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是回京找夫婿,这分明是回京称霸王。
春兰心底默默为那些世家小姐和公子点一根蜡烛,郡主是一个能让整个荆州风云人物都要退避三舍的人。
她家郡主生下来便身份高贵,却自幼跟随将军和公主在这莽荒之地生活,从未有半分怨言。更是没有一点世家贵女的高傲姿态,反而有种江湖儿女的豪迈。
上到六七十岁老翁,下至五六岁顽童,荆州城方圆十里谁不知道霍真真的大名。
就连他们霍将军平日里也不愿真被郡主缠上,她总会用自己的奇特办法达到最终的目的。
“春兰,快帮我看看还要拿什么物件?”轻快的嗓音自屋内传出。
春兰眸中也覆上笑意。
罢了,郡主快乐便好,她合该受所有人喜爱。
将军府紧挨着便是城墙,听闻当年建府时,是公主特意挑选的宅院,为的就是将军回程第一时间便能到家。
是以郡主自小便在这处玩耍,城墙虽有二十多尺,但对如今的她来说也不算难事。
只是她方才着实没能想到,郡主敢将那利剑抵在脖颈上。女儿家若那处留了疤,日后可如何是好。
春兰快步走进,一眼便看到敞开的匣子里各式各样的袖箭、匕首。眼眸接连闪烁几下,忍不住劝诫道:“郡主,咱们是去找郡马,不用带这么多武器。还有,今日的事以后万不能再做。刀剑无眼,若真伤了可怎么办?”
霍真真将刚掏出来的两件暗器塞进匣子,整个身子懒懒的靠在贵妃榻上,一只手把玩着细箭。
她的房间不似其他大家闺秀那般熏着香薰,屋内皆是各种器玩摆设或是书籍、女红刺绣。
霍真真自小便被父亲驮在肩上看士兵训练,不爱女红更喜兵器。屋内除了床榻和必要的家具,更多的是她淘到的各种兵器宝贝。
若非她酷爱粉色,床幔被褥皆带粉意,恐怕陌生人一眼瞧见真要以为这是哪个小将军的卧房。
春兰从衣柜里拿出两件衣裙,接着说道:“郡主,你不要嫌弃奴婢啰嗦,女儿家的容貌最是真贵,你本就生的貌美,万不可因措手伤了自己。”
“燕都不比荆州,人心更是复杂,届时行事也需谨慎,遇事多想几步。”
“春兰,我的好姐姐,我头都被你说大了。”霍真真翻个身拉起塌上的小被子蒙住头。
“我自是心里有数,不会乱来的。”
“就是今日失算,没想到那城墙的风还有寒意,害娘亲咳嗽良久,要不然爹爹肯定站我这边。不过能回燕都也算是个好收获。”
霍真真没听到回应,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抬眼看到春兰正埋着头收拾行囊,只是那双杏眼,又挂上了泪珠。
霍真真瞬间头疼。
今日的闹剧虽是她一时兴起,但也算有所预谋。这荆州她里里外外早都玩腻了,每每只能在舅舅和表哥的来信中了解燕都风情。
若不趁此机会让娘亲松口让她回燕都,恐怕下次去燕都之日便是她成亲之时。
只是她忘了提前和春兰通气,真的吓到她了。
心里难免有丝愧疚,霍真真将春兰拉到眼前,从怀里掏出个粉色锦帕,一点点为她擦拭掉脸上的泪痕。
神情难得认真几分,语气诚恳:“春兰,我答应你,以后再有这种事我一定提前告诉你,你看,方才我都剐你手心了,你该相信我的。”
“我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嗯?别担心,笑一笑,你再哭下去,我都要心疼死了。”
春兰噗呲笑出声,拍开脸颊边的手,眉眼弯起,开口道:“那我便信郡主一次,可千万别再有下次,奴婢还想多活几年。”
“待我们去了燕都,郡主也不能忘记答应奴婢的,谨言慎行,我时常听人说起,燕都地界非富即贵,自然与荆州不同,将军和公主远在这里,我们更要小心为上。”
“您的那些刀啊、剑啊的,莫要轻易拿出来吓唬别人。”
春兰趁机把心里的叮嘱一股脑全说出来。
霍真真眉心跳了又跳,视线漂移,转身又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只留个后背。
春兰顿了顿脚底用力朝门边走两步,嗓音温柔:“见过公主,不知郡主要定在哪日出行?”
霍真真耳廓微动,一把掀开被子,脱口而出:“娘,我明日就要走。”
待视线清晰,眼前只有春兰笑弯的眉眼。
“好你个春兰!胆敢戏弄我!”霍真真拧眉扬起手上的细箭,瞬间朝她肩侧刺去。
箭刃带起的凉意让春兰脖颈上的细绒毛全都竖起,她一动不动,眼中的笑意也未减半分。
细箭在距她半寸之时,忽的,箭头翻转。
霍真真手腕微动,箭锋刺穿床幔,直入木桩半寸。
一双灵敏有力的手,直攻向春兰腰侧,手指灵活滑动,衣物掉落,春兰扭动着身子笑出声。
“哈…哈哈哈…郡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霍真真不以为意,冷哼道:“看本郡主怎么收拾你。”
“咯咯…哈哈哈…错了…奴婢真的不敢了。”春兰双手抵住在腰间变换的十指,眼角噙出一滴泪液。
几息之后,霍真真缓慢直起身子,双手环抱,扬起下颌,垂下眼帘勾唇道:“下次再犯,本郡主就要罚你笑的更久些。”
春兰不断揉按笑的抽筋的肚子,轻喘口气,求饶道:“郡主,这玩笑你去了燕都可不能同别人开。”
霍真真回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对对对,我们郡主聪明着呢。”春兰她呀,至少一个月内不想再这般笑了,她低头捡起地上的衣物,继续收拾行囊。
霍真真轻哼一声,拿起手边的细箭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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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正殿装饰简单,宝相花纹长方砖通铺,四面红漆木柱环绕,正对门端放着一个长条形的紫檀木桌。
永安公主坐在红木交椅上手捏一斗彩灵云纹杯小口喝着茶。
“敏敏,难不成,当真让真儿一人回去?”霍天成挥手遣散侍从,整张脸皱成一团。
“慌什么?让这丫头回去,该头疼的不应该是燕都那些人?”永安挑了下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霍天成眼前浮现出被剃光胡子的赵副将;被烤的香喷喷的李军医的鲤鱼;城西原本整日闹事如今已成郡主私人护卫队的那群人....不由打了个哆嗦。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办到,搞得那些人鸡犬不宁反而更受欢迎。
永安满眼促狭,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淡淡开口:“不知夫君可是回忆起什么?”
霍天成老脸一红,嘴硬道:“再不济,这是在荆州,有我们在身边;待去了燕都,那周边全是豺狼虎豹,你当真放心。”
“皇兄整日里传信念叨,就连真儿的画像在他那书房内都不知道收藏了多少卷,你担心真儿?”
“要我说,咱们该担心的是燕都的那些世家贵族的子弟。”永安心中暗道,照着皇兄思念外甥心切,怕是她想杀人皇兄递刀,她要骂人皇兄递茶。
两人视线相对,霍天成读出她的言下之意,不由心虚起来,试探问道:“远兄不至于此?现下他身份毕竟不同。”
“她那屋里有一半的兵器不都是他送的?等人到了跟前,恐怕更是疼爱。”永安摇摇头淡淡道:“皇兄愧疚你我驻守边疆多年,只会更护着真儿,我只希望她能在一年里安安分分找到心上人。”
霍天成想到方才城墙之上,只觉得头皮发麻,讪讪道:“恐怕很难如你所愿,我们的女儿,实在特别。”
“无碍,我已给皇兄一封书信,待她到城中之后,自会为她找个先生教导。真儿自幼聪慧,在荆州已然学到很多难得的东西,但燕都的某些东西,还需有人亲自教诲。”
“不知夫人找的是何人?”燕都的那些大儒,一个比一个死板。
永安俯身贴近,红唇凑到霍天成耳边,唇瓣翕动,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霍天成瞳孔微微一震,转而轻笑一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无奈道:“你啊,当真胡闹。”
“不怕之后真儿找你算账?”
永安挑了下眉:“她当是感谢我才对。”
“何日让她启程?”
“她早待腻荆州了,恐怕明日便会离开。”
霍天成嘴角瞬间绷直:“头一次离我们这么远,真舍不得。”
“夫君,约定之期已到,很快我们就会见面的。”永安同霍天成十指紧扣,眼神变得幽深,柔声道:“真儿自小由你我亲自教导,难有人能让她吃亏,切莫担忧。”
“嗯...等我们重聚之日,一家人再也不分开。”霍天成垂眸看向湛蓝的天空,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