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清就这样跟着任天乐走到三楼。十几步的阶梯,她走起来却觉得异常沉重。
走到门口,姜晓清还是礼貌地问道:“你要不要先进去收拾一下?”
任天乐却摇摇头,笑道:“应该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吧。” 说完,他笑容一僵,心虚地看了看姜晓清,见她神色不变,便马上麻利地打开了门。
其实姜晓清看到任天乐的反应,她也已经猜得出来了,但她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淡定地走进房子里,随意打量着屋子里的布置。
从前的三楼有三个房间,现在改为了两个房间和一个客厅。她以前的房间现在依然是卧室,此刻房门开着,依稀看见里面放着床、衣柜、书桌等常见家具。另一个房间门关着。客厅里有个电视桌,但没有电视,中间放了个小巧的木质茶几,没有沙发,只有几个布艺蒲团,旁边散落着几本书。门边有个衣架,像圣诞树一样挂满了衣服。
三楼光线很好,有个小阳台和落地窗,模样和姜晓清记忆中的相差不大,只是布置更素净简单,给她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她一时间也有点感慨,指指她以前房间的那个位置,问道:“你睡这个房间吗?“
任天乐点点头,说道:“是呀,房间里其实有点乱。”说着,跑上去把房门轻轻关上,又道,“晓清姐姐怎么突然想要找回以前的书?我整理好需要点时间。”
这话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
幸好现在父母不在,姜晓清感觉也没有那么尴尬,便单刀直入,说道:“我的书,你都看了吧。”
她甚至用的不是问句。
任天乐的眼珠转了转 ,露出乖巧讨好的神情,说:“嗯……开始不是故意看的。”
姜晓清看着任天乐的双眼,他的双眼皮清晰,眼型略长,眼尾微微上挑,眼神清澈明亮,仿佛一弯清泉般。这含情脉脉般的小狗眼神确实令人心软,此刻他的眼中映出的是自己的模样,神情里都是关切和歉意,并没有讥讽之意。
难道我还能大发脾气骂他一通吗?姜晓清自问没有道理,书本笔记也是她父母主动给人家的。
她只好认命般自嘲道:“唉,俗话说,哪个少女不怀春……书里面写的东西,虽然在你看来可能很可笑,但是那也是我的青春回忆来的。你不要和别人说!”
任天乐马上做出起誓的动作,说道:“我没有和别人说过!而且,我也没有觉得可笑,我觉得很有意思……”
这话让姜晓清几乎平静的心再次掀起惊涛骇浪,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压都高了,忙道:“你别说了!快把书和笔记整理好还给我!”
她说完,又打量了一下任天乐,羞恼地补充说:“还有!你把你上个学期的考试试卷也拿给我看!”
她那语气,就像是觉得可以从对方的考试试卷中也能发掘什么“少男秘密”一样,有点威胁的味道。
任天乐没有怠慢,马上返回房间开始翻找东西。
姜晓清也不客气找了个蒲团坐下了。任天乐拿着课本和试卷出来,很自然地坐到她的旁边。他毕恭毕敬地递上一叠试卷,低声道:“我的成绩不是太好……晓清姐姐别笑话我。不过,其实我之前成绩更差……”
姜晓清接过第一张试卷,总分一百五,考了一百零三。每张试卷的成绩都差不多,基本低空飞过及格线,总体来说不算太差。
看过成绩那一栏,姜晓清终于留意到试卷的标题——G市第十九中学,不由笑了起来,说道:“还是个师弟啊。”
任天乐兴奋地点点头,但并不惊讶,显然比她更早发现这一点。
姜晓清就假装严肃地说道:“那我更要好好看一下了~”说罢,就认真地翻阅这些试卷起来。
很久没重温这些知识,突然接触,姜晓清从前的好胜心也被点燃了。加上想起任天乐目前复读的情况,她也的确想要试着辅导他的。于是她又吩咐任天乐去把她的旧书,和现在新的课本都拿过来,准备慢慢地研究一番。
虽然姜晓清的高考已过去六年,她也工作了两年,但她的大学专业是生物化学,和高中的数理化息息相关。而且大学期间,她也曾经给高中生补习来赚过外快,所以很多知识点虽然模糊,但还不算遗忘得太严重。
任天乐开始也以为姜晓清只是随意查看,还想着说些其他话题来掩饰尴尬。没想到姜晓清不一会儿就开始指着这张试卷说他审题不认真,又拿出另一张试卷说他犯了低级错误导致丢分。他便马上端正态度,拿起笔来乖乖地重新做题。
就这样,转眼间已经下午四点了。
过度学习的姜晓清感到头昏脑胀,站起身时因腿麻差点摔倒。任天乐手疾眼快,已经摆好姿势准备扶她。
但姜晓清在摇晃中保持了平衡,满意地站稳了。她转身时,余光看见任天乐迅速地收回那只想接着她而伸出来的手臂,心下生出一点温馨,但是脑子里却觉得这件事有点搞笑。
两人对视一眼,又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
姜晓清轻咳一声,说道:“有点饿了,想不想喝点什么?比如说奶茶之类的。”
任天乐重新端正坐姿,说道:“我来请吧!晓清姐姐辅导我一下午辛苦了。”
姜晓清哈哈一笑,说:“你别听我爸说的。我现在虽然是没有工作,但我好歹也出来工作了两年了,一点积蓄还是有的。再说喝个奶茶能花多少钱呢?还能让你这个高中生来请吗?说吧,你想喝什么?”
任天乐也放松了些,不假思索地说道:“那就咖啡吧。”
姜晓清闻言皱了皱眉,仿佛已经品尝到咖啡那种苦涩的味道,说道:“你这么小就喝咖啡了吗?那是大人的味道。”
任天乐感受到被轻视,不满道:“那晓清姐姐就很大了吗?咖啡自由了?”
姜晓清吐吐舌头,知道自己刚才失言,小声说道:“其实我不爱喝咖啡,太苦了。”
任天乐闻言,站起来拿笔帽轻轻地敲了敲姜晓清的鼻尖,还是很不满:“那晓清姐姐才是小孩子味道。”
最后姜晓清给自己点了一杯奶茶,而给任天乐点了一杯拿铁咖啡。并且她用她的歪理解释说:“其实这些都是小孩子口味的牛奶饮料,只是我的是中国口味,你的是西方口味。”
任天乐站在窗边,好像在享受着四点半的冬日暖阳。他拿着那杯拿铁,似乎还做作地拍了照,他的心情看上去十分愉快,并没有对姜晓清的污蔑之词做出反驳。
姜晓清感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也泄了气。她也走到窗边,淡淡地问他:“一杯拿铁而已,那么高兴吗?”
“就觉得很特别。” 任天乐说着,又喝了一口,“其实我平时喝美式比较多的。”
姜晓清还想着该怎么回应,任天乐就问道:“晓清姐姐很介意是大人口味还是小孩子口味吗?”
姜晓清自问刚才只是习惯地想在言语上争锋而已,并没有想要批判谁的意思,便摇摇头否认。
任天乐又问:“那晓清姐姐很介意是大还是小吗?”
姜晓清听得一头雾水的,疑惑地看向任天乐,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温暖而昏黄的阳光照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像阳光洒在瓷器上,给他带上柔和明亮的光环。他温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却没回应她的疑惑,就这么沉默了大约三秒。
姜晓清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摸摸脸蛋确定脸上并没有脏东西,无语地留下一句“你莫名其妙”就走开了。
任天乐则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好像不是很介意。”
却不知道他在和自己说话,还是想和姜晓清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