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轨计划 第17章 洒水

先弹起来的是靠在沙发边昏昏欲睡的小洲，他一个箭步跃到窗边，可惜余辽已经被淋了一身水。

薄薄的T恤布料紧贴胸口，如一片起伏的山峦，袖子下隐约可见他紧绷的肌肉。

“哟，外面下雨了？”罗文栋把手机丢到一边，嘲讽道。旁边人笑得肩膀颤抖。

“别笑了，给我找件衣服。”余辽一把捞起椅背的外套，遮在身上，薅着小洲往里面的隔间走。

隔着一道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哥，就这么一件是新的。虽然款式老了点，但最起码干净啊。”

“……”

“总比你这样湿答答的好，过会儿风一吹，又好感冒了。”

“……”

磨蹭了一阵子，余辽再现身时，脑袋上还扣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上半张脸。

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立领的员工服，款式像极了长辈爱穿的老头衫。

罗文栋的肩膀又开始剧烈地颤。

余辽没好气地哼了声，缩回窗边自闭去了，落座前还特意关紧了窗户。

顾初暖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幅光景，差点认不出窗边那位散冷气的——是她先前在洛游耳边尖叫着说好看的帅哥。

她朝洛游递来一个纳闷的表情：“怎么啦？”

“没事，衣服被水打湿了。”洛游说，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的可乐。

顾初暖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接着道：“桑齐鸣说还有半小时就到，那我就先撤啦。”

搅拌饮料的手停顿了，洛游闻言偏过头来：“你要走？”

“这不是给你腾地方嘛，而且我妈刚催我赶紧回家了，下午得补习物理。”顾初暖捏着手机，看上去有些紧张。

洛游纹丝不动，上下扫视着目光：“你说实话。”

她余光瞟了一眼窗边的余辽——他借着帽檐下的阴影，低着头玩手机。

修长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按着，不知道是在跟谁聊天，聊得那么火热。

同桌有点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我是真得回家，今早约你出来也是因为家里没人，结果我妈提前回来了。怕你没人陪太孤单，正好桑齐鸣说他要过来拿东西，我就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洛游：“……”

她顺水推舟，卖谁的人情？！

“你……”洛游瞪着同桌的脸，愤愤不平，“忘恩负义！”

顾初暖抱歉道：“或者你跟我回家也行，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的话……”

听听，这话显得她更可怜了。

洛游没好气地挥挥手，赶她走：“行了，就这一次。”

“哎呀，你也不吃亏嘛，就给咱班长一个机会呗。”

顾初暖声音大了些，引得不少人看向这边。

而一直埋头打字的余辽也顿了顿，抬头往这儿望了一眼，眼底埋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洛游心颤了一下，也提高音量道：“我又不知道他还要找打火机，让我怎么给啊。”

“……”

同桌举起双手，委屈道：“我的错，怪我好心办坏事了，这大热天的，人家跑一趟确实不容易，你说得有道理。”

“我这就告诉他不用来了。”顾初暖说着，又要给桑齐鸣拨电话。

“行了你别给我添乱了。”洛游头痛道，她真是后悔了，昨天脑子一热，就为了确认余辽的现状，结果给自己惹来一堆麻烦。

洛游手指按下锁屏键，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桑齐鸣走到这儿还得一会儿，于是问顾初暖：“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顾初暖生怕回答再引起洛游的不满：“我老妈的车已经停在外面了。”

“那你捎上我，我回家取一下，顺便告诉桑齐鸣在公交站旁等我。”

“好，那最好了。你不生我气吧？”顾初暖讨好般地戳戳她的胳膊。

洛游兴致已然不如早上那样高，鼓着脸道：“生气！怎么也得请我吃十顿饭才能消气。”

擦杯子的前台小哥闻言轻笑了声。

洛游又心虚地瞟了眼窗边的位置。

出门时，她被顾初暖挽着胳膊，正好路过余辽坐着的吧台椅，步伐变得有些僵硬。

兴许昨天他只是借着酒意才肯跟自己说那么多话，今天清醒着，估计又切换回冷漠模式了。

洛游决定也装作没看见他，绷着脸，径直走过余辽身前。

推门的瞬间，风铃撞击出清脆的鸣音。

在一片风铃声中，余辽低重的嗓音像一道风，吹进洛游耳畔。

“营业了。”

“嗯？”

洛游维持着推门的动作，扭过头。

余辽从椅子上起身，地面影子拉长。

“就让你那小同学来这儿拿吧，失物招领得登记一下姓名和电话。”

洛游茫然了一瞬，脑海里闪过各种想法。

这是要让她回这里等吗？

她顿了顿，才点头应道：“……行。”

刚刚烦闷的情绪仿佛都被风吹散了，她又转身冲打工小哥说：“帮我留个位置，我一会儿还过来。”

小哥一直站在吧台前面，刚刚的对话他都听见了，所以没什么异议，点点头，便继续忙别的事了。

过了好一会儿。

“余辽哥，人都走了，你别看了。”小哥忍不住提醒。

余辽抬了下眼皮，像是被戳穿后的尴尬，却指向窗边，冷声道：“我是看这玻璃太脏，昨天雨停时就要你擦一遍，你真的擦了吗？”

罗文栋从游戏的间歇中抬起头：“余辽，什么时候管起这些事儿了，平常不是最不耐烦参与么？”

小哥也疑惑：“而且你不是在看……”

那个小姑娘的方向吗？

小哥话说了一半，对上余辽危险的目光，吞下了字音。

余辽抬起下巴，没好气道：“谁跟你说的？坐窗边发会儿呆不行？”

“……行。”小哥无语道。

隔了片刻，小哥又想起什么，突然问他：“对了哥，听说你打算退役了？”

等了一会才得到那边的回应：“嗯。”

他情绪依旧很淡：“得考虑转行了。”

小哥不甘心道：“可你才二十，正是职业选手的黄金期啊。我们学校好多人都看你们比赛的，我还想等你再拿个冠军，然后给我签名，我好跟宿舍兄弟们炫耀呢——”

罗文栋在后面跳着脚，疯狂示意小哥闭嘴。

余辽脸上的神情又暗了暗，最终什么也没说。

戴上帽子后，连白灿灿的日光都照不亮他的脸了。

*

洛游赶回心悦KTV时，桑齐鸣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他似乎精心打扮过自己，大热天的，衬衫扣子一粒不落地扣得整整齐齐，还特地喷了发胶做了发型，看上去有种与他年纪不符的成熟老气。

“洛游。”看到她的那一刻，桑齐鸣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洛游指向已经被安置在吧台椅上的书包：“你的包在那儿。”

“还有这个。”洛游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罪恶的打火机，有点嫌弃地搁到桌上。

桑齐鸣的手在空中伸过去一半，愣了愣，才笑着移动到桌前，目光一直黏在洛游的身上，分毫不离。

“谢谢你啊，没想到你还帮我藏着了。”

这个“藏”字说得很聪明，就好像他用语言在无形之中，把洛游也绑架到了同一艘着火的船上。

不知怎的，只是面对桑齐鸣凝视的目光，洛游就从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不适——像是带上了委托人生前的肌肉记忆。

神明爷爷不是说过吗？重生回来后，她前世遇过的人，甚至包括自己，即使缺失了部分记忆，潜意识的影响依旧存在于大脑深处，反应在躯体的变化上。

而解决这种异样影响的唯一办法，就是像过剧情一样快速解决和对方有关的事——无论用什么办法。

于是，洛游上前一步，指着被桑齐鸣忽略掉的书包，示意他拿过。

这个书包从昨天她接手后，就没有打开过。

里面原本装的东西一样不差。

只是……少了原本的烟。

被某人没收了。

洛游幽怨地望了一眼窗边那道黑影——他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就很无奈，又不能说被陌生人抢走了，洛游只能说：“那个，东西全在包里了，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少什么。”

她顿了一下，终归还是得这么解释：“不过抽烟对身体不好，你还是不要有这个坏习惯了。”

桑齐鸣抬头看她，眼里意味不明。

感觉这么说显得过于亲近，洛游机灵的脑袋瓜马上运转：“昨天你东西掉在走廊了，被其他人也看到过，这些都是违禁品，被学校知道要处分的，就偷偷给你丢了。”

她又指了指打火机：“但这个看上去不便宜，就没扔。”

洛游淡定地把话全说完，才暗暗松了口气。

没想到，昨天余辽那番“多管闲事”的教育，竟然被自己原封不动还给了桑齐鸣。

本以为对话到这里就可以体面结束，谁知桑齐鸣却抱着书包坐到了洛游原本的位置上。

两人一站一坐，洛游背着光，地上的影子像浓稠的墨，和其他桌椅的阴影交织在一起，乱糟糟的。

桑齐鸣先是捏了捏手指，随后身子前倾，以一个斜角朝向洛游，五官在挣扎中紧紧皱到一起。

他开始了发言：“对不起啊，之前的事一直没找到几乎和你道歉。我真的不是想让你为难，我只是想帮帮你……我没有恶意的！”

开始走道歉流程了。

洛游平静地说：“我理解，但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我家里的事情跟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