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姑娘,事情就是这样。”
听完刘老头和刘婆讲的事情经过,季妤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半晌,只好干巴巴地说:“我一会儿再去找她说说话,她现在是又受了刺激,心里难受没法发泄出来,我们需要好好开导开导她。”
“季姑娘要是能让芸儿恢复正常样子,我和老婆子这辈子如果没法报答你,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刘老头说得郑重,拉着刘婆发誓。
季妤忙道:“说什么报答的话,你们两位老人家可不要折煞我,晚辈可担不起。”
季妤重新进屋已经是又过了半个时辰,那原本缩在床角落的刘芸,此时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坐在了窗前,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景象。
季妤脚步轻轻地走到她的身旁,搬来个凳子也坐了下来,她偏头看了看刘芸,看到她好看的侧颜,卷翘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也如同展翅的蝴蝶,灵动优美。
季妤想了想,从药箱里拿出写药方子的纸张和笔墨,开始作画。
下笔流畅如行云流水,不多时一幅美人侧颜画像便生动地出现在纸上,季妤将纸伸到刘芸面前,然后歪着头去看她脸上的表情。
只见刘芸视线慢慢聚焦,落在了纸上,季妤笑道:“你瞧,我画了个美人呢,你觉得她好看吗?”
刘芸愣愣地看着,半晌开口道:“这个人,很像我。”
见刘芸肯开口说话,季妤高兴不已忙笑道:“对啊,这画的就是你啊,我刚刚看你侧脸觉得特别好看,就画下来了。”
“我,好看?”迟疑的语气,自我怀疑的表情。
季妤心里一痛,握住刘芸的手,惊讶地发现她的指尖冰冷。
她好像握了一块冰一样,冷得她打了个哆嗦,但季妤仍旧紧紧握着,给刘芸传递着自己身上的热量。
季妤肯定地点头,“你当然好看,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不好看呢?”
刘芸沉默了,就在季妤以为她不再开口说话时,她又开口了,“我不好看,建平哥说我脏了,说我好丑……呜呜……”
季妤看着刘芸说着说着突然捂着脸呜咽起来,哭得像只可怜的小猫。
季妤心疼地轻轻拍了拍刘芸地脊背,安慰地劝道:“你别把这话放心上,他纯纯在放屁,他自己丑得像只□□,与你有婚约时他就是癞□□想吃天鹅肉,现在退了婚,你应该高兴摆脱了这个丑人才是,要不然结婚后一辈子对着这么个丑人,晚上不得做噩梦?”
“……”刘芸抬起头来,哭声渐渐止住,但眼眶里还是蓄满了泪水,她看着季妤,满眼委屈,“可我被退了婚,建平哥都不要我了,谁还会要我,更何况,村子里闲言碎语地把我说得那么难听,说,说我被人糟蹋了,不干净,不知廉耻地还敢回来,不如绞了头发去山上做姑子去。”
季妤在心里腾地烧起了一把火,所以刘芸才会突然把自己头发剪成这样吧?
这些恶毒的言语就是导致刘芸再受刺激的原因。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起初刘芸本来渐渐好转了,她并没有因为被杜聪掳去受了欺负就自暴自弃,反而很是通透,认为自己是无辜的,是受害的一方,而作恶的是杜聪等人。
偏偏昨日与刘芸有婚约的刘建平和他妈上门来退婚,刘建平他妈说话很是恶毒,张口闭口就是刘芸脏了不干净了,配不上她儿子,而一旁的刘建平就看着自己妈怎么骂刘芸骂得那么难听。
刘老头和刘婆气得险些晕倒,自己当宝贝似的孙女被人这样贬低谩骂,亏得他们之前还以为刘建平和他妈好歹是识字的,是知礼的人,没想到刘建平妈骂人这么歹毒,简直像是泼妇,而刘建平懦弱虚伪的样子简直让人作呕。
亲事当场就退了,这种亲家早摆脱早好,省得到时候刘芸嫁过去了日子也不会好过。
刘老头和刘婆深知这一点,因此便同意了退亲,还把刘建平母子俩拿扫帚轰了出去,刘建平她妈气不过,到处添油加醋传刘芸怎么怎么样。
这事发生时,刘芸正好醒了,因此便全都听到了,她大受打击,没想到和自己青梅竹马感情很好的刘建平在他娘骂自己时一声不吭,不为她辩解一二。
她知道他一向听他娘的话,只是没想到竟懦弱成这样。
可那时她还对着他抱着一丝希望,她自己给自己洗脑,至少他娘骂她时他没有跟着附和,他沉默着虽然可恶,但他好歹没有开口骂她。
或许他只是不敢忤逆他娘的话,毕竟他娘脾气火爆,又独自带大的他,还让他读了书认了字,他心里感激他娘,所以对她言听计从。
这些刘芸都能理解,她怀揣着这份希望,打算和刘建平好好谈一谈,她趁刘老头和刘婆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找刘建平,却在他家门口听到了他在他娘面前把她贬低得比妓子还要不堪。
刘芸又气又难过,魂不守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又被村民一路指指点点,终于,刘芸坚持不下去,“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最后被来找她的刘老头和刘婆背回了家。
季妤看着刘芸认真道:“那你觉得他们说你说得对吗?那些话是真的吗?”
“不,不是真的!”刘芸疯狂摇头,情绪有些失控,季妤手腕一痛,下意识垂头去看,发现是刘芸将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抓到了她的手腕上的伤痕。
季妤忍不住皱了眉,耐心劝道:“既然不是真的,那你那么在意做什么,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说什么就说呗,反正你知道这不是真的就够了。”
“可是……”刘芸脸色复杂地看着季妤,唇色泛白,喃喃道:“这些话很难听,很难听……我知道他们说的不对,可我还是很生气,他们不了解事情真相,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因为他们没有经历你这样的事,板子没打在他们身上,他们不知道痛,也不会感同身受。他们知道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人难过伤心,所以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你若是因此难过,封闭自己,自我埋怨,那不就是顺了他们心意?”季妤将声音放得更轻,语气更加柔软。
她见刘芸表情有些动容,知道她正在听她说的话,也肯定她会听进去,于是继续道:
“他们的目的得逞了,他们毫发无损,而你被这些流言蜚语伤得遍体鳞伤,不只你伤心难过,那些爱着你的人也伤心难过,就像刘爷爷和刘婆婆,他们看到你这样,心里也很难过。”
提起了爷爷和奶奶,刘芸才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姑娘,你说……”刘芸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季妤,“我该怎么办?”
季妤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轻柔地给刘芸擦拭眼泪,她很温柔地笑着说:“摆脱了丑男,妈宝男,渣男,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至于那些嚼舌根的村民,你更不用在意,你不往村子里去,那些流言蜚语传不到你耳朵里,若是他们胆敢跑来你面前嚼舌根,你只管打出去就是,而且只要好好活着,把生活过得越好,他们越气急败坏,偏偏又奈何不了你,这样岂不是最好的反击?”
见刘芸情绪平静下来,也慢慢地止住了眼泪,季妤便知道了她是听进去了她说的话,只希望她不要再被这些流言蜚语所侵扰。
语言暴力从来都不曾消失,稳住自己的心态才是对造谣者最好的反击。
季妤临走前嘱咐了刘老头和刘婆,让他们看着点刘芸,不要让她出门,要想好得快,就要先隔绝流言蜚语的中伤。
等她慢慢想通,也等她心脏慢慢变大,能够承受得住这些事情,到时候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骂她,她都能无视,甚至还能一笑而之。
……
季妤回到家时,已经太阳落山,她身心俱疲,已经累到不想说话,只想好好躺在床上睡一觉。
可才踏进院子,本来还躺在躺椅上看话本的连翘腾地一下起身朝季妤奔去,给了她一个熊抱,外加一张哭丧的脸。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季妤摸了摸连翘的头,好笑地问。
“小妤,那个祁公子发病时太可怕了,你怎么敢把他留下的啊,你快把他赶走,否则他失控杀了你怎么办!”连翘回想起季妤走后发生的事,就心有余悸,她将脸深埋在季妤的胸前,声音闷闷地传出。
季妤听见这话,忙把连翘从怀里扯开,然后拉着她看了一圈,不停地担心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我按照你说的,他发病后我见状况不对劲,就把他锁里面了,等他消停了我才敢打开一点窗,顺着一丝缝隙往里看了看,发现他跌倒在地上。”
连翘有些愧疚道:“小妤,对不起,我实在害怕,怕他再突然发作起来,所以我没敢进去,也没把他扶起来,他现在可能还躺在地板上昏迷不醒。”连翘越说越小声,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季妤。
季妤笑着点了点连翘的额头,无奈道:“你可是我的好姐妹,我怎么会因为这事怪你?”
“你这样做是对的,正确的,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
连翘抿了抿唇,“小妤,要不还是把他赶走吧,他不像个好人。”
季妤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头半妥协道:“我先找找看有没有可以解他身上的毒的办法,或者能抑制住他的蛊毒,若是找不到办法,我再让他走。”
“他现在这个样子赶他走的话,无疑就是要他死。”季妤有些不忍心,好歹是她亲自捡回来的人,她身为大夫,应该对这个病人负责。
“好吧。”连翘闷闷地点头。
季妤捏了捏连翘肉嘟嘟的脸,笑道:“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不然你娘该担心了。”
连翘嘟囔道:“她才不会担心我呢,她巴不得我死在外头。”
季妤无言,只得再次摸了摸连翘的头,转移了话题,“对了,醉仙楼的饭菜你吃了吗?”
连翘点头,季妤又笑着问:“如何?”
连翘笑着回道:“可太好吃了,不愧是醉仙楼的饭菜,果然名不虚传。”
“你喜欢就好,下次我带你去醉仙楼吃。”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去医馆吗?”连翘依依不舍地看着季妤。
“去,已经歇业好几天了,是时候重新开业。”
“好,那我们明天医馆见。”
连翘说完朝季妤挥了挥手,然后便走了。
季妤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那间屋子有些心累,她打起精神来走了过去,门上了锁,钥匙就放在门上挂着,她取下钥匙把锁打开,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南星昏迷不醒地躺在地板上,发丝凌乱,遮住了大半张俊美的脸。
季妤将发丝掀开,看到了他半张脸都沾染上了鲜红的血,血已经干涸,形成一道道红色印记,与脸上因为蛊毒发作而生出的红色纹路很是相似。
季妤颤抖着手指探在南星的鼻子下方,察觉到一丝气息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没死。”
好歹是男二,主角团之一,不可能那么快就死掉。
季妤艰难地扶起南星,把人扶到床上,然后准备好银针,打算给他扎几针稳住心脉,也为了抑制毒素。
约莫一刻钟,季妤收了银针,又给他灌下一碗药,再过了一刻钟后,南星终于幽幽转醒。
季妤强撑着疲惫,努力地睁着沉重的眼皮,展开一抹笑,看着南星道:“你醒了啊,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有没有好一点?”
南星看着季妤憔悴的面容,以及那强撑的疲倦感,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只知道季妤对他太好了,明明知道他蛊毒发作时很可怕,发狂时失去理智可能会失手杀了她,可她还是因为他的伪装而善良地将他留了下来。
她没有和她的好姐妹连翘一样,因为害怕而把他关起来,不管他的死活,连翘的做法才是正常人的做法,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换做是他,他肯定也会和连翘一样,对能危害自己性命的人或事物都会躲得远远的。
可季妤却如此不同,她明明也害怕他发病时的样子,但她还是愿意靠近他,给他施针,给他喂药,给他治疗,甚至为了替他解毒,还彻夜翻阅医书,昨晚上对面的灯亮了一夜,而他看了一夜。
“你怎么了,可是头还晕?”见南星盯着她一动不动,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季妤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或者头晕,忙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担心地问道。
谁知下一刻,一双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力度有些大,季妤忍不住发出“嘶”的气声,手腕上的伤又再次被弄疼了,季妤实在无奈。
“抱,抱歉,我弄疼你了吗?”南星慌乱地收回手,有些局促地看着季妤。
写得好卡,我真的不会安慰人,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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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流言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