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玲珑听见谢酩酊这三个字,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谢酩酊这些年来并不曾在众人面前出现过,而且大多数时候都刻意回避着极意门。如今竟是冒险混进天骄大会,恐怕也是跟着这次袭击之事脱不开关系。
见她面色不妥,聂明河不禁问道:“那谢酩酊不是极意门掌门吗?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的么?”
“不是他,是他师父的另一个徒弟顶了这个位置。”厌玲珑也不太清楚这段往事,只是从前碰见谢酩酊时,那人跟她提了一嘴而已。其余更多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们极意门的人心里清楚。
她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是不是与何人理念不合,又正巧碰上门中有人服用替命丹,于是他便借口出走,从此销声匿迹。”
颜蕴宁对于这个答案也是十分出奇,他不是没怀疑过,只是他与各大仙门并不相熟,所以不清楚这中间的问题。
如若真是这般,他倒也能明白为什么谢酩酊会说此事不适合掺和。
只可惜这人的好心他只能是心领了。
他多次坏了那人的好事,说不定早就被人给记恨上了。
“谢酩酊说他知道这阵修身上的另一桩秘密,现在想来,怕是也跟那替生丹有关系。”颜蕴宁道。
厌玲珑自然知道有这个可能性,只是此事还不到时候,并不适合让更多人牵扯进来。而且颜蕴宁眼下的状况还不稳定,不适合跟着他们涉险,还是得让他找个合适的地方待着再说。
“我知道,此事我来处理。”她敷衍道。
“可是……”
颜蕴宁还想在说些什么,却是被聂明河打断了:“阿宁,此事到此为止吧。”
聂明河虽是闭关两百余年,但对于这替生丹,他却也是十分了解。
颜蕴宁特殊,他们做爹娘的也与此事牵扯颇深,若是让对方发现他是聂明河的孩子,说不准会被追着报复。
他已经失去了发妻,决计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也被牵扯这潭浑水之中。
只此一句,便在不多话。
聂明河明白,自己已经缺失了孩子的成长,不适合在多说教些什么。但只有这一件事,他不能松口。
二人陷入了僵持,厌玲珑却像是没听见似得,自顾自拎着坛子倒酒。
她不主动说话,这俩犟种更是谁也不愿意低头。
谁说颜蕴宁只像娘亲呢,明明这犟脾气跟聂明河学了个十成十,谁见了不说这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打破僵局的是晏轻轻,她从院子外跑进来,见颜蕴宁也在此,竟是忍不住吐槽道:“今天人这么齐?”
说完,她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也是刚刚才发现气氛不太对劲,剑尊和阿宁的脸色都不太好,也不知刚刚是在争吵些什么。
颜蕴宁哭笑不得:“怎么了?”
闻言,晏轻轻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哦对对,刚刚有人想趁乱去取傅楚生的性命,幸亏卓萱长老及时赶到,不然老傅现在应该已经化成灰了。”
厌玲珑显然也是没想到,这么一个普通的小弟子,竟是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他的性命。
“捉到人了吗?”
晏轻轻点点头,有卓萱出手,自然是一个都跑不了的。
不过还有一事她差点忘了提:“另外,别的门派之中也有数名弟子,像那名阵修一般莫名其妙失去了理智,现在一心堂的人已经出去帮忙诊治,还没有结果出来。”
说起来这事发生也是突然,他们刚把一心堂的人派出去,后脚便有人趁乱摸进了别院之中要取傅楚生的性命。
若非是今日卓萱并未走远,能不能保住傅楚生的性命还是个未知数。
颜蕴宁听得有些心烦,寻思一定要劝苍越把这个麻烦的分神融回去,省得一天到晚总有别的人惦记。
只是融合分神也需要时机,半分也急不得,所以他也不过是想想罢了,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
想起苍越,他觉得有必要回去看一看他的状况,顺便去看一看傅楚生。
他方才踏出一步,便被聂明河叫住:“去哪?”
这人显然是对颜蕴宁十分不放心,总觉得他会背着自己莫名其妙的跑去管那些破事。
颜蕴宁也是火气未消,心说又不愿意认自己,管这么多干嘛。
“去关心关心同门。”他压着火气道。
厌玲珑一听就知道他心里窝着火,于是悄悄在桌子底下踹了聂明河一脚,让他好好说话。
可惜聂明河理解错了,他站起身来,道:“走吧,我也顺道去关心关心本门弟子。”
晏轻轻站在颜蕴宁的中间,只觉自己方才来的是真不是时候,但凡跑快两步,也不至于在这直面修罗场。
她退后一步,扯了扯颜蕴宁的袖子,让他暂时收一收脾气。随后朝聂明河笑道:“那剑尊我们一起走吧。”
聂明河看着两人出了门,有些无措的回头望向厌玲珑,希望她能给自己点提示。
厌玲珑看了却是放声大笑,丝毫没有念及任何私情。
“早就已经跟你说了,宁宁那个死犟脾气跟你一模一样,只能顺着毛摸,你还不信。现在好了吧,想哄也不知道怎么哄了吧?”她压着声音吐槽道。
说来她也是聂明河看着一点点长到如今这个模样的,所以对于她的挖苦,聂明河也只当是小孩子玩闹。
他望了眼门口,又回头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
其实也很简单,颜蕴宁的脾气其实十分随和,过一会说不定他自己就会消气了。
光消气是没用的,谁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忽然旧事重提,要借机找茬呢?
这点苍越就深有体会。
他只是抢了两个人,就被颜蕴宁惦记了许久。就算过后想尽办法去哄,还是难免的再被秋后算账。
所以真把颜蕴宁惹怒,那便只能是自认倒霉。
不过厌玲珑好歹是亲手将颜蕴宁带大的,对付他这点小脾气的办法自然有的是。
“以我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呢,一会肯定是要闹事的,你想趁机刷点好感度的话……那就陪着他闹好咯,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她支招的同时,还不忘挖苦两句,看起来是还未完全消气。
瞧她这模样,怕是完全没有意识到颜蕴宁长成现在这个模样,她也是功不可没。
聂明河哭笑不得,只能是保证自己答应了就一定会做,说着便出门找孩子去了。
话再说回这头,颜蕴宁虽然是要去看傅楚生,但没忘记自己家那条醋精蛇。若是被对方知道他跑出去看傅楚生,说不准又能把自己醋死。
他回到房间时苍越也才刚睁眼,显然是有些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
见颜蕴宁穿戴整齐,他有些疑惑:“这么早就出去了?”
“看看这日头,哪里还早了?”颜蕴宁也不管他究竟是睡没睡醒,随手将他揣进了自己的前襟。
他跟着晏轻轻一直走到另一间房间之中,这才看见据说被袭击过的傅楚生。
这人原也是在昏睡,但奈何袭击的动静太大,连房间都被毁了大半,他也就清醒过来。
念在他尚没有自保之力,卓萱也没有走远,也在房间之中坐着,与正在换药的一心堂医修闲聊。
傅楚生听见脚步声扭头望向房门处,不觉惊喜道:“阿宁你们来了?”
晏轻轻忍不住“啧”了一声:“你不厚道,我刚刚过来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惊喜过。”
傅楚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很惊喜,是你没听出来罢了。”
晏轻轻才懒得管他,自己到卓萱旁边寻了个位置坐下。她已经跑一天了,好不容易看到张椅子,自然是要多坐一会。
颜蕴宁站在床边,将傅楚生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此人却是已经在好转才松了口气。
还好卓萱来得及时,不然这分神可能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怀中的蛇自从听见傅楚生的名字就开始滋滋冒酸气,让人实在是搞不懂,明明都是同一个人,他究竟有什么好醋的。
“你可真是个香饽饽,怎么不管去到哪里,都有人想要你的性命?”颜蕴宁佯装不解。“莫不是你知道些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原本他只是想找点话,引开众人的注意而已。
却不想,那傅楚生竟是犹豫一番之后点了点头:“或许,我还在真知道点什么。”
“你知道什么,怎么这么久了都没跟我们说过?”晏轻轻也来了兴趣。
毕竟傅楚生几次遇袭她都在旁边,也早就已经好奇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只是每次遇袭之时,对方都是奔着他的命来的,所以她也没多想。
傅楚生沉思片刻,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才是,只能想起什么就是什么。
“阿宁你也知道,我从前是生活在旗镇,年少的时候被卖了邻镇的富商家中做工。”
颜蕴宁闻言,点点头。
这人从前命苦他是知道的,若不是早知他的底细,他也不会允许傅楚生跟着自己一起上路。
“说起来,当时做工的那家人其实待我也算是不错。他们家中一直与修士有联系,经常说等以后少爷进了仙门,也让我当小童跟着一起进去修行。
“有一天夜里,我刚从少爷房间收拾好出来,路过后院的时候听见老爷跟一个陌生修士聊天。他们说的隐晦,很多我都不太明白。只记得他们一直说好像是哪一处的阵法快要修建完毕可以投入使用,让修士可以放心。”
这消息没头没尾的,颜蕴宁却是听出来几分不对劲。
当时傅楚生做工的镇子其实离人间界的结界不算远,也不知这阵法修在这凡人的地界究竟是有什么用。
不过很快他便想起一件事,那边并不是完全没有修士,他碰见惊蛰的地方也在那附近。
思考片刻之后,他问:“镇子在哪,你当时做工的主家又是什么名字。”
“主家姓胡,在旗镇往东七八百里的地方。”傅楚生这次回答得很快,显然是对此记忆深刻。
颜蕴宁闻言沉默。
他最初与苍越相遇之时,便是在那个方向,一个姓胡的人家里。
若说这只是巧合,他断然是不会信的。
那条蛇恐怕知道的只会比他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