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列颠鸢尾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什么好事？”托马斯陡然开了口，他恶狠狠的盯着这位姑婆，他眼冒凶光，拳头紧握，若不是亨利死死的拉住了他，他说不定会干出什么傻事来，“你见过她手上的茧子和伤口吗？她本来应该养尊处优，因为你们，他得从冰冷的河水里打水出来替我们手洗衣服，我们出去找吃的，她得在家里背着我年幼的妹妹在阴暗的地牢里艰难的做她从未做过的家务活。即使刚刚失去父亲和哥哥，拖着病体也得带着我们逃跑！这一切都是你们这一家子内维尔做的好事，现在拿着她当你们的遮羞布，你还让她感恩戴德？我呸！”

塞西莉公爵夫人直愣愣的听着托马斯歇斯底里的指责，惊恐的倒退几步。

“你们怎么从来不说？你们……”伊丽莎白捂着肚子，她大张着嘴，眼泪几乎是喷涌而出，“你们怎么能不说呢？你们……”

“玛格丽特不允许我们说。”亨利紧抓着好友，无奈的说道，“她不想让您担心。”

“啊！”伊丽莎白痛苦的弯下腰，急促的呼吸着。鲜血从她的下身缓缓淌出。

爱德华一跃而起，横抱着伊丽莎白就往外头冲去。

“快来人！王后早产了！”

玛格丽特原本待在杰奎塔的身边，轻声的和母亲谈论着自己小时候的趣事，看着杰奎塔虚弱但笑意盈盈的脸颊，不免有些高兴。外头忽然传出来的几声尖叫却打断了岁月静好，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出了门。

来来往往的侍从们手里拿着床单、毛巾等等东西在宫廷里大步流星的奔跑着。

“发生什么了？”玛格丽特拽住一个侍女，迷茫的问。

“王后早产了。助产士说她也许撑不过去。”侍女好心的提醒道，“也许你会想要见她，夫人。”

玛格丽特双腿一软，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只剩下轰鸣之声，她根本没法站稳，只能扶着墙，摸索的走到王后的房间。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和伊丽莎白微弱的叫声让她陡然清醒过来。她踉跄着走上前，跪倒在伊丽莎白的身边，轻轻握住姐姐的手。

“丽兹。”玛格丽特把头贴在伊丽莎白汗涔涔的手上，“求你，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一个人不行的，求求你。留下了。留下来。”

伊丽莎白原本已经精疲力竭，眼前也开始逐渐模糊起来。可玛格丽特的呼喊却越来越清晰，伊丽莎白挣扎着动了动手指，她想摸摸妹妹的脸。

“别害怕。别害怕。我在这里。”爱德华从后头环住伊丽莎白的肩膀，将头靠在妻子被汗水浸透的头发上，轻轻的吻着。

一声痛苦的低吼传来，助产士们传来兴奋的喊声，孩子终于滑了出来。可她待在肚子里的时间太久了，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她恐怕撑不了太久。”助产士将孩子包裹好，小心翼翼的送到爱德华的手里。

“那她会在爱里度过每一天。”爱德华把额头贴在小婴儿的头上，轻轻的蹭了蹭，“王后怎么样？”

“很虚弱。”安妮·伍德维尔抱了抱玛格丽特，“但她会好起来的，我想。”

“那就好。”爱德华长舒了一口气，“玛格丽特？来吧，让她歇会儿。到我这儿来。”

伊丽莎白昏昏沉沉，现在的她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玛格丽特依依不舍的看着侍女们收拾好一切，又将伊丽莎白安置在床上，这才跟着爱德华的步伐离开了房间。

“她很虚弱。玛格丽特。”爱德华抱着刚出生的小姑娘，她显然不如前面的几个孩子健康，连哭声都轻轻的，“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和伊丽莎白就讨论过，如果是个女孩，我们就叫她玛格丽特，但现在……”

“没关系。”玛格丽特抹了一把眼泪，“我不介意。她好小啊。又漂亮又珍贵，是吗？我亲爱的小公主，你真美。不是吗？”

“玛格丽特。”爱德华舔了舔嘴唇，“相信你也听到了，关于理查德的一些传言……我在考虑，把你嫁给理查德。”

玛格丽特心里涌现出一股悲凉。自己要嫁给理查德的决定没告诉第三个人，如今的局面，很容易猜的出来幕后操控的人物。可这本来是她亲自做的决定，如今却只觉得悲凉。

“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一切照旧。”爱德华见玛格丽特低着头沉默，以为她实在是不愿意，连忙说道，“你永远都有选择的余地。”

“我们都有同样的东西需要守护。爱德华。”玛格丽特抬起头，红肿着眼睛笑着，“如果这对约克好，对我们的小王子好，那我就会照做的。”

爱德华沉默了下来。

“抱歉。”过了好半天，他终于出声道。

“您无需为任何事情道歉。爱德华。”玛格丽特尽力扯出来一丝笑容，“您是一个好国王。可我还得说一句，光靠我和理查德的婚姻解决不了问题。安妮一直不露面，人们就会一直猜测。恕我直言，她是兰开斯特的爱德华的遗孀。这个身份会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

“你想让她结婚？”爱德华问道。

“她必须结婚，越快越好。不然，她就只能去死。”玛格丽特坚定的说道。

“乔治不会松口的。”爱德华叹了口气，“她做梦都想独占沃里克的财产。”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玛格丽特冷笑一声，“总不能只靠我和理查德，他也要受到一些惩罚，不是吗？剥夺他对安妮的监护权，并把这个权利转交给我。不是理查德，是我。只有我能保证，安妮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最好的人选出嫁。”

“我会考虑的。”爱德华深思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殿下。格洛斯特公爵求见。”托马斯·斯坦利敲了敲门。

玛格丽特从爱德华手上接过小公主，轻声细语的哄着。一眼也不想看来人。

“陛下。玛格丽特女士。我听闻王后顺利产女，特地前来慰问。”理查德朝着玛格丽特鞠了一躬，换来了玛格丽特的白眼和爱德华的冷哼。

“知道你的心意了。赶紧去准备你的婚礼吧。以后就少做一些要让你的未婚妻为你擦屁股的蠢事。”爱德华朝着玛格丽特努了努嘴，理查德呼吸一屏，瞥了玛格丽特一眼，可后者一心逗弄怀里的小娃娃，一眼也是不想看人。

“行了，玛格丽特，你先带小家伙出去吧。到王后那去，陪她一会儿。”爱德华吩咐道，玛格丽特便听话的走掉了，全程懒得分给理查德一个眼神。

“我以为她不会同意。”理查德有些局促。

“她没法不同意。”爱德华冷笑着说道，“为了约克，我只能给她下命令了。我可不管她会不会恨你，又不关我的事。”

“你不能逼她！”理查德难得生起气来。

“那你做事之前为什么不考虑考虑！”爱德华一拍桌子，“怎么，你现在还想来向我求娶安妮·内维尔？”

“玛格丽特和您肯定想到了别的解决办法。那我也不必非要娶她不可。”理查德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里倒没有什么遗憾。

“我还以为你对她情根深种呢。”爱德华抄起身边的羽毛笔。

“为什么你们会这么想？”理查德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爱德华看他的脸色，确实不似作伪，倒是莫名的笑了起来。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弟弟身边，严肃的拍了拍理查德肩膀。

“听我一句。理查德。不要总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看问题。你觉得正常的事情在别人的眼里可能匪夷所思。”

理查德还是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

“算了。你以后总会知道的。”爱德华摇了摇头，“你的婚事一旦敲定，我倒是有别的一些想法。伊丽莎白想让我钦点安东尼做小王子在威尔士的监护人。但我总想让我的血脉能被与我血脉相连的人的监护下长大。而现在你要娶玛格丽特，就再好不过。既完成了王后的心愿，又恰好能让我如愿以偿。更重要的是，玛格丽特是兰开斯特的首领的监护人。能让小王子提早接触兰开斯特的某些人和事，对小王子也有好处。”

“小王子应该在纯正的约克环境下长大，他无需对兰开斯特多加关注。”理查德却对此颇有异议。

“兰开斯特和约克，如今都是英国人。”爱德华摆摆手，“现在没有所谓的敌对家族，理查德。你作为王室贵族，你更应该帮助我将他们联合在一起。”

理查德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最终闭上了嘴：“我明白了，那安妮……”

“她的事我来解决。你现在最该关心的是你的妻子。不是别的女人。”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还敢说这话呢？宫廷里谁不知道简·肖尔？”

“第一，她不会威胁到王后的地位。若她有心如此，我第一个杀了她。第二，我没闹出过任何一个私生子。这一点，我劝你尽快和玛格丽特说明情况。”爱德华十分平静的说道，理查德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

走廊。

玛格丽特把孩子交给保姆，自己则往自己的房间那边走去。

漂亮的女人穿着紫罗兰色的连衣裙，娉娉婷婷的往前头走来。见到玛格丽特，眼睛一亮。夸张的连声祝贺玛格丽特即将成婚，王后喜得贵女云云。

“少说废话。”玛格丽特根本看不出来这个就是几天前还是那个运筹帷幄，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如临大敌的女人，“你说你能帮我，那好。让国王同意把安妮·内维尔的监护权从乔治的手里转移到我的手里。我们就合作。”

简粲然一笑，施施然的离开了。玛格丽特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玛格丽特房间。

“确定下来吗？”布里奇特忧伤的说道。

“我不仅要嫁给他，还得去他的地盘上生活。”玛格丽特深深的叹了口气，“布里吉特，你能一直跟着我吗？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到那里去，我一定会疯掉的！”

“我当然会跟着你！”布里吉特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本来就是威廉伯爵精心挑选来服侍你的。去哪我都跟着你。”

“我总想着能圆满一点。”玛格丽特笑了笑，却又失落的低下了头，“可总是不能圆满。”

“人生总是不圆满的。”布里奇特温和的笑了笑，“但人到桥头必有路。以前我们准备的是肯特家族的婚服，现在恐怕有不少地方需要改动。”

“给我二姐穿去吧！”玛格丽特咯咯笑起来，“本来就是为她准备的婚服。至于我的，我有别的办法。”

侍女们按照吩咐，去来了金雀花家族的旗帜和里弗斯机组的旗帜。裁缝根据，阿格利特的设想修建的合身之后，完美的将两个家族的族徽凭借在一起，组成了一条拖地礼服制成的科尔塔迪。

尽管时间不多，赶制的匆忙，但胜在别出心裁，而且也足够庄重。

“您想要带上哪一顶冠冕？”侍女们带上两顶漂亮二华丽的王冠。一顶是格洛斯特家族的冠冕，另一顶则是伊丽莎白借出的冠冕。

自从亨利归顺约克之后，不知道是真的喜欢还是为了消除爱德华的戒心，整天醉心于研究各种各样的时尚，又是提议大贵族可以拥有家族冠冕，又是发明什么新的头饰和衣服样式。许多从法国传来的一些时尚潮流，很快就会传到亨利的耳朵里。

爱德华嫌他烦，把这一块的事通通交给他去做，随他怎么折腾。反正他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爸爸叔叔外婆妈妈继父，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他绰绰有余。

“我能带冠冕？”玛格丽特有些好奇。那些得到国王首肯的家族第一时间就为自己家族打造了独属于自己的冠冕，以示恩宠。

理查德就是第一批得到国王首肯的贵族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国王的姐妹们、公主们可以拥有自己的家族冠冕。亨利作为伊丽莎白公主的未婚夫，自然也拥有了打造家族冠冕的权利，而它的第一任主人，就会是成年后的伊丽莎白公主。

“作为大公夫人，您可以带。”侍女恭敬的说道，“如果有一天国王陛下允许里弗斯伯爵阁下可以打造自己的家族冠冕时，您还可以向您的嫂嫂借。”

“样式都不错。可总觉得太过隆重了。怪沉的。”玛格丽特提起一顶，放到布里奇特的脑袋上，纯金的王冠一下子压的布里奇特梭起了脖子。

“来得不是时候？定下来用哪顶了？”亨利在一片哄笑声中进了屋，手里抱着一个木盒子。走到玛格丽特面前单膝跪下吻了吻她的手。

“没有。”玛格丽特兴致不高，但还是笑着接受了亨利的吻，“大设计师，您有什么意见？”

“我的意见？”亨利望着金王冠撇了撇嘴，伸手将木盒子递到玛格丽特怀里，“新婚礼物。”

原本玛格丽特以为会是什么小型的物件，打开却发现是一顶小巧却华丽的银质王冠。王冠的尖角被制成鸢尾花的标志，底座镶嵌着大小完全一致的红宝石，还仔细的雕刻着玫瑰花藤，而最大的鸢尾尖角上，则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金黄色钻石。

“上帝保佑。”玛格丽特对这顶冠冕爱不释手，迫不及待的带上照起了镜子。

“至少得有一件事值得你高兴，是不是？”亨利苦笑着说。

我的宝贝女儿要出嫁了，但妈妈却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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