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蕴宁这一觉睡得可好,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依稀能听见院外吵闹的人声。
他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望见外面的日头正好,便越发不想起来,干脆一个翻身继续赖床。
苍越昨晚被他抱得动弹不得,干脆等人睡熟了之后才悄悄变回蛇形,将自己盘做一团,在枕头旁边假寐。
他原本也受了伤,再加上本体那边伤的严重,这一闭眼竟是真睡了过去。
就连颜蕴宁醒来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能让他睁开眼来。
颜蕴宁盯着他打量了一阵,确定他已经睡熟了之后才将系统唤了出来。
系统这些天过得可舒服,除了到处吃瓜,就是待着颜蕴宁的发簪上休息,什么活都不用干,好不自在。
往些时候它还能够停在宿主的肩上,只是这两人关系一好,肩膀上的位置也被苍越这个醋精霸占了,于是它便只好挑了个最高,视野最好的位置。
“先前我记忆混乱的时候,你可有发现我哪里不对劲?”颜蕴宁问。
他可没忘记自己醒过来时苍越的眼神,虽然他的心思也算是藏得十分细致,但也能看出来对方一直在盯着自己的眼睛看。
但过后他也曾照过镜子,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也不知道当时的苍越究竟是在看什么,看样子还因为此事十分焦虑。
当时他也曾想要将系统叫出来询问,只是苍越看得紧,没有让他找到机会,此事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系统想说很久了,只是颜蕴宁似乎并不着急,它便以为宿主自己应该是知道的。
它打开光屏,将当时拍下来的影像投放给宿主观看。
颜蕴宁历劫的时候它被强制关机,但这之后它却是一直开着的,也就将颜蕴宁睁开眼睛时的状况录了下来。它像是生怕颜蕴宁看不清,将影像暂停了之后还不停放大,最后画面定格在颜蕴宁的双眼中。
“若要说最奇怪的地方,只能是这个了。”系统扑棱着翅膀,试图给颜蕴宁指出这圈咒文,“苍越估计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那段时间他一直都有在留意着你的眼睛。
望着屏幕上那圈金色的咒文,颜蕴宁心中疑惑万分。
他长这么大,确实不曾见过这玩意,也不曾听谁说过咒文还能够刻在人的眼底。
而屏幕上的那圈咒文也不像是刻上去的,它像是流淌的潋滟水波,一直在默默流动闪烁着,看起来比苍越那双金瞳还要妖异。
只可惜这东西已经消失,不然他还得回奉月一趟,问问树婆婆知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什么时候消失的?”颜蕴宁问。
系统跑了一会数据,最终确定这圈咒文消失的时间应该是颜蕴宁失控醒来之后。
也就是说,颜蕴宁最不对劲的那段时间,他的眼底一直有这圈怪异的金纹。
他心说难怪,难怪苍越的当时的态度并不自然。
只可惜这东西已经消失,他想要试着描摹,却发现这东西根本就拓印不了。更不必说系统试图投影到纸上,结果也是半分痕迹也无。
“奇怪,为什么当时能够拍下来,现在却不能投放到纸张上去。”系统并不是第一次到修仙世界之中,却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怪事。
颜蕴宁摇头:“算了,我之后再想办法吧。”
眼下的情况,其实不先放弃了也没有办法继续,执着于这件事上,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总归他身上的怪事也不少,多这一件,也多不到哪里去。
他又赖了一会床,方才起来洗漱。
昨晚纸人们都没有回到苍越的手中,刚刚发现颜蕴宁醒了的时候,它们便已经颇为机灵的出去准备好洗漱的温水。
傅楚生不在,没人跟它们抢活,连端水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只可惜细致的活它们也干不了,只能是看着颜蕴宁披散着长发出门去。
院外吵闹还在继续,颜蕴宁望着聚在一起的长老们有些奇怪,便顺手拦下一人询问发生了什么。
“呀,前些日子没在台上见过你,还以为你没来。”
颜蕴宁闻言觉出几分不对劲,细看才发现面前人的身形有几分眼熟。
不知怎的,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连忙松开手道:“打扰兄台了,我去找别人问。”
谢酩酊哪能让送上门来的没人就这么跑了,自然是眼疾手快,将人拽了回来。
“这么着急去哪,我又没说我不知道。”
他现在顶着一张大众脸,光是看这张脸确实时扔进人群之中也难以找出。若非是颜蕴宁已经上过一次当,也难以分辨出此人的真面目。
颜蕴宁不想惊动旁人,只能是停下脚步,听听这狗皮膏药究竟有什么要说的。
见他配合,谢酩酊满意地点点头:“是这样的,今早仙盟的人换班时,发现那关押着的修士已经疯了。现在的人都在说仙盟办事不力,要去问他们的罪。我知你这人最为好奇,但这事最好还是不要掺和为妙。”
说起来二人也不过是几面之缘,真论起来,颜蕴宁自认自己与谢酩酊还没熟到需要刻意提醒两句的地步。
但此时估计与他昨晚夜探分不开关系,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说。
思索片刻之后,他问:“谢兄是知道些什么?“
谢酩酊摇头:“我不知这是谁人干的,却是知道这阵修身上的另一件秘密,此事邪乎,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颜蕴宁听明白了,不是说不清楚,而是谢酩酊不愿意说。
估计是此事另有牵扯,与这人追查的事情相关。
想起先前小姨对此人的评价,此事应该只是与御兽宗有牵扯,还与一直没有怎么吱声的极意门有关。
想清楚这其中的关窍,颜蕴宁也不继续耽误时间,只拱手道:“多谢提醒。”
谢酩酊也一改先前疯癫的样子,似乎是还在忙别的事情,也没有跟颜蕴宁多聊几句便先一不离开。
颜蕴宁思考一番,认为此事应该先与厌玲珑交个底,好让她有所准备。
结果才走到厌玲珑的小院外,便听见了她与聂明河的争吵声。
声音不大,但能听出来他小姨此刻正在骂人:“你出息了聂明河,这都能让你找到法子惯着他,以后将他惯到无法无天我看你上哪哭去!”
原本还犹豫着究竟要不要进去的颜蕴宁心中觉出了两分异样,只停在了院外,没有继续往里走。
以他的修为,瞒住厌玲珑绰绰有余,但能不能瞒住聂明河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眼下看来,聂明河也不一定有这闲心就是。
院子里的骂声仍在继续,只是听,也能听出来厌玲珑这次的心情真的很不妙。
“他刚成年你也刚成年吗?他跑出去惹事,你跟着后面帮忙顶罪,还不忘过来叫我帮忙打掩护,我看不是他欠骂,是你欠骂啊聂剑尊。”
聂明河不善言辞,不然也不会自己寻思半天还是过来找妹妹帮忙。
他将手边的琼浆往前推了推,好脾气道:“是我的错,但此事确实是我动的手,他只是站在一边……”
颜蕴宁终于听明白了,这是在说昨晚的事情。
厌玲珑气得猛拍了一下桌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惯着他,那你为何不认他?这些年他不多问,只是因为他懂事,不代表他不需要你!”
虽然早就知道聂明河此人是个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却是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面,他竟也是选择默默看着,什么都不说。
“我跟姐姐不一样,我可不会惯着你这破毛病。”厌玲珑指着他的鼻子骂,“要么你自己想办法替他认了,要么你去跟他商量怎么办吧。”
院子之中安静了下来,只有厌玲珑摆弄手边杯盏的声音。
良久,久到连颜蕴宁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聂明河却是苦涩道:“我只是……想不出应该怎么跟他提及这事罢了……”
不管怎么说,都免不了会提到他那已经走了许久的爱人。
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理,虽然明白没必要瞒着孩子,但内心却是依旧不愿意提起那段往事。
厌玲珑也沉默了,她早就跟姐姐说过不要招惹这种痴情种。现在好了,想老婆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个人默默对着遗物发呆。
她长叹一口气:“孩子是你自己舍了数百年修为才保住的,又是花了近百年才将他养成型,你至少得让他知道,爹娘都是爱着他的。”
这道理聂明河自然是明白的。
“……情况合适的话,我会与他提的。”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只希望他别跟他娘一样,几句话就把我问得哑口无言。”
见他松口,厌玲珑也是松了口气。
“宁宁那张嘴,像了姐姐,你自求多福吧。”她笑道。
听到这个昵称,颜蕴宁哪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悄悄退出一段距离,再猛地跑过来发出些声响,引起院子里的人的注意。
“呀,聂剑尊也在。”他对着聂明河行晚辈礼,“正好,我来的路上听闻那阵修出事了,想问一问二位的想法。”
厌玲珑显然还没完全消气:“想法?宁宁,以我对你的了解,这夜探嫌犯的,该不会是你吧?”
颜蕴宁点点头,确实是他的主意没错,他也没有掖着藏着的打算。
他将自己的发现和猜测交代了一遍,他原本是想要将苍越摘出去,但细一想,聂明河已经看见了,也就没有了瞒着的意思。
“对了,来时谢酩酊曾嘱咐我,让我没事不要掺和进去,恐怕这里面还有极意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