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归余背抵在墙壁上,拉他进来的罪魁祸首在自己几步开外的地方站着,沉着一张脸,黑漆漆眼直直的盯着他,有点吓人。
不过乔归余不怕。
代则铭黑着一张脸,眼里的怒火压制不住的闪现,他身上还是白天的那一套衣服,沾着水汽,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十一点半,已经十一点半了,再过不到半小时就十二点了,就是第二天了!乔归余居然现在才回来,俩个大男人晚上有什么好聊的?!
想当初,他都是规规矩矩的在门禁前把乔归余送回来的。
甘鸿杰这个狗男人!居心叵测!
代则铭咬牙切齿的,但又没什么立场可以指责,憋屈十足的问,“怎么才回来?”
乔归余浑身的戒备都像是被酒精瓦解一般,懒洋洋的靠着,听见他的话,没反应过来似地眨眨眼,微微歪了下头。
代则铭心头被挠了一下,很快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往前两步,低头凑到他颈间,冷香参杂淡淡的酒气从乔归余身上散发出来。
代则铭眉心紧蹙,眼中怒意更甚,“你喝酒了?甘鸿杰那混蛋让你喝酒?!”
代则铭双手紧握成拳,脸色黢黑,转身想要去揍人,刚走两步又折回来,抓着乔归余的手一起过去,“跟着我,别乱跑。”
乔归余乖顺的跟在他后面走,眼睛一直看着盯着代则铭抓住他手腕的手,他的脑海里好像一直有一个声音让他赶紧挣开,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
乔归余一向敏捷的大脑此时好像被搅成了一团浆糊,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国庆假期中的深夜校园几乎看不见任何一个人,偶尔有一两个同样在外面游荡的学生看见他们,前面的那一个满脸怒气,气势冲冲的一副要找人打架的样子,个个都恨不得跑远一点。
代则铭大步流星的往校门口走,这么长的路也没有让他冷静下来,反而越想越生气。
走着走着,突然察觉到身后的人停了下来,代则铭也停下,转身看着他。
乔归余手腕挣扎了一下,很轻的说了一声,“疼。”
“对不起。”代则铭立马松开手,看见他手腕外的一圈已经泛红。
代则铭小心的抓着他的手,眼里的心疼盖过怒气,很轻的嘟囔,“娇气。”
乔归余站着任由他抓着手,静静的盯着他,迟缓的问,“我们去要去哪?”
代则铭这才又想起来刚刚的事情,“去校门口。”
乔归余:“为什么?”
代则铭:“打人。”
乔归余眨眨眼,问,“打谁?”
代则铭恶狠狠的说,“甘鸿杰。”
乔归余:“可是他没来,不在校门口”
“什么意思?!”代则铭怒气爆表,“他让你一个人回来的?!”
“他让你喝酒了,还让你一个人回来?!他到底有没有责任心?!他到底还记不记得他自己是谁?!”
“他为什么让你喝酒?你胃不好他不知道吗?!”
乔归余摇摇头,说道:“是我自己要喝的。”
代则铭紧紧盯着他,满眼不高兴,怒气难以遏制,“你在维护他?”
乔归余迟钝的消化他的话,然后慢慢摇了摇头,“没有。”
代则铭趁机问,“那我去打他,你会生气吗?”
说完,代则铭紧张期待的看着乔归余,眼也不眨,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酒精让乔归余的思考总是慢了一拍,他内心有个声音让他点头,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摇头,他听见自己说,“不会。”
代则铭满眼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双手高兴得无处安放,想要一把抱住乔归余,但想到现在两人的关系并不合适,只好硬生生控制住。
不过高兴归高兴,甘鸿杰还是要打的。
代则铭一想起甘鸿杰,满脸不爽。
大概是好的不来坏的来,乔归余胃部开始翻滚,猛烈的抽疼起来,脸色煞白。
代则铭:“胃难受了?”
乔归余点点头。
他往四周看了看,将乔归余带到旁边的长椅上,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乔归余身上。
“在这等我,很快。”说完,代则铭转身继续往校门口走。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乔归余的开关,乔归余不顾胃部的疼痛,匆忙站起身去抓住他的手。
代则铭瞳孔骤缩。
他们站在两节路灯的中间,脚下的影子被四面八方的光照过来,影子被打成一朵虚幻的花,被他们踩在脚下。
代则铭低头,在昏暗的灯光里看见了乔归余不安的眼,他清晰的看清了乔归余的不安来自于他。
他在乔归余的内心还是重要的,这个认知没有让他有一点开心,只觉得心疼。
乔归余急切问,“你去哪?”
代则铭喉咙干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安抚的摸摸他的头,“我去校门口买点药,你乖乖坐在这里等我,好吗?”
乔归余固执的抓着他的手,不松开,也不说话,态度十分坚决。
代则铭怎么可能抵抗得了乔归余这样的眼神,他挫败的叹口气。
“你啊,怎么喝醉了就黏人,下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现在又不让我走。”
代则铭妥协的弯下腰,“上来吧,带你一起去。”
乔归余看着他的背在犹豫,混沌的大脑仿佛有几千万大军在打仗。
胃部不停的抽疼,乔归余额角的冷汗凝集,滑落。
代则铭叹口气,乔归余的内心看来还是在抵触他。
代则铭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失落,轻声问,“这么了?”
乔归余看见了他眼底的难过,心脏抽了一下,比胃部的抽疼还要让人无法忽视。
“没事。”乔归余摇了摇头,缓慢的爬上他的背。
代则铭背着人往外走,忍不住念叨,“以后不能喝酒了知道吗?没有我在旁边盯着的时候,你自己也要记住。”
“如果有人逼你喝,你也不能喝,你来找我,我帮你打他。”
乔归余低声反驳,“不能打架,肋骨会断。”
代则铭:“......”
乔归余喝醉了不仅变黏人,嘴也变毒了。
在说了,他当初一个人打几十个人,只断了一根肋骨,不丢人吧?
代则铭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
代则铭:“我打架不差吧?”
乔归余:“很差。”
如果是别这么说,代则铭一定要把人拽来比划比划,要知道老爷子当年把扔队里,他从小就是在各种格斗比划中长大的。
但说这话的是乔归余,代则铭只能咽下反驳的话头,顺着他的话,又带着点不服气的问,“哪里差了?”
乔归余默了默,轻轻说了一句,“我会变得更差。”
“再差,就更追不上你了。”
乔归余的话说得糊里糊涂,但代则铭一下就听出来了。
他在怕自己为了他打架,受伤,他会觉得愧疚。会觉得是因为自己,才会让他陷入困境。
代则铭垂下眼,哑声道,“你不用来追我,我会去找你的。”
“我不信,你骗我,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你都没有回来。”乔归余的声音越来越轻,“我不想等你了......”
代则铭眼睛酸涩,手不自觉握紧。
从很久之前,代则铭就发现乔归余内心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淡,他对在意的人或事格外的敏感,害怕失去,所以他格外的小心,为自己树立了一道屏障。
因为没有得到,就不会失去。
当年他花了很多心思才进入他的世界,却又私自离开,他知道,自己是不可饶恕的,可是他做不到真的离开乔归余。
这两年每一次回学校,他都只敢躲在角落,默默的看着他,看着他身边的人变成其他人,看着甘鸿杰陪着他一起上课。
他经常想,就算乔归余不喜欢自己,他就不能以朋友的身份在他身边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每当看见乔归余和甘鸿杰走在一起的身影,他体内就像是有一万只野兽在咆哮。
他做不到,根本做不到,做不到看着乔归余和别人在一起,但他更不想看见乔归余伤心。
他不知道这两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为了离开,他选择了和之前不同的专业读研,每天都逼自己不去想乔归余。
可是他还是失败了,所以他回来了,他想要重新回到乔归余身边,哪怕只是朋友的身份。
他知道,想要重新让乔归余接纳自己很很难,但他不想放弃,他已经退缩过一次了,不能再退缩第二次。
至于甘鸿杰...如果他能让乔归余幸福,他会祝福,可现在...
代则铭眼神凌厉,神色冰冷。
药店就在校门口,代则铭买了药,接了水让乔归余吃下。
吃下药后,胃部的抽疼渐渐平息,代则铭重新背着人往回走。
还没到校门口,乔归余就已经眼皮垂得睁不开,靠着一股劲支撑自己醒着,脑袋沉沉的垂在代则铭颈间。
温热均匀的呼吸洒在耳边,代则铭眼眸晦暗不明,却又只能沉沉的叹气。
代则铭轻声道,“以后不许喝酒了知道吗?”
乔归余迷迷糊糊的应着,“嗯。”
“不小心喝了的话,第一时间要来找我知道吗?”
“嗯。”
代则铭话语一顿,循循善诱,“乔乔,甘鸿杰不是好人,别喜欢他了好不好?”
背上的人意识不清的呓语,“嗯。”
代则铭笑了声,“你自己答应的,别反悔。”
乔归余已经彻底昏睡过去,没有回答。
代则铭:“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他轻轻颠了颠身上的人,乔归余无意识的圈紧双手,更用力环住他的脖子。
代则铭背着人,脚下朝3605寝室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