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轨计划 第66章 回忆

余辽，她缓缓念出他的名字，像是开启了一个蒙灰的木匣，有那年夏天的风从唇齿间流出。

“嗯？你说什么？”

顾初暖还维持着鸵鸟样，闷闷地问，她显然没听清洛游的低喃。

男人淡漠地看了两人一会儿，视线落到洛游安静注视的双眼中，顿住。

眼尾上挑，嘴角微微扬起，扯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那层孤远低沉的外壳，随着他的笑，瞬间破裂。

他的笑容恣意张扬，带着蛊惑力，在幽暗的环境下，目光也暧昧不明。

随着那抹笑逐渐放大，余辽白净修长的手松散地捏着杯子，冲洛游抬起一根手指，腕部带着杯子轻轻摇晃了两下，容器里的酒也随着男人的动作幅度荡漾。

手腕处一团墨色的小鸟纹身，在冷白的皮肤下显得格外扎眼。

没等洛游再多观察，男人转过身，收回了视线。

于是，冷漠的气息在那一刻，又重新笼罩回他的后背。

好特别的反差力。

顾初暖深深埋着头，伸出一只手在不断拉扯洛游的袖口：“他还在看咱们吗？我去太折寿了，没想到他发现了，我现在心跳还——”

“没看了。”洛游听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冷静，丝毫不像皮肤下每一寸沸腾着的血液那样叫嚣。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顾初暖手抚着胸口，频繁地吸气吐气。

“刚冲我笑了。”洛游平静地叙述。

顾初暖：“！！！”

“你没认出来吗？他是余辽。”洛游淡淡地说，并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

顾初暖脸白了一瞬，像是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镇住了。

“余辽？你说那个人是余辽？你高中时……”

“对。”洛游点头。

而叶瑶没见过余辽，更不知道那年夏天在心悦ktv的事，只是一脸茫然地问：“谁啊？你们俩怎么反应那么大？我都没看清那个人的脸，很帅吗？竟然能把洛游都看呆了。”

顾初暖猛地吸了一口气，回过魂来：“说来话长……”

她拉着叶瑶胳膊朝里面靠了靠，小声道：“我慢慢跟你说啊……”

洛游缓慢地眨了下眼。

听说，水是有记忆的。

人身体的百分之七十都是由水组成的，这份压在最深处的记忆被翻出后，洛游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跟着沸腾。

在梦里，在遐想的思绪里，她幻想过无数次重逢，脑海中构建过无数种场景。

想象中的他还是那么帅气逼人，褪去了一些叛逆，多了几分成熟，也是那样穿着黑色的T恤，或是卫衣，笑容松弛，对她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再或者，她们以工作的形式相遇，两人都穿着职业装，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偶尔交集……

却没想到，是这样平淡地遇见了。

和余辽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洛游像被一束电流击中，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突然觉得，如果自己这时候笑出来或者哭出来，是不是太过荒唐了。

倒不是对这人有多挥之不去的喜欢，但那毕竟是洛游离开淮岫前，唯一一个悬而未决的任务。

而她回到淮岫后，记忆也主动找了上来。

洛游本以为是因为被破工作搞得心烦意乱才失眠，每日每夜，在浅眠中，在影影乎乎的梦里，总会浮现一只白皙的手臂，指骨修长，根根分明，轻巧地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酒精和烟草组成的味道……

随后，叶瑶的尖叫把她从回忆中拽出。

“所以你们又见到了？他就是拒绝了你表白的电竞选手？”

顾初暖：“纠正一下，前职业选手，他退役了。大学时，为这个事儿，洛游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嗷嗷哭。”

洛游白了她一眼：“你别捏造故事。”

叶瑶激动地抓住洛游的手臂，早已把自己刚甩了朱文伯的事儿忘到脑后：“你刚刚说他看到你了，还冲你笑了？真的吗？他是不是认出你了，所以才跟你打招呼的，姐妹，有机会啊——”

“没打招呼……”洛游无奈道。

顾初暖：“你再去表白一次呗？大不了就再被拒绝一次。”

洛游：“我疯了？”

瞧着顾初暖刚差点惊掉下巴的模样，她心里的讶异和惊奇不比顾初暖少，只是，面对着那个男人，自己总是克制不住想要隐藏起什么情绪。

收回视线后，三人都乖乖地望着台上的乐队。

没人唱歌，只有几个人跟着音乐打着鼓点，像是在预热场子。

洛游感觉到手臂内侧被人轻轻戳了两下，她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来吧，”顾初暖把酒续上，“喝。”

顾初暖：“酒壮人胆，这两杯酒下肚，你就跟我去找余辽。”

洛游没再推脱，默默接过了杯子，反正也说好了，为了安慰叶瑶，今夜注定是个醉沉沉的夜晚。

半杯酒刚下肚，顾初暖那边已经为叶瑶斟上第三杯了。

洛游看着两人连续喝都不停顿的架势，皱了下眉：“你们俩悠着点喝。”

“你也快喝啊，不能怂啊姐妹。”顾初暖催促道。

洛游无奈地把杯口贴近嘴边，浅饮了一口。

她其实想说，即使不用借助酒精，自己也有意去找余辽。

醉醺醺的样子反而不好用理智对话。

她有太多问题，无关感情，想要去问一问余辽。

算是给当年悬而未决的问题，一个答案。

酒过三巡，顾初暖和叶瑶已经进入了微醺的状态。

“嘿嘿，这酒还挺甜的。”顾初暖眯眼笑笑，晃了晃已经被倒空的酒瓶。洛游怕她一不小心把瓶子摔了，忙伸手去夺来，放到靠桌子里面的安全位置。

“不过……你真没发现一点他出轨的迹象？”

话题转得太快，洛游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顾初暖说的应该是朱文伯。

叶瑶冷淡地应答：“我们异地，很难发现。最多的交集都在游戏上。”

“怪就怪我一个本来不玩游戏的菜鸟，非要去接触那个游戏，然后迅速着了迷上了当。”

叶瑶顿了顿，忽然掏出手机：“对了，我得把那个游戏给卸了。”

她长按那个“亚瑟”图标，“亚瑟”随即开始瑟瑟发抖，叶瑶目光冷漠，准备卸载。

“哎，别啊！”顾初暖急忙按住她的手，从她手里夺过手机，十分宝贝地护在怀里：“我还指望着你们俩带我呢。”

“……”

“你确定？”

“我？带你？”叶瑶手指戳着自己的鼻尖，连续抛出三个疑问句。

叶瑶毫不留情地损她：“我玩这么久，游戏技术也没怎么长进，如果说我是菜鸡，那你就是菜鸡尾巴上的一根呆毛。”

两个菜鸡玩排位，谁遇上谁哭爹喊娘。

顾初暖朝避战的洛游指去：“不是还有她吗？要是她真跟余辽好上了，那咱们不就有了电竞圈的人脉了？哇靠，让职业带飞什么的，也太爽了。”

洛游无情道：“姐姐，你想多了。”

不过她还是心软了：“你想玩就找我，我可以带你双排，王者段位随便带飞的。”

她也知道，顾初暖这个人，最怕孤独。

说什么都不肯让叶瑶卸载游戏，只是怕落单吧。

这个比她大两个月的姐姐，做什么事都不愿落单，爱去酒吧，每次去必须要人陪；爱玩游戏，却死活不肯单排，至今还在跟洛游一起组队玩梦境大乱斗；就连在公司想去个厕所，都得拉上洛游一起去。

洛游叹了口气，心思无法安定在这里，只好从抽纸盒里扯来一张面巾纸，擦拭完桌子又整理杯子，把桌面整理得干干净净，搓了搓手，目光又忍不住往吧台瞟。

余辽还坐在那里。

只是，没再一杯接一杯疯狂灌酒了。

她听着耳边顾初暖的长篇阔论：“哎呀呀，叶瑶，你别为了一个渣男就戒掉一个爱好啊，很不值得的。先不说以前玩不玩，你现在明明很喜欢这个游戏，我当初入坑不也是因为看洛游在玩嘛。”

叶瑶眼圈红了：“可我跟他是网恋，听起来就觉得我脑子很蠢。”

顾初暖眉毛一挑，严肃道：“网恋怎么了？一点也不丢人好嘛，谁没在游戏里有过心动的时候，不信你问问洛游，她打那么久游戏，难道就没遇到一个印象深刻的人吗？”

洛游被叫到，她眨眨眼，缓慢地回忆。

被顾初暖这么一问，她还真就不凑巧地，想起了一个人。

想起为了替叶瑶搜集证据，硬着头皮找朱文伯玩了几场乱七八糟的游戏，退出游戏后让洛游恶心了好久。

多亏了那晚的热心路人队友，不然洛游真的会被朱文伯搞心态到退游。

“想起来没？”顾初暖问。

洛游慢吞吞道，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浅淡的水墨画头像：“是有这么个人……”

“谁啊谁啊？”顾初暖托着下巴，满脸写着期待。

洛游努力回忆：“叫什么来着？还是某战队的粉丝呢，id后缀是两个字……山什么？哦，山田。”

“山田？”

“你确定你没记错？”

顾初暖眉毛都纠结在一块了，这就相当于，别人说他取了一个洋气的英文名儿，你一问，他说叫托尼。

顾初暖：“这有点离谱呢，我听着不像是个帅气小哥，倒像是我爸那个岁数会起的名字。”

在这个象征着青春与活力的年轻人爱玩的top榜游戏里，会有一个从头像到名字都如此淡泊名利接地气，还令洛游印象深刻？

洛游扶额，自己也觉得好笑：“跟你说，我现在把手机举起来对着你脸拍，你自己都可以数数，脸上到底有几个问号。”

“真叫这名？”顾初暖还在反复跟她确认。

洛游：“嗯……你这么说我也不确定了。不是山田，就是山由，或者山甲。”

顾初暖：“越说越离谱了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