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列颠鸢尾 第4章 第三章

“怎么样？妈妈。”玛格丽特躲在厨房的门后，见到心情颇好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要不了多久就会见分晓。”杰奎塔从厨房的窗户看了看门外脸色十分阴沉，在门廊里烦躁的徘徊的沃里克伯爵，“但今天，我似乎看到了一位不愿意盲从于引导者的年轻国王啊。多么美好的一天。”

“最好不要再惹怒他了。不然我还挺害怕他拔剑朝我们冲来的。”玛格丽特感受到母亲的好心情，也不免说了句玩笑话，逗得杰奎塔轻轻笑出声来。

爱德华此时却匆匆从餐厅里出来，杰奎塔听到声音，不由得一愣，随机吩咐玛格丽特带着厨房里不要乱动。

“怎么样？”杰奎塔先是目送爱德华翻身上马，和沃里克一起离开，这才转头问伊丽莎白，“他同意把土地还给你了吗？”

伊丽莎白神秘的笑了笑，脸上还带着些淡淡的红晕：“他……他明天再来。”

玛格丽特进屋的时候，伊丽莎白正带着笑，有些害羞的写着自己的诉求。

玛格丽特看到她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不由得撇了撇嘴：“呕！爱情的味道好臭。”

伊丽莎白把手里的羊皮纸轻轻敲在玛格丽特的头上，玛格丽特立刻冲上前抱住伊丽莎白的腿，两人亲亲热热的打闹起来。

“看在上帝的份上！”杰奎塔徒劳的试图拯救桌子上昂贵的墨水和勃艮第美酒，但玛格丽特和伊丽莎白一边尖叫着在地上翻来滚去，一边咯咯大笑，让杰奎塔几乎无从下脚，“要打就到院子里去！别在这滚来滚去！你们这些小皮猴！”

玛格丽特和伊丽莎白依言一溜烟的跑走了，差点撞到正巧巡视回来的里弗斯男爵和他的三个儿子。

“这些女孩子们！”理查德宠溺的摆了摆手，表情似乎在说自己亲生的得忍着。

“爸爸救我！”玛格丽特胳膊短腿短，在伊丽莎白的攻势下完全无法招架，见到父亲简直就是见到救星一般，立刻手脚并用的爬上了理查德的背。

“你总有下来的时候，你给我等着！”伊丽莎白捏住了玛格丽特的鼻子，玛格丽特左躲右躲，最后直接把脸埋进了父亲的脖子里。

理查德宠溺的背着玛格丽特四处转悠，玛格丽特又笑又闹，理查德时不时的把她高高举起，总是让她连连惊呼。理查德把女儿搂进怀里，使劲的胡子蹭着她的额头，玛格丽特尖叫着用手抵挡但最后都是徒劳。

杰奎塔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餐，笑着看着丈夫和女儿亲昵了一会儿，出声解救了惨遭父亲蹂躏的女儿。

“你喜欢他吗？”玛格丽特在今天晚餐的时候从两个侄子的手上赢得了和伊丽莎白睡一块的权利，她正大手大脚的趴在柔软的床上，伊丽莎白则点着煤油灯，仍然在羊皮纸上修修改改，玛格丽特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不免好奇。

“我不知道。”伊丽莎白停顿了一会会，有些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他很英俊。也充满自信。他……和约翰很不一样。”

“大姐夫是什么样的？”玛格丽特翻了个边，让自己面对一边的伊丽莎白，“他对你好吗？”

“约翰……有板有眼，是个很守规矩的人。他妈妈不太喜欢我，但不管怎么样，他对我还是很好的。”伊丽莎白说着吹灭了桌上的蜡烛，“如果他没有战死，我会依然爱着他的，我想。”

“我以后也要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吗？”玛格丽特蠕动了两下，给伊丽莎白腾出一半的位置，“万一他对我不好怎么办。”

伊丽莎白罕见的沉默下来：“爸爸会为你出头的吧。我想。但恐怕是的，亲爱的，我们都会要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玛格丽特把脑袋往伊丽莎白怀里挤了挤：“丽兹，如果你真的当上了王后，我们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

“也许你需要一条体面一点的裙子。”杰奎塔看着女儿随手掏出来一件旧的裙子，不由得点评道。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执意换上了这条裙子：“如果我盛装打扮，他一定会觉得我别有用心。我只是想要回属于我的土地，仅此而已。”

“你在挣扎。你不仅仅只是想要回土地而已。”杰奎塔了然的摇了摇头，“他是约克的国王，而你是一个兰开斯特家族的姑娘。没有好处的爱情对我们而言是没有用的东西。”

“妈妈，拜托。”伊丽莎白苦笑着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是您，也不是麦琪。我没有继承你的能力。”

“你是我的长女。”杰奎塔打断她，“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现在，你妹妹在哪，我们该走了。”

玛格丽特在梦里被叫醒的时候，天还蒙蒙亮。但是已经可以看清白云之下冉冉升起的初阳。

“我们去哪里，妈妈？”玛格丽特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穿着衣服。

杰奎塔神神秘秘的为油灯点燃蜡烛：“去河的另一边。”

“巫术？妈妈？”伊丽莎白不赞同的摇摇头，“这是禁止的！你答应过父亲，你难道想被在水里浸死吗？”

杰奎塔带上兜帽：“除了我们三，没有人知道了。跟我来。我们必须要在你们父亲和哥哥们起床前往巡视之前回来。”

玛格丽特依言站起，亦步亦趋的跟在母亲的身后：“我能喝爸爸一起去巡视吗？就像以前一样。”

杰奎塔摇了摇头：“不行，亲爱的。今天国王还要来，你不记得吗？”

“国王又不是来找我的。”玛格丽特坏笑的怼了怼身边的伊丽莎白，后者伸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说话间，三人都来到了艾芬河的另一头，那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树林，河流从树林间缓缓而过。等走到目之所及处最大的一棵橡树前时，几根在空气中闪闪发亮的鱼线被绑在树干上，另一头则沉在湖里，线尾似乎绑了什么东西，随着河流若影若现的飘荡着。

“伊丽莎白，选根线。”杰奎塔对着大女儿说，伊丽莎白先是沉默的看了一会，十分谨慎的选了一根线，杰奎塔见她选定，便从怀里拿出剪刀将其剪断，“收回来，一天一英尺。”

玛格丽特看着在湖面上忽隐忽现的鱼线，忍不住好奇：“我们放弃的是什么？”

“你永远都不知道的事情，不会出生的孩子或是你把握不住的机会，你错失的一切。”杰奎塔将女儿搂进怀里，“注意力集中些，玛格丽特，某一天，你也会用这样的方法来判断你的未来。”

“那我手里的这根线呢，妈妈？”伊丽莎白将鱼线卷好，等到卷到一英尺时停了下来。

杰奎塔环抱着玛格丽特，定定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流：“未来。”

今天是一个非常好的日子，连绵不断的小雨终于在这两天结束，太阳久违的露出了脸。

“这边！这边！”孩子们在雪白的床单下尽情的奔跑着，杰奎塔用布将眼睛包起来，假装自己在抓捕小孩子们。玛格丽特半躲半跑，往后一仰躲开了母亲的手，却一头栽进伊丽莎白的怀里。

“好啊！你终于被我逮住了把！”伊丽莎白一把抓住挣扎着想要跑开的玛格丽特，猛地亲了她好几口。

“丽兹！丽兹！”安妮从屋子里飞奔而来，脸上带着止不住的兴奋，她伸长脑袋寻找着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放开了怀里的玛格丽特，整理了一下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的头发：“我知道是谁。”

“天知道有的时候我多么嫉妒她。”安妮搂着玛格丽特，“她是那么美丽，很多人都爱她。你也许不记得以前的大姐夫，虽然他不常来，但每次见到妈妈，总要把伊丽莎白夸的天花乱坠。”

“但伊丽莎白的土地却握在她婆婆的手里。”玛格丽特深处一根手指，左右摆动了一番，表示很不赞同，“如果大姐夫真的很爱很爱伊丽莎白，在他活着的时候这些土地的归属权就应该属于伊丽莎白和我亲爱的侄子们。”

安妮伸出一根指关节，狠狠的敲打了玛格丽特一番：“你才7岁，能不能有一点7岁的样子？”

“我梦见的，不行吗～”玛格丽特气嘟嘟的揉着额头，时不时横安妮一眼，过了一会，又有点好奇的扒到她身上，“安妮，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人呢？你想嫁给国王吗？”

“谁不想嫁给国王呢？”安妮满脸憧憬的望着房子里头，“更何况，新国王他是那么的年轻又富有魅力。”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是无福消受了。我就想嫁一个和父亲的官职相当的，最好是名声好的。”玛格丽特叹了口气，“我一想到沃里克伯爵就发怵。”

“你个小丫头片子！”安妮哑然失笑，“这么丁点大就想嫁人？想都别想！”

理查德·伍德维尔结束完今天的巡视回到家时，就见到自己家的姑娘们站成一排从窗户外头朝里望，他还以为杰奎塔又从勃艮第收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不由得带着儿子们先踏进了厨房，却不想正巧见到和伊丽莎白相谈甚欢的爱德华。

理查德的脸色一下变得阴沉起来。

“陛下。什么让您大驾光临？这是我的儿子们，安东尼和约翰……”

“我们见过了。在陶顿战役上。”约翰上下打量着眼前年轻的男人，似乎对他嗤之以鼻，“那天你屠杀了至少半个英格兰。”

“在加莱，你和你的父亲取消我父母的婚姻，还说我的父亲是无名小卒。”安东尼和爱德华同一年出生，两人已经算得上是多年的宿敌了，“尽管我父母只是在守护那片和法国接壤的领土，还没有参与到你和你父亲以及亨利国王的战争。”

“安东尼。”杰奎塔见大事不妙，连忙出声阻止，还给站在门口的姑娘们使了个眼色。

“因为你们支持的国王朝□□败。”玛格丽特刚想进来把哥哥们拉走，爱德华却忽然开口，她只好又倒退一步，不敢再进来了，“税收苛刻，杀害那些他曾赞扬过并且赦免的人。而你们居然还可以说他尽职尽责！我今日来，是因为伊丽莎白夫人告诉我，她失去了她结婚时的土地。”

“她没有失去，而是被夺走了。”理查德嗤笑一声，“她所求不过一个公正而已。”

“哈，公正？从约克家族要？”约翰恨不得冲上去将拳头狠狠砸在爱德华的脸上，但安东尼伸手阻止了他。

“你们的兰开斯特王后杀害了我的父亲和弟弟，还把他们的头颅钉在城墙上示众。别和我谈什么公正。”爱德华自然不怕，反而走进了几步，伊丽莎白下意识的想要拦，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又只好默默的收回手，好在爱德华见到了局促不安的她，语气一下子缓和下来，“你的诉求写好了吗？”

伊丽莎白点了点头，递出了已经被自己捏的有点皱巴巴的羊皮纸。

爱德华展开粗浅的看了看，便点了点头：“他们会归还给你，由你的国王亲自下令。”

伊丽莎白没想到事情会解决的如此轻易，差一点就要上去拥抱爱德华了，玛格丽特连忙用尽全力咳嗽了几声，伊丽莎白才堪堪止住脚步。

爱德华撇了玛格丽特一眼，只见后者手里正摆弄着一支玫瑰，上头还有些晶莹的露珠，了然一笑：“伊丽莎白夫人，走之前能带着我去你们家的玫瑰园转转吗？这里的气氛实在是有一点……太僵了。”

“如果爱德华要将伊丽莎白召入宫廷，那怎么办？那个男人几乎睡变了半个英格兰的贵族夫人，他现在可能在玫瑰园就已经强迫伊丽莎白了。”约翰透过窗户，极力的想要看着在玫瑰园里散步的爱德华。

“他不会在玫瑰园干这种事的，人们都能看得见。”杰奎塔坐在一边，用手捂着额头语气虚弱地说。

“没错。他只会在战争结束之后召伊丽莎白入宫，因为她理应报答国王的恩情。”安东尼摊开手，朝着母亲怒喝，伊丽莎白就在这个时候回到了餐厅，安东尼眼尖的发现了她，“我说的对吗？伊丽莎白？”

“我只想要一个公道。”伊丽莎白耸了耸肩，走到餐桌前坐下，将棋盘上的棋子摆好，“而国王说了他会给我一个公道。”

“那如果爱德华要你进宫去侍奉他，你会怎么做？”理查德缓步走到女儿的跟前，从上而下的看着她。

伊丽莎白抬起头，语气诚恳的说：“我都听您的，爸爸。”

理查德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满意地走出了门。杰奎塔连忙站起来赶上了丈夫。约翰只是和哥哥交换了个眼色，便在哥哥的指示下也退了出去。

“你想要的不止是土地吧？你还想要他。”安东尼了解伊丽莎白，她的所有表情都没法逃脱他的眼睛，“伊丽莎白，如果你把自己贱卖了，那就太不值得了。”

伊丽莎白摆弄棋子的手指一顿，微笑着抬起头。

“他是英格兰的国王，如我我想要回我的土地，我必须向他展示我的忠诚。但是，我亲爱的弟弟，我没打算把自己卖给任何人。”

安东尼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便只点点头退出了厨房。

夜晚降临的时候，伊丽莎白穿着兜帽，重新回到了河边，她一卷一卷的收回鱼线，而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玫瑰园里有什么：国王和王后！

猜猜看，伊丽莎白能从湖水里拉出什么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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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