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轨计划 第84章 扫码

餐馆老板罗文栋大概不会知晓，余辽这次的“专属服务”，让他外卖的配送速度成为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

洛游扫了眼大门外，记忆里的摩托车就停在路边的香樟树下。

透过玻璃窗倒映的影子，洛游能看到自己的模样——发顶毛燥，垂落到耳后的一缕头发还打着结，一看就是急匆匆下的楼。

她脸色有些寡淡，许是没喝水的缘故，嘴很干，唇色苍白。

余辽朝她靠近了一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兜，看上去像从外面买来的食物。

没能成功避开，洛游干脆也不装了，她默默把帽子扣到头上，扯着卫衣领口的两条系带，死命往下拉，直到把大半张脸都遮住。

“小洛选手。”

余辽再次用这种方式称呼她。

洛游身体不受控地僵了僵，慢动作地抬头，也不知他能不能看见自己的表情。

余辽没有在意她奇奇怪怪的反应，语气添了点疑惑：“不是来取外卖？”

“跟你有关系吗？”洛游语气生硬，一想到上次被他在俱乐部套话，把自己体面的伪装撕得破碎不堪，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跟我没关系的话……”

余辽把袋子提起来，像模像样地从里面抽出一条单子，慢悠悠地念：“我就把这位——LY先生的外卖扔掉了。”

“……”

谁的外卖？

瞬间的反应和对食物渴求的动物本性下，洛游几乎没有多余的考虑，本能地把身子往前靠了靠，伸出半只胳膊去够余辽手里的袋子。

高估了自己的平衡能力，宽大的拖鞋不跟脚，她踉跄着踩到了余辽的脚尖。

为了避免以更糟糕的姿势朝他怀里倒去，洛游伸手抵向他的胸膛，才堪堪稳住了平衡。

尽管从撞上到躲开间隔不到一秒，她还是听到余辽轻“嘶”了一声。

“对不起。”

她后退了一步，余光瞥着他手里的外卖袋子，长长一条外卖单清清楚楚印着她的惯用昵称【LY先生】，还有手机尾号。

余辽看向她，眼睫下垂，这个角度的他有种没睡醒的倦怠感，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习惯性的松散：“这个时间点，才吃晚饭吗？”

洛游嘴快回道：“你很关心我的作息？”

余辽的胸腔传来一阵短促的叹息，像从带混响的音箱里发出的，他低声道：“太晚吃会不消化，饿太久也对胃不好。”

“凭你……”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皱成一团的T恤，“为了一份外卖就扑人的举动，应该是饿坏了吧。”

毫无羞赧的表情，让那团凌乱的褶皱显得充满了危险性。

洛游逃避般垂下眼，目光正好看见他灰色的卫裤，松松地贴在腿上，衬得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夏天的衣料像在恋人面前伪装的秘密，薄得什么都遮不住。

顺着视线上移，她觉得自己的瞳孔似乎倒映出了某些不可描述的轻微隆起。

洛游的脸突然热了起来。

这还是洛游第一次见他穿浅色系的衣服。

还……

还这么……有视觉冲击力。

“看什么呢？”余辽抖了抖衣服，松开的下摆垂落回去，遮住了令洛游脸红的轮廓。

“……”

洛游有些后悔，后悔刚刚踩他的时候怎么没再用力一点。

她从他手上接过外卖口袋，却发现余辽并没用力攥紧，轻轻一扯，袋子就到了自己怀里。

回想她刚刚为了够那个口袋而费力的样子，脸上的红晕又明显了几分。

这家伙怎么总喜欢暗戳戳捉弄人。

余光里，洛游看到他嘴角微微翘起了点弧度，眉毛上扬，完全不似在酒吧那天冷冰冰的样子。

他的笑容很干净，如果不开口说话的话，还是挺像邻家温柔大哥哥的，甚至还会萌生出一点“她在闹而他在笑”的错觉。

于是洛游松开帽子，咕哝着：“难怪评论吐槽外送员脾气差呢。”

“我吗？”

余辽听到后，躬下身子，与她平视，距离有些近，开口的瞬间，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萦绕在她鼻尖。

“我今天第一次送餐，能麻烦不要给差评吗？”

他故作认真和低微的样子，让洛游忍不住想要继续侵略对方的领地，她抬眼与他对视，眼眸倒映出彼此：“给了会怎样？”

“你知道的，罗文栋很玻璃心。”这句话已经是明示了。

他和洛游对发现彼此的事情都只字不提，却句句都在如暗号般，交代出新的信息。

夹杂薄荷香的气息浅浅地扑在洛游脸上，感到某些预感到某些危险的她，连忙后退了一步。

背后有个自动感应门。

过于灵敏的系统被触发，洛游失去倚靠物后，重心偏移，拖鞋本就在光滑的地砖上发涩，她不受控地朝后倾去。

在她即将跌向门后的台阶上时，手臂被一把拉住了。

来不及感受隔着衣料的温度，惯性将她带进了余辽的怀里。

这是他们今天的第二个拥抱。

无一不是狼狈、仓促的，却仍然滚烫、慌乱。

洛游耳朵贴近他的胸膛，心脏跳动的声音好大，在她耳边咚咚响着，连骨骼也跟着战栗。

“没扭伤吧？”

头顶炽热的呼吸洒下，伴随着低而模糊的嗓音。

“没。”

洛游撤开身体，和余辽拉开了点能呼吸的距离。

她目光牢牢钉在地面上，瞥见余辽脚上被踩出一个印子的鞋尖，她呼吸再度停滞。

怎么他全身上下都布满了她作乱的痕迹。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呼吸也有点重，洛游睫毛颤了颤。

大脑的记忆可以说谎，但身体的记忆不能。

这个临时拥抱让两人都有些紧张。

为了不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洛游晃了晃手机，锁屏亮起后，还停留在【水开了】外卖首页，她继续刚才的话题：“三莱姐开酒吧，小放哥开餐馆，你管俱乐部，看来你们转型都挺成功啊。”

余辽很轻地说了声抱歉。

他平日里说话时爱咬重音，嗓音又天生醇厚，轻声说话时会放大温柔的一面，听得人心痒又心软。

“五排车里剩下那个是我弟弟，余侈，现在还在念书，身体还是老样子。退役之前没考虑转会，也是想留在淮岫，方便照看他。”

明明是他隐瞒在先，认错之快让她找不到挑理的突破口。

洛游内心多少有点唏嘘，时隔五年，那个舞台上如水仙花一般脆弱的少年，仍然饱受健康的威胁。

步入成人世界的第一个法则，就是既往不咎。

于是，洛游也轻轻说了句没关系。

继续钻牛角尖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那付款码亮一下，我扫你。”余辽这才重新捡起他“外送员”的身份，掏出扫码仪。

店家支持□□，洛游痛快地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递到余辽面前。

【扫码失败，请重新支付。】

机器冷冰冰地报错。

余辽站着未动。

他已经收起了笑容，眼里带着意味不明的色调，安静地看向她，出声提醒。

“洛游，你是不是点错了。”

屏幕里，展示着她个人的二维码。

局面一下子变得有点难以收场。

洛游脸烧着，作势要收回：“不加算了。”

余辽眸光一恸，手快抓住她手腕：“要加。”

他的手机没有壳，又白又凌厉的手指捏住边缘，平移到洛游手机上空，而另一只手还虚握着她的手腕。

滚烫的体温传递，洛游睫毛快速闪动着，如一只被捕的蝴蝶。

她闷闷地说：“加了可别后悔噢，我会像以前那样，一天发十条消息骚扰你的。”

“嗯，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余辽垂着头，碎发松散地落在额前，发根浓密，连发缝都分辨不出。

知道洛游微信界面显示通过了好友后，余辽才把手松开：“我看到都会回。”

被他触碰过的皮肤，在夏日里持续地发烫。

时隔五年，这算她和余辽重新和好了吗。

在洛游看不到的角度，余辽在手机上备注着新联系人的信息，顺手把洛游设成了置顶。

单手操作完后，他随意把手机收近裤子口袋里，掀起眼皮，看向还在发呆的人。

长身而立，静默在侧。

余辽轻轻催促了一声：“快回去吧，饭菜没加保温，待太久会凉。”

“……噢。”洛游慢吞吞地转身。

背过去时，她不自觉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心想，要是被余辽知道，她现在还没正式住进这里，这么晚还得回出租屋，又不知会如何叮嘱。

余辽等电梯门缓缓关上后，才转身离开，奔向夜色中的摩托车。

他赶来得太仓促，还好以前偶尔兜风用的摩托车一直闲置在老地方。

他大概要感谢一下罗文栋，在今晚首个订单生成时大声念出了尾号，熟悉的数字调动他的记忆。

让第一位下单的小洛选手，成为他的专属顾客。

纷乱的思绪中，他并没发觉，在他离开时，身后电梯的楼层数并没有变化。

电梯门悄悄地打开。

洛游扶着门，安静地望向他离开的背影，感觉心脏又失重了。

夜色阑静，洛游吃完晚饭后，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出门，打车返回出租屋。

她回到房间内，将门反锁，疲惫地倚在床头。

洁白纱帘掩映着窗外的香樟，月光渗进阳台，流到地上。

一整个晚上她都在打巅峰赛。

三胜七败，直到零点的提示锁上巅峰赛的入口。

她从将近两千分的位置又跌回了一千八。

肋间隐隐作痛，洛游把手机撇到一边，把脸蒙进被子。

隔着轻质羽绒被，她声音显得闷而潮湿。

“余辽，原来要到你的联系方式，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