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儿是顾家的铺子么?”
毕竟是皇城根儿底下经商的人家,卖得又是些女儿家的脂粉首饰、妆奁熏香的,横竖缺不得铺子的头面。菱角甫一跨进店门,便迎上来一位伙计。那伙计的眼皮子上下这么一磕,瞬时便露出笑容来:“这位姑娘面生得紧,头回来咱家铺子吧?那您这回可真是来着了!咱珠翠香这名头,在京城那也是响梆梆的,近儿个还上了新货,您瞧瞧要不要带您去?”
自从搬至纳兰府,连带着菱角的裙衫外袍都按着府上下人的给筹备了,还因着沈宛是客,还在普通形制上添了些花样,瞧着便不似伺候寻常人家的。富贵人家油水足,这伙计瞧着菱角这身打扮,便以为是手头有些银钱可榨的,自然殷勤些。
人且分三六九等去,但这银子可不。
菱角本只因着顾春和一句嘱咐而来,只想着快些办完事便快些回返,全然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沈宛身边伺候的人只她一个,她此时走开做事,虽有顾家小姐帮忙照拂着,总也还是担心,便单刀直入道:“我是沈三姑娘身边伺候的,是顾家小姐吩咐着来店里取前些天落下的首饰。”
那伙计挠挠头,面露难色:“您说的这事儿我真还不太清楚,您要不先坐会儿,我进里头问问管事的去。”
菱角虽心中着急,但若硬揪着个小伙计想必也盘不出个好歹来,只得点点头,推说自己四处逛逛便是。
那伙计点头哈腰一阵便朝着后院去了,自家大小姐担待不起,这沈家与顾家平日里也有走动,报的沈三小姐的名头他亦得罪不起,管它真假,通传了便是。
好在今儿个少爷也在店里,想来大小姐的事他总归是知晓的。
却没成想,他将事情全盘托给自家少爷后,原本神色恹恹的顾景明立时直起腰来,叫他将那来人的形容模样同他细说。话音未落,只见他随意将手头的一件点翠簪装盒,又好生整了整衣冠,方才大步流星而出。
那伙计瞧得目瞪口呆,却还记得护主一句:“少爷,那人说是小姐前些天落下的……”
顾景明“哦”了一声,甚为理所当然道:“这便是啊。”
……
可那明明是今儿个早上工匠新送来的点翠簪啊。
菱角一抬头,便见不远处顾景明正望着她笑。
笑得她心里发毛。
她瞧见顾景明手里还拿着个盒子,晓得人家大少爷这是亲自来给她送东西来了,委实是给足了体面,若她再板着张脸,想来还未走出珠翠香,便要被众人的唾沫给淹死了。菱角唇角浮起笑意来,冲着顾景明行礼道:“顾少爷客气了,只需吩咐个伙计拿给我便是了,何劳您大驾。”
顾景明耳尖微烫,略有些局促道:“左右我也是无事……再者言,你我二人这些时日也算熟稔,你来了,我哪儿有不亲自来见你的道理。”
菱角其实并不太懂这位少爷的脾性。
她纵观前尘种种,与他之间多是些不愉快的经历,两人的关系委实当不得一个“好”字,更别提两者地位亦是悬殊,可他如今却明摆着不与她计较,还要以友人礼节相待,真真奇也怪哉。沈宛平日里本就是个容易多思的性子,连带着身边伺候的菱角亦养成了个警惕的习惯:“那便谢过顾少爷了,只我家姑娘还在府上叨扰着,我需得速速赶回。”
顾景明本因着自家姊姊“大义灭亲”之事而郁郁寡欢得紧,此时顾春和故意做局引菱角而来,他委实不甘心就纵她这般匆匆离去,还想拽着她说会儿话,却又不知寻个什么由头为好,便只轻声嘀咕道:“有什么可急的,我家姐姐还能吃了阿宛姑娘不成……”
可惜菱角不心疼他,便也不吃他这一套,径直伸了手讨,疏离道:“还请少爷莫要刁难于我。”
顾景明瞧她那抻直了脖颈的护主模样,又好气又好笑道:“好,你要回顾府是吧?我便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