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血的气息自空中弥散,他的脑海浮现出一个纯粹冷寂的世界。
钢铁巨兽的怒吼犹在耳畔,122毫米穿′甲弹曾与他们擦肩而过,将虎式重坦的装甲撕成燃烧的废铁。
炮弹的呼啸与履带的碾压交织成死亡的乐章,而此刻,静谧中的血腥却透着别样的惊悚,看不见的绞索正一点点收紧“时间的意外”。
他缓缓抬头,血色之下,目光所及皆是一片陌生诡异。
“天啊,谁家的小姑娘!”
“快打120!”
“报警,快报警!”
黯淡的光线投射出扭曲的阴影,血色的天空色彩斑驳。远处传来奇怪的音调,伴随欢乐的曲子,死亡倾刻间在繁华中炸开。
“让一让,特调处办案!”
“路易斯,开启信号屏蔽,把人群隔开!”
“各位,不要恐慌,我们是特调处的!”
滴答。
“卧槽!瞳孔扩散了!”
模糊的视线里,一个黑眼睛黑头发的亚洲人凑近。
他努力睁眼,看清了那个东方面孔——她睫毛上凝着东欧平原的夜露,现代城市的霓虹灯在她瞳孔里折射出喀秋莎火箭炮的尾焰。
她手里握着一支试剂,针管的冷光恍如战壕里医务兵的截肢锯。
“露缇娜?”
“准备注射克洛诺斯。路易斯,让实验室的那些人快点过来。”
“什么?不,露缇娜,我们还没有报备!”
库尔特的手动了一下,嘴巴微张,努力呼吸着。
燃烧的万字旗,被敌人的T34碾压,他看见自己躺在库尔斯克战场的尸堆里,又仿佛正从二十一世纪的柏油路上浮起。
“情况有点糟糕,先保住性命。”针尖刺破惨白的皮肤,陆月撑开血泊中女孩的眼睛,“如果上头问责,我来承担!”
“见鬼!”路易斯咒骂。
意识渐渐模糊……扭曲,旋转,跳跃,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死亡。
库尔特浑身发寒。
濒死前,他见到——燃烧的虎式坦克在焦土上垂死轰鸣,被磷火烧红的平原上,万字鹰徽与红星在浓烟中彼此撕咬。那些嵌进装甲板的炮弹碎片,此刻正化作死神的镰刀,残忍地切割着年轻的生命。
不……
活着,活下去!
『滴答。』
他闭上眼睛。
意识溃散前的最后画面,是急救灯在头顶旋转成万字旗的残影。
过了许久许久。
黑暗深处亮起惨白的门,他捂着脑袋从寒冷中挣扎,一瘸一拐扑向光门——
『滴答。』
白色的天花板。
消毒水的味道,伴随着几缕茉莉花香。
脑门……有点疼。
好安静,安静到心慌。
这里是医院?
库尔特勉强抬手,眯起双眼看向窗外。
蓝天白云,风和日丽……此时的明斯克不是冬季吗?
似乎不对劲。
他条件反射去摸腰侧,却只抓住病号服松垮的系带。
强烈的异样感涌上心头……手?
抬起手,他不禁愣住:这是一双白皙的手,纤细的手指毫无劳作的粗糙痕迹,指腹有细微的笔茧,指甲上精心贴着一套深蓝星空美甲,手腕上串着一条精致的天体链子。
毫无疑问,这是一双属于女性的手,肤若凝脂。
女性……嗯?
“怎么可能……”又摸向喉结,没有。
当手掌抚过起伏的胸口,象征着力量的壮硕胸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哺育生命的柔软时,某种空荡的恐慌突然攫住心脏。
“Verdammte Scheiβe(该死的)!”
熟悉的咒骂却裹着陌生的声线——清亮的、带着细微颤音的女声,像是被炮火惊飞的云雀,却绝对不会出现于一名二十三岁的帝国少尉之口。
他又不甘心地往下滑,手滑到裆部,期待中的二两肉消失不见。
“Scheiβe!!!”
·
门外打盹的陆月被一声尖锐惊得瞬间清醒,身体不受控制地一个哆嗦,直接从椅子上滚落下来。
不疑有他,立即踹门,手压在腰侧的电击′枪上,警惕地扫一遍四周。
凌乱的病床空空如也,床头的吊液针管还在滴着药水,窗户大敞,白色的纱帘随风舞动。
这可是24楼的单人间……
蓦地,身后吹来一阵凉风,脖颈处的汗毛陡然竖立。
还未等她有所反应,低沉冰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许动。”
一个硬物抵在腰后。
标准持枪姿势,握着的却是电视摇控器。
他不知道,八十年后的中国禁枪。
听到声音,陆月松口气,语调轻松如常:“嗯,醒了?”
“你认识我?”
“是我们救了你。”
“你们是谁?”
“高塔——”
尾音未落,陆月反手钳制,利落地将女孩逼到墙边压住。
“……你!”
多年战场养成的肌肉记忆率先苏醒,当他抬起右膝用力顶向对方腹部之际,撕裂般的疼痛从大腿内侧炸开——这具身体显然没经过任何军事训练。
陆月不费吹灰之力挡下他软绵绵的膝袭,“好了,游戏收场。小妹妹,你不应当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她居高临下的俯视,让他有一种万分不爽但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的憋屈感。
“你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放开我!”库尔特仍在挣扎,这副陌生的身体,绵软得可笑,“你们究竟把我怎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希姆莱那群疯子的变态实验,把我变成这个样子,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
双方大眼瞪小眼。
“该死的,快把我放开!”
“东方星光?”
“不是!”
“库尔特·冯·伯泽拉格尔?”
“对,是我!”
陆月忙放开这家伙,抓耳挠腮,“卧槽卧槽,怎么会这样,还真被高塔给……这才是我的第一次任务,完蛋啦!”
库尔特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抬起高傲的头颅,如同一只巡视领地的小狮子,扫一眼这可恶的女人,重新坐回病床上,语调傲慢:“这里是哪里?”
“2024年,中国·广元市第一人民医院。”陆月拿出手机,给搭档路易斯发去一条消息。
“2024年?”
“对,你来到了未来,冯·伯泽拉格尔少尉。”
少尉先生挑眉:“你认识我?”
“不算认识。”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谁?”
“东方星光,广元大学一名大三学生,家境普通,没有特殊的身份背景。”陆月忍不住抚额哀叹,能说的不多,只求别深问。
库尔特低头,看一眼平平无奇的胸膛,不是标准的雅丽安女孩,也不在《种族法》的择偶范围。
他又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嘛……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陆月:“那就无可奉告了。”
如果不是有规定束缚,她真的想揍一顿这个傲慢无礼的臭小子!
“你在说什么?”库尔特的耐心快被耗尽,“我不喜欢被人耍。”
陆月耸肩,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冯·伯泽拉格尔先生,是您让我长话短说的。刨除不重要的信息,其他的无可奉告。”
少尉先生的目光在床头柜的花瓶上短暂停留数秒,眼下并非茉莉花绽放的时节,可那束花却开得正盛,“好吧。这位小姐,请告诉我您的名字。”
态度突然变得彬彬有礼起来了。
“我叫陆月,或者叫我露缇娜也可以。”陆月虽觉怪异,却也未作过多思忖。
“您在为谁工作,露缇娜小姐?”
“高塔。”
“我现在遇到的一切都和‘高塔’有关?”
“对!”某人顺势甩锅,“不过请不用担心,等我的搭档过来,我们离开这里去……”
恰好,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二人的对话。
她习惯性背过身接电话,才刚向对面的路易斯提及当下的状况,猝不及防地,后脑勺遭受重重的一击。
花瓶应声裂作两半,瓶中茉莉散落一地,洁白的花瓣瞬间被鲜血浸染,点点红斑在翠绿的叶间显得格外刺目。
陆月的身体晃了晃,缓缓倒下,眼神中满是惊愕与不解。
库尔特丢开手里的花瓶,嘴角上扬,很是傲慢地哼出一声冷笑:“露缇娜小姐,记住,绝不能轻易把后背留给敌人,这可是战场生存的基本准则。”
一只没有战斗经验的小雏鹰,怎么能与身经百战的日耳曼雄狮相提并论呢!
陆月:“……草!”
少尉先生俯身捡起地上的手机,冷漠地看着陷入昏迷的女人,不慌不忙接听电话:“路易斯是吧,你最好快点过来给她包扎。刚才的声响你也听到了,确实不是在开玩笑。”
言罢,挂断电话,迅速脱下病服与陆月的衣物调换,顺带将她的手机纳入囊中。
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库尔特跟随人群一瘸一拐进入电梯,最后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捉虫√√
润色√
库尔特:什么二两肉,别胡说!
热知识:成年男性的范围在0.5~1.5斤
(0.1斤=1两)
【人物卡片·陆月】
陆月,26岁,旅行者之一,高塔特别行动调派处(特调处)特调员,中国籍。入职不到半年,无实战经验。
梦想:吃吃喝喝,躺平摆烂。
实现梦想后:拥有一千万美元的生活是多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搭档:路易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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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