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梓炎被下昭狱的的消息,如同春日里的一场骤雨,很快就传开了。蓝恩马不停蹄地回到蓝府,于花园中的亭子里找到正和竹沁研香的姜婉妤。
“夫人,夫人!”蓝恩气喘吁吁,话音未落,人已至亭前,眼中满是焦急之色,“将军他……被下了昭狱!”
姜婉妤和竹沁闻言皆是震惊,随即站起身,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竹沁瞪大瞳孔,失声道:“什么?!”
姜婉妤则是紧锁眉头,虽心惊胆颤,面上却强作镇定,追问道:“可是途中生了变故?”
蓝恩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声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最后将军直接被押进了昭狱。”
姜婉妤闭目皱眉,试图在纷乱的思绪中寻得一丝清明,又问:“廖清呢?他情况如何?”
蓝恩回忆了一下,随即,颇为不解道:“他......没听说下昭狱。”
此言一出,姜婉妤心中更是疑云密布。按理说,廖清和梓炎今日做的事情属于同气连枝,若是下昭狱,理应一同受罚才是。她沉吟片刻,思索着问:“难道他反水了?”
蓝恩闻言,斩钉截铁地摇头:“不可能!廖大哥是与我们一同浴血奋战的兄弟,怎会……”本来信心满满的说辞,说到最后他也稍感不对,他神色一凛,立即说,“我现在就去找廖大哥问个清楚。”说完,不等姜婉妤说话,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姜婉妤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心中一片茫然。昭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一想到梓炎身陷囹圄,她便心如刀绞。她强打精神,她想了想,交代竹沁,“竹沁,看好后院,先不要让消息扩散,我出去一趟。”
姜婉妤出府后,先是直奔姜府,却被告知姜阁老尚未回府。她不甘心地又赶往皇宫,请人通报内阁,却被告知姜阁老一直在御前侍奉,未曾离开。
婉妤无奈,抬头看着此刻的艳阳天,是那么的刺眼。时辰还早,她应该是见不到了。她转身,去了昭狱,她想,梓炎刚刚下狱,此刻见人应该还是可以的。
然而,当她来到昭狱门口,表明来意后,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看门狱卒面无表情,冷冷道:“人刚进来,正在走程序,上面有令,不得探视。”
姜婉妤心中一沉,如同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一墙之隔,相见竟然如此艰难。她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给狱卒,好声求道:“小兄弟,麻烦你了,帮帮忙,我进去见一眼就行,我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会出来,我保证......”
昔日见钱眼开的狱卒,如今拿着手里的银钱如烫手山芋一样,迅速将银子塞回姜婉妤手中,连声道:“不行,上面有吩咐,我也不能违背。你勿在此耽搁,否则,以妨碍罪处理。”
姜婉妤心中苦笑,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今日这银子却成了烫手山芋。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出来一趟,想见的人一个没见到,婉妤此时真的有些拿不出主意了。
她仍是将银钱塞给了看门狱卒,低声道:“我不为难你,你且收好银钱,如果有可能,请善待他。”言罢,她行了个万福礼,转身离去,背影显得那般落寞与无助。
她回到蓝府时,恰巧蓝恩刚回不久。蓝恩便急吼吼地凑上前来,“夫人,廖大哥没回楼老二那里,没......没找到他。”
竹沁怒斥道:“看来就是他反水了,不曾想,竟费劲力气救了个白眼狼。”
不出姜婉妤所料,她吩咐蓝恩,“现下官员大都在宫内,去哪都见不到人。你先把梓炎在京师中素有来往,且信得过的人员名单整理给我。”
蓝恩面露难色,踟蹰道:“夫人,蓝家祖辈有罪,所以将军在京中根本没有亲故,还不受待见。偶尔才和三皇子有联系,还都和孟总兵有关。我刚刚也绕路去了趟三皇子府,大门紧闭,根本叫不开。”
姜婉妤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她无奈道:“傻蓝恩,如今三皇子才是最要和蓝府保持距离的人。”
孟总兵是三皇子外戚,梓炎之事又与孟总兵有所牵连,朝堂之上,众人定会揣测他们二人交往甚密。皇子和征战的将军过从甚密,无论是对于皇上还是太子,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蓝恩急得直跺脚,气道:“那如今该如何是好?这廖大哥怎就……怎就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婉妤双手轻扶荷花缸沿,凝视水中倒影,心中纷乱如麻,却仍强自镇定,思索对策。她转身对蓝恩道:“蓝恩,府中尚有你们自北地带回的亲信,寻其中识得廖清之人,分散至城中各处,细细搜寻。还有,你去找楼老二,让他的人在京中各个城门看好,只要有廖清的身影,立即来报。”
廖清是当事人,找到他还是很重的。蓝恩知道婉妤的用意,他立即开口领命,“是。”
蓝恩刚欲转身离去,蓝母忽匆匆跑来,拽住蓝恩,泪眼婆娑道:“蓝恩,听说梓炎被下了昭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的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蓝恩现在也不清楚大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况且,他如何向老夫人解释那么多前因后果,他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办。他无法,只得看向姜婉妤。
姜婉妤走过去,“眼下谁都不清楚究竟怎么了,我方才去昭狱也没见到人,您别担心,我会再想办法的。”
蓝母闻言,终是放开了蓝恩,蓝恩趁机跑了出去。蓝母一把抓住婉妤,“那可是昭狱啊,我能不担心吗?你爹身为阁老,怎就眼睁睁看着他入了昭狱?你快去找你爹问问,求求他,让他把梓炎放出来。”
“这个时辰朝臣都在各司其事,我爹还在内阁,待晚上我定会去问个清楚的。”婉妤说罢,示意随蓝母一同而来的丫鬟,“先送老夫人回去,吩咐厨房炖些安神汤给老夫人服用。”
蓝母却死死拽住姜婉妤不放,哭诉道:“婉妤啊,梓炎可待你不薄,你可一定要救他啊!还有,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爹的女婿,他得救梓炎啊!”
婉妤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蓝母,唉,心中暗叹,她竟比自己还信任姜阁老,却不知,能让蓝梓炎身陷昭狱,姜阁老定然出了份力的。婉妤暗中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知道了,您先回去吧。”示意丫鬟赶快带人回去。
待人走远了,竹沁不满地嘀咕,“什么人啊,有事了哭着来喊婉妤,不顺心时就——”看着自家小姐的眼色,她默默闭了嘴。
婉妤也很无奈,她拉着竹沁的手步入屋内,轻声道:“这时候,不与她计较。”
步入屋内,婉妤对竹沁细细交代,“这几日你守好蓝府,若有那多嘴多舌或挑拨离间之人,你自行处置。交代好府中事宜后,你去香宜坊,将能挪用的银钱一部分兑换成银票,一部分换成散银与元宝,不必带回,就留在坊内。”
交代完毕,婉妤再次踏出府门。
姜婉妤悄然至顺天府后门,自报家门后,未几,便有侍从引领她步入前厅。
入门之际,但见顺天府尹正立于厅中,目光温和地迎了上来,拱手一揖,道:“夫人光临,有失远迎。”
婉妤亦是以万福礼回之,声音温婉如玉:“大人客气了。”
顺天府尹直接开门见山道:“知晓夫人此行之意,然则,我只是京中一个小官,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其实,他话不假,他和蓝梓炎无亲无故,实属互相帮过那么两次,但平日里并无往来。
婉妤闻言,心中虽早有预料,却仍不死心,轻启朱唇,“夫君经常在妾的耳旁说起大人的热心和援手之恩,其中对大人的感激之意溢于言表。今遭逢难,妾身前来,实属无奈之举,绝非欲使大人为难。妾知道,大人姻亲之中不乏高官显贵,只愿大人能稍动唇舌,探听一二今朝朝堂之上所发生之事即可。”言毕,从袖中取出一沓大额银票,轻轻置于桌上。
府尹望着那银票,欲言又止,终是苦笑一声,“我和蓝梓炎也没那么熟,您是贵人,是姜阁老的嫡女,又何苦为难我这小小府尹呢?”
她不答反问,“大人以为呢?”言毕,又低下头去,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还请大人帮忙,打探一二。”
见顺天府尹沉默不语,婉妤忽地跪下,“大人——”
顺天府尹连忙走过去要扶起她,她不起来,反手握住府尹的两臂,言辞恳切道:“大人,看在您和梓炎互有帮助的份上,求您再帮一次吧,求您了!”
顺天府尹无法,看来不帮忙她是不会走了,阁老之女、将军之妻,在他的府厅中长跪,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无奈之下点点头,将其扶起。
顺天府尹的小舅子是刑部官员,两人关系还算融洽,或许能从他那里探听到些许消息。
一个时辰后,小厮匆匆归来,婉妤猛地站起,神色紧张地听着小厮的禀报。待听完小厮所言,婉妤只觉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径直坐回了椅子上。府尹见状,连忙让小厮退下。
婉妤呆若木鸡,她原以为只是廖清反水,却不曾想蓝梓炎竟身负诸多罪名。诬告已是重罪,更何况那叛国之嫌,更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怎么会这样?
“夫人?”府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婉妤惊醒,她对府尹欲言又止。府尹见状,心中已猜到了几分,叹道:“夫人,下官也只能帮到这里了。”他刚才也听到了,涉及太子一党,还有叛国之嫌,岂是他一个小小府尹能说上话的。
婉妤也知其中利害,她站起身,再次福了一礼:“多谢大人相助之恩,妾身不敢再难为大人了。”言毕,转身欲去。
“夫人且慢!”府尹叫住婉妤,“不过打探个消息罢了,实在不值得夫人如此重谢。这银票,还请夫人收回。”说着,将银票递到婉妤面前。
婉妤却并未伸手去接,只是微微一笑:“大人的消息,于妾来说,千金难换。”
“我并不是因为银票才相帮的,他之前剿匪也算帮我大忙了,这次,当我还他人情了。”说罢,将银票硬塞到婉妤手中,“夫人请回吧。”
婉妤无奈,只好再次低身福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