一道温软声音传来：“我上。”

江芷站起来，在众人或不解或好奇的目光中，径直走到中央比试场，冲男人一揖道：“承让了。”

“昴日君”垂着眸子瞧这白白嫩嫩的小丫头，就像在瞧一只毫无攻击能力的小奶猫，他记得自己方才好像见过她，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正在作死。

“在下，昴日君。”

声如洪钟。

名号一响，场中众人齐齐退避三舍，震惊于这传闻中的人物，竟会有朝一日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而他们还差点跟他动手，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

武昌渝没想到江芷会站出来，连忙上前对她低声道：“江姑娘莫要意气用事啊！此人我也就搬出来吓吓他们，并不是非得比个高低的，你若有什么闪失，我便是舍了这条老命也无法跟安儿交代！”

江芷点头如捣蒜，十分乖巧似的：“您离远点，把您误伤了我也无法跟常公子交代。”

刚打完俩喷嚏的常思川正好走到门口，看到这么多人堵在外面，开始还挺困惑，等扒开人走进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江芷跟人对峙，对峙的家伙还是耳室中那尊杀神，他整个人都凌乱了一下。

武昌渝眼角余光瞥到外甥回来了，看见救星似的颠颠跑过去道：“安儿啊！你可劝劝江姑娘吧！她一定要跟这位先生比试一场！舅舅我没辙了！”

江芷武功不错，但她外表容易给人种不堪一击的错觉。

所以常思川听到这段话时血液都要凝滞了，所有温文尔雅都暂且丢到一边，迅速冲过去对江芷喊道：“江姑娘过来！你不知道他是——”

那个“谁”字还没有从喉咙里发出来，“昴日君”就已经抡圆胳膊一拳砸向江芷！

常思川瞳仁骤然一紧，嘶声力竭道：“别动她！”

随着大块头一记拳头落下去，所有人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莫要寻都不免多看了一眼，唯李秾神色如常。

待拳风散尽，尘埃落下。

江芷抓住那只拳头的手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男人眼里的不可思议逐渐被铺天盖地的剧痛所覆盖，张嘴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她松开手，粗壮胳膊如面条瘫软垂下，再无攻击能力。

男人捂着胳膊跑了得有三丈开外，全然失去方才威风，脑门的汗珠子黄豆似的一粒粒往下滚，嘴里大声喊疼。

江芷瞟了人一眼，轻飘飘道：“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