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很大的雨,劈里啪啦地迎头打下,沈幼初在雨中狂奔,被雨淋得感觉自己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她在聚会上听说了容殷迟离职的消息,惊的连雨伞都忘记了拿一把,一路冒着雨从聚餐的酒店跑回家,紧赶慢赶,好歹是在容殷迟离开前把人给堵住了。
“你,要去哪里?”
沈幼初边喘气边问她,眼神慌措地看着容殷迟此刻的打扮,心跳地很快,是跑的也是慌的。
容殷迟拖着行李箱被沈幼初拦住,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对于沈幼初从聚会上赶回来堵住自己这事,即意外又不意外。她没回答,而是先看了沈幼初一眼,然后好看的眉头蹙起。
“怎么湿成这样,出门前不是带伞了吗?”
“你先回答我,你要去那?”
沈幼初现在什么也顾不上,即使浑身冻得发抖,还是固执的拦着人要问清楚。
她只想要一个答案,内心有小小的期冀,“是要出差吗?学校有什么学研会要派你去吗?”
容殷迟不回答,只安静的看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先去换衣服吧,小心感冒。”
最终,也只是说了这一句。
但沈幼初哪里还顾得上感冒不感冒,她只想容殷迟留下。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容殷迟,是我表现不好了吗?”
沈幼初还是在问,不停地问,说话颠三倒四,迫切地想寻求个解法,一个能挽留住容殷迟的解题方法。
是容殷迟教她的,万事皆有解,找到问题点很关键。
她是个好学生,可惜审错了题,这道题很难解,不是她这个年纪的人能够答得出来的。
容殷迟叹了口气,没有理会她,而是去卫生间拿了条干净的毛巾盖到她头上,轻柔的给她擦。
即使很迫切,但面对这样的容殷迟,她还是下意识地塌腰低头,乖巧的配合她的动作。
因为擦发,两个人离的很近,近到沈幼初能清晰看到看容殷迟颤抖的睫毛,呼吸间是女人洗面奶散发的淡淡香气。
沈幼初内心有贪念,想靠近,想接吻,想不顾一切的倾述爱意,但最终她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敢做,只是悄然地把拳头捏紧,忍耐。
容殷迟把她的小动作都收入眼底,心里不自觉的再次叹气,有声音从沈幼初的头顶上方传来。
“你不是知道了吗?”
大概是感觉头发干了一些,容殷迟的动作停住,她顺势把毛巾挂到沈幼初的脖颈上,有一只手温柔又强硬的抬起沈幼初低垂的头。
两个人的眼神对视上,一触即分,是沈幼初下意识的撇开了目光。
“我得走了,幼幼。”
轻飘飘的一句话,炸在沈幼初的耳边,震她一阵耳鸣。
世界开始颠倒起来,屋内的灯光闪烁,无数的雨水渗透进屋内,屋内被雨水淹没,桌椅因为浮力而漂浮在水上。
原本站在沈幼初面前的容殷迟,在说完话后就消失了,屋内只剩下沈幼初一个,她惊慌失措的喊容殷迟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水面持续上涨,在即将淹没住沈幼初的那一刻,突然耳边有震动声响起。
嗡——嗡——嗡——
床头的手表在狂震,活力十足的唤醒睡梦中的女人,有手从被窝中探出,几秒后闹钟被掐断,室内恢复了安静。
沈幼初仰躺在柔软干燥的被窝里,刚睁开的眼里有轻微的湿润,眼神中还残留着几分梦中的惊惶。
又做梦了。
沈幼初往窗外看了一眼,恍然。
难怪。
原来是下雨了。
难怪,难怪...会梦到容殷迟。
18岁那年,沈幼初淋过一场大雨。
雨后高烧,再加上一些心理上的原因,她断断续续地病了半年多,也因此错过了大学开学,导致连入学都延后了一年。
那场雨给她带了一些后遗症,留下了一点难言隐晦地坏毛病。
站在窗前静站了会,她摸出手机给室友打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慧慧。”
“我知道,下雨天不想出门,对不对?”
对话那头的人精准地预判到她想说的话。
沈幼初哼笑一声,说了句‘抱歉’。
她试图打着商量,“要不下次?下次我一定去。”
“哪里还有下次啊,马上就要毕业了。哎呀,你再考虑一下嘛。要不我喊我男朋友开车去接你?不会让你淋到雨的!”
今天是周末,下周三就要毕业答辩了。
几个室友闹着说趁着最后一个周末,大家再出来聚聚,痛痛快快的来场姐妹局,沈幼初当时是同意的,但没想到今天会下雨。
确实,这次再不聚,下次就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沈幼初又看了一眼窗外,此刻外面的雨小了很多,看起来随时都会停。
她咬了咬下唇,妥协了。
“我自己打车过去吧。”
“好好好,既然约好了你就一定要来哦,大家都会等你。我们在时代广场的麦当劳门口碰头。”
“好。”
挂了电话,沈幼初又盯着窗外看了一会,确认雨真的有在变小,这才回房间准备换衣服。
大学四年的同寝生活中,她较其他人比晚了一年入学,按年纪算的话,其实应该她年岁最长。
可偏偏沈幼初长了张文静又柔弱的脸,重新入学时刚恢复好但还孱弱的身体状态和与大多数人比更加瓷白的肤色,这些都使得大家对她不自觉的多了些纵容与偏疼。
尽管大多数时候她总是安安静静的自己一个人待着,尽管她好像也没有很热情的与每个人都密切的交谈,但偏爱沈幼初,好像是很简单很容易就会发生的事。
和沈幼初不熟的人或许不清楚,但身为室友,总是要更加了解彼此一些,同寝的几个都知道,沈幼初有个小毛病。
她有些讨厌下雨,或者是说,她恐惧雨天。
这是室友们无意间发现的小秘密,每次下雨,除非是大考或是无法推辞的重要课程,不然沈幼初一律都会请假推掉,几乎不太有例外。
所以对于沈幼初这次愿意克服恐惧出门,她们是真的很高兴,碰了面后,为了照顾到沈幼初,大家很体贴的改了原本说要去逛街博展的计划,只是在商场里转了转,就连转移阵地都是走的商场与商场之间的地下通道。
逛了几个小时,大家都累了,又转回麦当劳坐下,点了个套餐开始聊天。
“小初确定不走了?”
廖慧慧扭了扭发酸的脖子,问沈幼初。
“嗯,我房子都租好了。”
沈幼初没买东西,她那边位置大,干脆把几个室友买的购物袋都接过来,放置到自己的旁边。
胡雨萱帮她把袋子理了理,接话,“真羡慕你们,想留下就留下。不像我,我家里在老家给我找了个工作,喊我回去呢。”
廖慧慧安慰她,“很不错了,起码家里有给你安排工作。我现在工作都没定下来,还在投简历呢。”说完她又问陈珊,“你确定年底就结婚啊?和那个小倭瓜。”
陈珊本来在啃薯条,听廖慧慧这样讲不乐意了,“什么小倭瓜啊,亮亮还是挺高的,一米七呢。”
胡雨萱默默地接话捅刀:“男生一米七相当于废了。”
而且陈珊个子高,再踩个高跟鞋,往她男朋友身边一站,就更显对方矮了,不怪她们这样打趣对方。
“我比较看脸。”
陈珊想起男朋友,笑的甜蜜起来。
“基本上定了吧,在谈三金什么的了,到时候你们要来啊,给我包份子钱,一个都别想跑!”
陈珊说话的时候,眼睛在看沈幼初,“你放心,我到时候算一个不下雨的日子。”
沈幼初浅浅地笑了一下,被逗笑了。
“好,我去,下雨也去。”
“哇,幼初你好宠她!”
胡雨萱酸了,沈幼初耶,她居然说,陈珊的婚礼她下雨都去,下雨耶!
沈幼初被她闹得耳朵都红了,忍不住拿话堵她:“今天也下雨,我不是也出来了。”
那倒也是,胡雨萱不闹了,又问沈幼初,“你入职合同签好了吗?”
沈幼初眨眨眼,没有隐瞒的意思,落落大方的交代了。
“没有,在等拿毕业证,学校那边说等毕业证下来了再签三方。”
“真好,就是之前实习的那个学校吗?盐城一中?”
“嗯。”
廖慧慧真心地替沈幼初高兴,现在年头不行了,师范生没以前好就业,她们又只读了本科没读研,虽然有三方,但想找好工作还是难,沈幼初在学校排名绩点高,实习的时候直接被分配到了盐城一中,她们去的是二中和实验初中。
沈幼初在实习期间表现的很好,刚好又赶上有老教师要退休,学校那边和教育局批示后,打算今年再外聘一些新鲜血液进来,理所当然的,优先考虑了实习老师,沈幼初自己也挺有意向的,就这样双方一拍即合。
沈幼初扫了一眼身边的几个室友,廖慧慧还没找到工作,胡雨萱要回老家,陈珊毕业后就要跟着男方去他老家结婚生活,听她的意思应该是直接做家庭主妇去了。
聚了四年的室友,翻过六月就要各奔前程,之后能再这样聚到一起的日子,算一天少一天。
沈幼初心里有些感慨,曾经她以为的长大是高考,可现在一转眼,她大学都毕业了。
沈幼初眉眼垂了垂,好看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有一瞬间恍惚又想起了容殷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