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嘱咐郎官收拾残局,自行回寝所歇息了。
袁熀在确保萧承嵇还能自己坐稳后,抽手起身,走到霍燃面前:“霍将军,借一步聊聊?”
霍燃目光扫了眼堂内,没有拒绝。
亭阁。
袁熀没待人走入,一拳便先招呼上去。
但即便是偷袭,也不会是久经沙场的人的对手。
霍燃神色无波,微微侧头避开,似乎连多动一步都麻烦,拳头只是擦颊而过。
袁熀也没想真和人打起来。偷袭不成,甩甩手又是一脸吊儿郎当地笑嘻嘻。“一时手滑,霍将军莫怪罪呀。”
霍燃似乎未将人刚才的绣花招放眼底,言简意赅:“何事?”
霍燃问的是找他何事,而袁熀似乎并不想解释。
外头暮色与雪色融为一体。
袁熀双手兜袖里,脸上没正态,走路也没有正形,懒懒散散地靠在亭阁的柱子上。“没什么事,就是想知道霍将军什么时候回去?毕竟霍将军多留京一日,就多危险一分。”
霍燃无波。
袁熀也不想多和人待下去,毕竟他只是来给弄肿好朋友眼睛的家伙下个马威而已。
“霍将军,识趣的话,离萧承嵇远点。”袁熀离开时看似在笑,“否则,霍将军留京的危险中,就有袁某的一份了。”
回到大堂。
文武官员在侍卫搀扶下各自回去休息了。
袁熀在得知萧承嵇已回屋了后,也回了自己的寝所。
霍燃并不在意袁熀的威胁,但袁熀的话,倒是勾起了霍燃第一次见到萧承嵇的回忆。
一身不合身的红袍,稚气未脱圆润白乎的脸,一恼怒,连同着耳朵都会一并通红。
还有龇牙咧嘴的模样,那么小一张嘴,怎么能说那么多一连串的话出来。
霍燃眸色微抿,轻笑一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屋内,扑鼻浓郁的酒味以及他人的气息。
霍燃眉皱起,而后轻一挥手,屋内的烛台瞬间点燃,亮堂一片。
床榻上,跪趴着一小团。
脸埋在霍燃柔软的枕被里,深蓝色的袍子皱巴巴,蓝袍包裹着的圆润小巧的屁.股高拱着,垂在床边的左手上,还紧攥着一小瓶酒壶。
霍燃眉头挑了下,抱臂看了会。
“嗯……”床上的人发出迷糊的梦呓,在枕头上蹭了蹭脸,翻了个身继续睡。
酒壶随着人的动弹,眼看着里头的水就要洒到了床上。
霍燃伸出手,将酒壶给接住。
然而还没将酒壶拿开,床榻上的人就已经反射般地坐了起来,眼睛还没睁开,一双湿漉红嫩的唇便先凶巴巴地开口:“谁抢我的酒?!”
霍燃失笑。
萧承嵇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不知是醒着还是醉着。倒是一双不安分的手已经慢慢地摸索着攀上了霍燃拿着酒壶的手臂,然后紧跟着脑袋便凑了过来,张嘴就要咬拿自己酒的“贼手”。
霍燃眸色微沉,抢在人咬下去的一刻,伸出另一手抬住了人的下巴,大拇指卡在人不安分的上下牙齿间。
萧承嵇的脸倒是真的小,霍燃只是用掌心托住人儿的下巴,却仿佛能一掌就能包住他的整张脸。
被桎梏住行动的醉鬼显然是生气的。
霍燃看到他慢慢红起来的耳朵,连同着脸上醉酒的红晕,倒是几分生气勃勃。
感受到手指被一柔软的触感蹭过,霍燃眼眯了下,下意识要抽出自己的大拇指。但记仇的醉鬼已经死死咬住了,甚至还怕人跑了,光嘴里咬着还不够,手脚并用地摸索着将人给环抱得紧紧的。
霍燃微僵。他倒是可以挣脱,但……
“醉鬼。”霍燃叹气,酒壶举到了萧承嵇面前,“酒还你,松手。”
醉得迷蒙的萧承嵇不知是听懂还是未听懂,死死抱住人,没有松开动弹的打算。
霍燃等了会,没见动静。于是将酒壶放到一旁,准备去端碗醒酒汤。
霍燃走到门口,停了下来,看着依旧挂在自己身上的人:“你确定要这样同我出去?”
挂着的人没应答。
霍燃无奈,光想想这样把人带出去,萧承嵇如此高傲的人,若让人看见,明日定会气哭吧?
霍燃又回到了床边。
霍燃想把人从身上拉下来,结果却倒是被挣扎的人一把连同着拉倒在了床铺上。
霍燃:“……”
霍燃怕压坏了人,结果才刚一抬身,就看见身下的人一双湿漉漉又恼怒的眼。
灯光微澜下。
萧承嵇小小的脸蛋连同着眼圈通红,眼睛亮晶晶地蒙着一圈水汽,湿润的嘴巴生气地抿得紧紧,不知是鼻音还是气声。
“我,呜呜,我也讨厌你!”
萧承嵇上下胸脯颤抖着,软软的声音没有一点威慑力,反倒是透着深深的委屈。
霍燃觉得自己应该移开眼,但却移不开。
他微暗深邃的眸子从萧承嵇湿漉漉的醉眼上往下移,又停在那红红软软的嘴巴上。
深蓝色的袍子已揉皱,露出的一截脖子白皙透着粉嫩。
霍燃眼神逐渐阴沉。
屋内的灯烛熄灭了。
*
萧承嵇是在一阵腰酸背痛和头疼中醒过来的。
入眼的是陌生的摆设。
萧承嵇抚额坐起,心里后知后觉想起现在在春耕的别泱上庄里,这里应该是上庄里自己的房间。
随着坐起的动作,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萧承嵇光溜溜的身体。
萧承嵇一边蹙眉想自己什么时候光身子睡着了,一边低下眼,看见肚子手臂,几个晃眼的红印。
萧承嵇:“??”这是什么东西?
萧承嵇抬眼,再入眼的是屋内的佩刀,锦裘,虎毛毡……
……不对劲。这不是他的房间。
萧承嵇后知后觉,脑海中闪过昨夜几个碎片,文武官员,酒还有霍燃那张脸……
萧承嵇心头一咯噔,慌措地掀被要下床,结果腰部一阵痛楚,疼得萧承嵇龇牙咧嘴,又坐回了床上。然后,便看见了地上一罐散开的药膏……
萧承嵇扶着腰,看了看床,看了看自己身上奇怪的印子,又看了看屋子,恍然五雷轰顶。
*
春耕的祭祀很是顺畅完满地结束。
老皇帝很是满意,特地在朝上大大赞赏了太子,霍燃和萧承嵇。最后,下了朝还将霍燃单独留了下来。
霍燃眸子寻着一遁入朝官中迅速离开的人影,掩下眸底的不解和连自己都为察觉的焦急。
萧承嵇自春耕后,就一直避着霍燃走。
哪怕霍燃故意等在翰林院外,也会被他逃走。
老皇帝特地在下朝后留下霍燃,为的就是婚姻一事。
“霍爱卿,如何啊?可有中意之人,霍爱卿再不选,朕就要做主替你张罗喽?”
霍燃微蹙眉。
老皇帝翻着大公公呈上的名单:“上汝楼家,陵城赵家……对了,听说陈爱卿的长孙女也还未出阁……”
“萧家吧。”底下微沉的嗓音回复。
老皇帝顿了下,和一旁的大公公对视了一眼。名册哗哗作响,最后停在一行字上。
老皇帝摸着胡须哈哈大笑:“好,萧家好啊!萧爱卿府里正好有个待字闺中的长姐,温舒礼仪,和霍爱卿肯定是般配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