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 第1章 第 1 章

任秋早上六点三十五分准时起床，洗漱收拾好后去给郑袖安买早餐。

食堂里人流涌动，距上课还有一段时间，睡眼惺忪的大学生们便慢慢吞吞。任秋逛了一圈，盯了几个窗口，一个个排过去。

走出门外，抓着门帘的手松开，任秋沿着某条小路向前，迎面来的学生越来越多，一双双眼睛聚光灯一般扫在他脸上，巴不得360度无死角立体环绕。不过这种注目礼并不是因为逆行，路人们看着他走的方向，眼珠子转到背景楼上，然后眯起眼睛，暧昧地笑起来。

任秋浑然不觉。

郑袖安住二十公寓，公寓外便是墙和后门，这里种植着大排梧桐树，早风吹得叶子簌簌作响。任秋穿着与树叶一般的浅绿衬衫，踏上台阶，上了三楼。

“咚咚咚。”

开门的是他室友赵可：“任同学，早上好啊！”

门后一览无余，任秋瞥了一眼，郑袖安的座位空空荡荡。

赵可嘻嘻哈哈：“怪不得，我说老郑怎么今天起得那么晚呢。原来是有人给开小灶！”

任秋没搭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垫在桌上，把早餐放了上去。郑袖安的桌面只有几本书，衣柜外挂着一套黑衣黑裤，床帘自然散落，从天花板罩下来，整个区域被笼罩其中，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味道。任秋站在一旁，不一会又倚在护梯上面，像是体力不支。

郑袖安回来，一眼便看到了他：“罚站呢你，怎么不坐。”他一手端脸盆，另一只手去捞隔壁空椅子，结实的小臂一下子弓起来。

闭着的眼睛睁起来，任秋站直了，他诚实回答：“不礼貌，怕在你这扣分，毕竟还在试用期。”

任秋一板一眼，说了这种话，脸上也没有一丝卖乖的表情。

郑袖安莞尔，又想起一些传言：“不愧别人叫你任呆子，群众的眼睛真是雪亮。”

这话确实在论坛上出现过，是任秋室友特意找来给他看的趣闻，帖子点赞几百，约为整个北宁大学学子总数的百分之一。

“一百个人才能有一个人知道啊。”，他接过椅子坐下，意有所指：“你知道么，关注一个人是喜欢的开始。”

这话一出口，寝室里响起断断续续的吸气和咳嗽声。

郑袖安一顿，又张口岔开话题：“你嗓子还有点哑。”

任秋：“好多了，不过还要再扎一针，今天去打。”

郑袖安听得含糊，他抬手打开早餐口袋：水煮蛋，豆腐脑，小凉菜，肉包子，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谢谢啊。”郑袖安道。

任秋摇头。寝室里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他坐在他身边，不远不近的距离，抬头是郑袖安的侧脸，仰头是属于郑袖安的，那一小块天花板。

“躺着看这块小天地视觉效果会不会不一样？”任秋思维涣散。

郑袖安还穿着背心短裤，一会儿会换衣服，于是任秋借着上洗手间把自己支开，刚好还可以帮郑袖安丢掉餐余垃圾。

315寝室门一开再一合，声音便被隔绝在内。

屋内，赵可痛心疾首：“渣男呐你！人家给你送饭买水，为了你甚至都生病了，你怎么还是不冷不热？”

被指控为渣男的郑袖安抻着衣领向上，把自己剥了个干净：“我怎么就渣男了，我都答应他试试了，只不过是从朋友开始做起。”

赵可不依不饶：“要是有人对我这么好，我立刻把自己洗干净乖乖送上。”

郑袖安露出一个欠揍的笑容：“要我像你这样，那我得一年四季泡澡堂子里了。”

寝室铁门挂了一面穿衣镜，不知道是哪届臭美学长留下的历史遗物，前几天学校检查，这玩意儿被他们寝室长擦得现了原型，此刻这镜面上出现一道人影，宽肩细身，眉目俱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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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秋这节课在六楼，和郑袖安分开后他便一层一层爬上去，手上的医用胶带脱落下来，被他丢到垃圾桶里。

进到教室里，他随便找了个前排坐下，发了条微信。

任秋：【周医生好，请问今天还是你值班吗？】

不一会，手机叮铃一声。

周医生：【是的，你今天还要来打针么】

任秋：【是的，我下午三点半正好没课。】

周医生：【好。】

对话停在这儿，任秋退出微信界面，他的手机壁纸是学校课表，最近刚换的，蓝色表格里是他和郑袖安两个人的课程排列。周五下午的那一框里空空如也。

他又打开和郑袖安的聊天界面，手指敲敲打打，不过字没打完上课铃就响起来，他便把手机直接关掉了。

下午三点半，他准时出现在医务室里，药液冰冰凉凉地输到他身体里，手机里那条微信还是草稿。

任秋删掉重发：【在做什么？】

彼时的郑袖安疾步在路上。进到楼里，他奔向厕所，但不是因为尿频尿急。

北东大学的厕所和洗衣房被建在一起，每一层有两个，每间洗衣房内配置两个洗衣机。这两个洗衣机争相打鸣，是整个三楼最勤奋的物件，尤其是休息日里，更是有人起早占位。郑袖安懒得争抢，便避开高峰路段，周五下午是个不错的选择。

手机叮地一声，郑袖安完全没注意到，他化身田螺小子，接了盆水，搓洗不能进洗衣机的袜子和牛仔裤。

洗衣房里空无一人，偶尔冒出几个尿遁的学长学弟。

路人学长：“呦，您亲自来洗袜子啊！”

郑袖安：“呦，您亲自来上厕所啊！”

路人学弟：“学长，近代史我们要期中考，不画知识点，闭卷。”

郑袖安：“啧啧，不像我们，当年开卷。”

路人学弟：“好大一杯茶！”

路人学长：“啧啧，也不像我们，当年不考。”

学弟/郑袖安：“……”

和熟人插科打诨了一会儿，洗手间里脚步声响起，郑袖安抬眼一看，是更熟的人。

赵可挤眉弄眼：“一会儿什么安排？”

郑袖安想了想：“吃饭看番打游戏。”

赵可：“夜市去么？”

郑袖安甩甩手上的沫子，比了个湿滑的OK。

夜市里。

郑袖安买了份炒饭，付款时才看到微信那个红色的小1，消息是三点四十发来的，问他在干嘛。

郑袖安单手打字：【夜市】

赵可在另一个摊位买麻辣烫，这时也过来了：“还有什么要买的么？”

郑袖安把手机放进口袋，抬了抬手，手心里花花绿绿的塑料袋摩擦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他说：“这都买了多少东西了，又不是末世屯粮，赶紧回吧。”

夜市办在学校外面，开成一条街的模样，两人沿街回到学校。校园内外人流涌动，周五晚上总是最热闹的，第二天没有课，大家都呼朋唤友，打算好好放松放松，郑袖安被吵得受不了，干脆就戴上耳机。

不知走了多久，赵可突然拽着他停了下来。郑袖安挑眉，正想问问他什么情况，余光一瞥，看到了不知道从何处赶来，气喘吁吁的男生。

任秋跑得急，一时间停下来，还是干咳不止。

赵可拐了拐郑袖安，眼力见满分：“你们聊，你们聊哈，我先回去吃饭了哈。”

郑袖安给他一个白眼。

他们在道路正中停下，周围拥拥挤挤，郑袖安干脆把人带到路边，路边有个自动贩卖机，郑袖安随手扫了瓶可乐递给他。

任秋大口大口往下灌，忽略掉二氧化碳气体给嗓子带来的巨大的刺痛感，他压着声音说了句谢谢。

郑袖安耸了耸肩，找了个话题做开场白：“刚下课？”

任秋缓慢地摇了摇头。

“没有，我这节没课，去打针了。”

郑袖安“哦”了一声，他摸摸鼻子，像是有点尴尬：“身体还好么？”

任秋：“最后一针了。”

郑袖安：“挺好的。”

眼看着对话结束，任秋便另起一个话题：“你吃饭了么？”

郑袖安抬了抬手：“正打算回去吃，你呢？”

任秋一默，脖子向后扭，看向立在自己身后，已经有一段距离的建筑物。

原来自己已经跑了这么远。

任秋把目光收回，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从医务部出来就遇见你们了，一路跑，错过食堂了。”

听到这个回答，郑袖安已经不惊讶了，面前这人追他这一个月，在众多追求者里脱颖而出，靠的就是这股不知死活的劲儿，已经有不少人把他立为标杆了，他们都说追人要是达不到任秋这种程度，那还追个鸡毛。郑袖安有时候都想提着耳朵叫醒他：“哥们儿，我知道我帅得要命，但你这也不至于吧，啊？”

可话说出口就莫名其妙变成了：“我这儿正好买了两份米粉，你拿一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