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乱 第10章 第 10 章

方璃带严逸到了汇京大学附近的一处住所，并不是当初和吴家栋偷情的那栋。严逸厚脸皮惯了，绝口不提吴家栋的事情，把自己当半个主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方璃收拾东西。

“你觉得是谁挖了这个密道？”

“这可不好说了，说不定可以追溯到开发商。有可能只是当初预留走管道的，没有填充，也有可能是专门用来杀人越货的。”

严逸：“……你觉得这个密道能通往楼上所有的住户家里吗？”

方璃头都不抬，利落地往包里装铁镐。“我又没进去过，还想问你呢。”

严逸撇嘴：“里面很黑，我当时为了躲开那两个外卖员只顾着往前爬，谁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格局。”她提议，“要不你爬进去把这条密道走通，然后画一张地图出来。”

方璃斜睨了她一眼，严逸赶紧把头缩回去。

“你这些邻居都怎么样？”

“大姐，我前脚搬进去没两天，你后脚就摸进我家，咱俩接触这些邻居的时间都差不多好吧，我哪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你说外卖员原本在4楼和5楼之间，但等你上去的时候却消失了。”

严逸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按照杨立军的说法，他们都是外地人，这个小区里的人没有理由帮助隐藏外卖员啊。况且消失了这么多外卖员，就算他们在小区里有远房亲戚，偶尔借住几天，数量也不会这么多吧。”她认真想了想，说：“另一种情况，如果外卖员的消失是小区里的住户做的，那4楼或5楼把那个外卖员杀害然后藏起来的可能性是有的，但是，动机是什么？因为他们外卖不给送上门，或者偷吃外卖，所以和小区里的人有仇？啊！”严逸拍拍脑袋，“因为这群外卖员素质低下，经常调戏猥亵妇女，但警察也不能24小时看着他们，所以小区里的正义之士同仇敌忾，决定自己动手解决他们，还小区里的女性一个安全的环境。”

严逸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住在102的小彭也说过，他们其实都知道外卖员在这里的恶劣事迹。”

方璃提出异议：“如果这个小区里的人真的这么有侠义精神，那为什么不直接端了杨立军他们的老窝？这不难找吧。不需要杀人，只是吓吓他们把人赶走就可以。如果他们真的想要保护女孩子，你一个未婚独居女性入住这么多天了，都没有邻居来主动提醒你注意安全？你被外卖员骚扰了那么多次，没有一个邻居出来帮忙，这怎么解释。”

严逸沉吟良久，说：“你觉得，哪个邻居在搞鬼？”5楼弹钢琴的小姐姐神情回避，从不让严逸窥视房屋内景，她在群里说过一些严逸看不懂的话。4楼的夫妻不常出门，他们似乎了解这些秘密，但不打算与严逸分享。101的丁克夫妻没有孩子，但屋里经常传出小孩子的哭声，而且他们和方璃在202门口发生过争执，他们在那里做什么？至于102的小彭……她备考，身体又不好，说不定平时都是戴着耳机读书的，所以不了解外面发生的事情也正常，而且她人很热心，在严逸求助的时候果断伸出援手。

“我觉得我们可以去找小彭商量下，毕竟她在那里待的时间比我们久。”边说，严逸边敲动手机键盘，在浏览器里输入“H市长生家园小区”几个字，查找相关新闻。

方璃拉着沉迷手机搜索的严逸下楼，在楼下碰到了散步的一位老师。这位王老师热情地对方璃打招呼：“这么早出门啊，方老师。”对方的眼神一直黏在方璃和严逸身上，充满探究意味，肯定在盘算严逸和方璃的关系。

方璃点点头：“王老师，锻炼呢。”

上了车，严逸神秘兮兮在方璃耳边说：“这位王老师肯定特爱八卦，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方璃没绷住，笑了：“我看你也不遑多让。”

一路上，严逸还在分析：“我觉得502的小姐姐之前在业主群里发过的一则信息很奇怪。”

“怎么说？”

“我给你看过的。那天我被外卖员骚扰，但我没直接开门，后来我听到外卖员到楼上去了，有没有下来不知道。没过多久我就看到502在群里问，订错了外卖不想要了，问有没有人愿意要。群里有人问年龄、身体健康状况什么的，我当时很不理解，这和外卖有什么关系。现在想想……”

方璃依旧目视前方：“外卖员猥亵不成被反杀，被用‘外卖’的暗语出售。这个小区里的人做的是人体器官交易的勾当，很有可能，对吧？”

严逸没说话，朗朗乾坤，但她是倒霉体质，遇到这种事情没有必要震惊，她早该习惯了。她叹口气，说：“敌在暗我在明，谁也不能相信。这么说来，小彭也不能信任了。毕竟动手术和一个全职备考的A漂在外租房都需要钱吧。而且……”

严逸久久不说话，方璃看了她一眼，见她正愣愣地盯着手机，便推了她的肩膀一把：“回神了，而且什么？”

严逸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发白，她让方璃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把手机递上去。“你看，这是一条十三年前的新闻，当时长生家园初建成，有一部分是作为回迁房给群众用的。然后，新闻上说拆迁前这里是外地来H人员聚集地之一，虽然汉族人仍然占多数，但也单独给这些云南来的人留下了独立楼房，体现出为民服务的暖心贴心。”

方璃看着新闻，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严逸说：“云南，梁教授画下来的花纹就是去云南采风得到的，而我从密道里爬出来也在一个空房子里看到了印有这些花纹的坛子。说明什么？”

方璃：“说明不会有这么多巧合。”

严逸还有些懵懂：“啊，是啊！说明这些花纹肯定有特殊含义。”

方璃重新发动车子：“你在密道里被人打晕了，知道是谁吗？”

“谁？我后脑勺又没长眼睛。”

“先不论他们有没有人平时去那个房间巡逻，单说谁知道你进了密道？”

“你。”严逸说，“还有小彭，可能还有101那对夫妻，不然他们在202门口干什么？看到我从201出来，只有惊讶，没有疑惑。”

“那我们就先去‘问问’这个小彭。”

这次方璃把车停在远处，以防小区里的人偷偷报信，她们已经报了警，理由是小区与器官贩卖黑市有联系，万一整个小区都参与了这件事，单靠她们两人力量太薄弱。

今天工作日，严逸知道除了小彭，邻居们都要去上班的。她们悄悄来到102门口，严逸刚要抬手敲门，就被方璃按下去。她拿出一根形状奇怪的铁丝，伸进锁孔里鼓捣了几下，门竟然开了。

严逸感到惊奇：“你是不是就靠这种办法进我家门的！做贼的工具倒挺齐全。”

方璃一手推着她的后脑勺进门：“废话少说，我不进去你早就被这些人害死了。”

小彭的家里很安静，方璃推开卧室的门，原本以为小彭戴着耳机在奋笔疾书，没想到盖着被子躺在床上。

严逸忍不住嘴损了一句：“难怪她考了这么多次没考上。”

方璃：……

她走上前，掀开小彭的被子，发现对方米白色的睡衣上被血染红了一半。

严逸很吃惊：“她被杀了？！”

“没死透呢。”

严逸这才敢上前，看到了小彭的伤口，她的大臂有一道极深的口子，连着手肘和小臂都受到波及，伤口外翻，血肉模糊，很可能是在受到攻击后抬手挡了一下才这样的。她问方璃：“你觉得是谁？”

方璃这时候还开玩笑：“可能是她做饭的时候误伤了自己。”

“怎么可能！”

说话间，小彭幽幽转醒：“严……咳，严姐，你怎么在这儿？他们走了吗？”

“谁们？啊，我是说，你没事吧？我帮你叫个救护车，再坚持一下。”

“不，我不重要。”小彭突然伸手，用力抓住严逸的胳膊，气息游离，“对面，101的夫妻，今天早上他们突然冲进来翻我的桌子，我的书……我的书……”

“别管书了，然后呢？”

“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好像是什么地图。那个男的手里拿着刀，我上去撕扯他们，被砍伤了。”

方璃问：“什么地图？”

小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看那个女的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画着曲曲折折的线，可能是这种类似的东西。哦对了，他们还去我卧室的衣柜里敲木板，不知道这又是为什么。”

“他们去哪里了？”

小彭虚弱地说：“他们把我抬到床上，还给盖好被子，我几乎要晕过去了，看到他们把家里清洁好，然后接了一个电话急匆匆离开了，因为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还有楼下他们的汽车发动的声音，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出门了。”

小彭在家备考多年，通过方位和发动机声音判断哪家汽车也不奇怪。

严逸和方璃对视一眼。严逸说：“太过分了！101是发疯了吗，我们俩去看看，你在这里安心等救护车过来。”

小彭伸手还想挽留，但严逸似乎迫不及待，扒开她的手和方璃一起出去了。“你千万不要动，保重身体。”

出了门，严逸马上求证：“他们在找密道的地图对不对？”

“我哪知道。”方璃已经拿出工具小心撬开101的门锁，“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牛。”严逸比了一个大拇指。

101家里乱七八糟，比起102，他们家更像被入室盗窃的那个。严逸在101家的储物间里发现了四五辆婴儿车，有新有旧，还有的碎了又重新粘起来。101这对夫妻或许不是丁克，反而想要孩子想疯了？难怪经常听到他们家传来婴儿哭声，但是，为什么从没见过他们家的小孩？

“严逸，你来看这个。”

严逸听到方璃的话，来到主卧，看到了一台打印机，桌子上全是白纸。方璃从里面挑出几张“地图”，比对了一下发现是同一张，而且从墨迹看，都是复印件。

“原件应该就是他们现在手里拿着的那份。”

“哎，这是单元楼的平面图，好像和宣传单上的不太一样。你看！”严逸指着101储藏室位置，这里有条通道，她的手指顺着滑上去，经过201的浴室、301（也就是她现在租住的那户）的客卧、401的主卧、501的客卧，甚至还在延伸。

“这地图少了一半。”方璃说。“有的分支消失在了右侧，根据实际位置，那里应该是单元楼的西侧住户。”

“所以还有一半地图？”

方璃突然问严逸：“你觉得会在谁那里？”

严逸想了想，说：“101在东侧，所以他们只有东侧的地图，到小彭家里是为了找西侧的地图，但是小彭也只是租户，并不知道有这种东西，所以提供不出来。从101的行动看，另一半地图大概率是在西侧住户手里，那就只能是502的那个女生了。”严逸越想越觉得很对，她一拍手，说：“我就觉得她不对劲，走，咱们去她家里瞧瞧。”

方璃拉住她：“就这么去？”

“不然呢，再提个果篮？”

“你知道人家在不在家，就这么贸然闯进去。”

“那怎么办？”

方璃拿着地图，走到储藏室后放下背包：“你去把屋里窗户打开，把门锁好，单人沙发拉过来抵住门。”

“啊……是要正面冲突了吗？”

“冲突？你这小胳膊小腿能赢得了谁。”

“就你厉害，那你怎么不把这楼上的人都杀了。”越说越没底气，方璃的眼神开始不耐烦，严逸可没忘记对方杀吴家栋和折磨自己的样子，她露出讨好的笑：“急什么，我去就是了。”

严逸把门堵好，发现方璃手里拿着一条木块，一头绑好了尼龙线，她把柴油浇在线上，原来准备的这些东西是做这个用的。

“警察来了你怎么解释。”

“还需要我解释吗？这里的哪一个不能背锅。”

“火势大了的话，小彭怎么办，你背她出去？”

“她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

“嘶”，严逸吸一口凉气，“冷酷无情。”

严逸挤在方璃身边，像小朋友在农村看长辈烧柴火一样看着方璃点燃木块。方璃把木块立在洞口，很快，浓烟就升腾而上，大约过了七八分钟，楼上没乱，群里先乱了起来。

“有烟！快点找人去排查啊。”

“谁家着火了，还是烧菜烧糊了？一股烤肉味。”

“谁知道从哪里来的烟？”

“知道了还在群里问，直接上门不就行了。”

看来这个通道不止连接这个单元楼。严逸在群里添乱：“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没看见小区里有烟？要不然打电话叫消防来吧，看看怎么回事。”

一时间，群里无人再说话。

“别喊消防，是我家烧菜不小心起了烟，来几个青壮年帮帮我吧。”

方璃和严逸也不再管业主群，她们已经确定现在楼上的住户都不在家，因为楼上没有一点儿动静。方璃用同样的方法打开502的门，在房本的夹缝里找到了地图。

“果然有地图！她这份比101的要详细不少。”严逸又仔细看了一眼，说：“你觉得202像不像我发现的有很多坛子的地方？你看，202的密道出入口看起来应该也是在主卧里的储藏室或衣帽间，202没人住，可以放置很多东西。而且101那对夫妻那天不就是守在202门口吗？他们觉得我应该在202里面，谁知道我被人打晕，转移到了201。”

方璃点头：“有道理，但时间紧急，他们看到群里消息很可能正在赶回来，所以我们最好分头验证。”

“都怪你，烧什么木头呀，浓烟滚滚，我们也进不去了。”

方璃难得没生气：“那你不早点儿拦着我。”

严逸反驳：“我也得拦得住啊。”

方璃拍了一下她的头，分好工：不是在群里说要救火吗，肯定是知情人聚集到一处打算一起去查看情况，方璃跟着这些人去看看，他们要到哪里去，等警察来了，一举端了他们的老窝。现在楼上没人，严逸先在202等着，情况一不对就跑下去。

严逸反对，表示自己根本来不及跑，方璃说不用担心，又把那把小手枪递给她。“手不抖的话，杀6个人都足够。”

严逸：……

进入202，房子里干干净净，储物间里的确有坛子，但都是些普通坛子，灰扑扑，哪有什么花纹，里面也空空如也，一丁点儿水也看不到。严逸看着方璃，举手发誓：“我真的看见了！”

方璃摸了下地板，说：“我知道，地板上灰尘都这么厚了，坛子却很新，一看就是放进来没多久。看来这里藏了个不能见人的大秘密。时间不多了，我们按照计划来。”

方璃离开了，202房门大开，严逸在厨房的柜子里躲着，看看谁会来。

“蹬蹬蹬”，有人气喘吁吁停在202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试探着抬腿进来，竟然是401的那对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