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姬 第16章 他的妻

“我才不去，我要去花园喂胖胖的锦鲤。”崔雪姬随意找了个借口，她只想尽快脱身，才不要上赶着巴结薛宝宝这种看不起她的人。

薛宝宝说话的语气就让她很不爽。

“不行，你一定要去。”薛宝宝追着跑开的崔雪姬，“母亲和姨母说，要我带着你好好顽的。你没有我看着，自己带着丫鬟去湖边喂锦鲤，万一你掉进水里了怎么办。我和你说哦，我家的锦鲤可是会咬人的。”

薛宝宝连哄带骗，崔雪姬却不理她。

“喂，崔小二，你别不识好歹，你要不过来牵着我的手，我就拿头往假山上撞，然后说是你推我的。”薛宝宝开始耍起无赖。

崔雪姬回头看了薛宝宝一眼，停在那里双手抱臂，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你赶紧撞，我就等在这里，等你撞得头破血流后来诬赖我。”

薛宝宝气得跺脚， “我真撞了……我真撞了……”她往假山方向跑，刚要伸长脖子将头往凸出的山石上撞时，立刻又缩回了脖子，往回跑到崔雪姬身旁，死皮赖脸扯起她的衣袖往外院书房走。

“薛宝宝，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崔雪姬往回拽了拽自己的衣袖，“你再不松手，我又要打你一顿了。”

薛宝宝赶紧松开手，自知打不过崔雪姬。

只是这一松手有点突然，崔雪姬猛一后仰，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入了一人怀中。

少年面庞白皙如玉，眼眸清澈明亮，嘴角笑意温和，看上去气质清爽又干净。

“表哥。”薛宝宝粉面含春，羞涩地向少年行礼，这少年正是当今太子朱烨。

刚才她只顾与崔雪姬拉扯，没发觉太子表哥出现在这里。

朱烨扶正了崔雪姬的身子，待她站稳，方落下了箍在她腰间的手。

他略过崔雪姬，径直望向薛宝宝。

“听姑父说，你在学堂与勇毅候府的崔二姑娘打架，崔二姑娘体弱多病，她能将你打成这样？”

薛宝宝觉得丢脸，举袖捂脸哭着跑开了，跟着薛宝宝的丫鬟婆子都去追她了。

唯剩下朱烨、崔雪姬、小红在假山旁。

朱烨转首时，崔雪姬已经带着小红走到假山洞口，她怕朱烨发现自己是打伤薛宝宝的那位崔二姑娘。

“小娘子留步。”

朱烨也往假山洞口行来。

崔雪姬无奈转身，与小红一起向朱烨行礼，扯了个谎。

“奴婢与身旁这位姐姐是寿宁长公主府上的，方才我们被乐安郡主刁难，多谢郎君为我们解围。”

“非我以貌取人，见小娘子衣饰光鲜，不像是寿宁姑母府上的奴婢。”朱烨与崔雪姬、小红二人保持三尺之距，并未直勾勾盯着她们说话，举止言谈谦和有礼。

“妾有难言之隐，请郎君见谅，放妾离去。”崔雪姬又向朱烨行过一礼，拉着小红匆匆穿过假山洞口，往花园那边去。

朱烨望着少女袅娜纤细的身影消失在他面前，自言自语道：“雪姬，你我生死一别，已五十二年未见。原来你未出阁前，竟是如此明媚活泼的小娘子。”他死于光熙五十二年隆冬雪夜，未成游魂，反而一睁眼回到了景元二十二年。

这一年，他的妻刚及笄，尚在闺中待嫁。

朱烨回想起前世，他初登基为帝，雪姬作为他的结发妻子，理应入主坤宁宫。但群臣反对他册雪姬为后，连雪姬的兄长崔叙白也反对他作此举。

原因有三，一是雪姬身子孱弱不堪、难以孕育储君，二是雪姬只是庶出、没有她嫡姐崔雨嫣讨太后欢心，三是雪姬与当时的内阁首辅沈皙之之间有些风言风语。

他只耿耿于怀第三点。因婚后雪姬对他很是冷淡，她陪他流放古长城那三年，他一直对她愧疚至极，故而那三年，他对她千依百顺、呵护备至。

那三年里，他为她擦过泪，她饮过他的血，他挖野菜养活她，寒冬腊月里，他在河边浆洗衣裳，怕她的手碰了冰水会生冻疮、烂得不能看……

而她一声夫君都不曾唤过他，更未唤过他的名字，或是称呼他为阿郎。二人相敬如宾，她尽了为人妻的本分，床笫愉悦之间，他故意呼错她的闺名，想看她生气的模样，她却一次也没恼过。

她怎么会恼呢？新婚当夜他揭起她的红盖头，便看见她那对清冷的寒眸，听见他至死难忘的一句话。她说，她有年少欢喜之人，已再无真心交付于他。

雪姬死于鹿鸣园风雪之中，与沈皙之一同殉情。

他始知，她年少欢喜的人，是旧年与她有过婚约的沈皙之。

他恨啊，恨得将沈皙之挫骨扬灰。

可他实在恨不起她来，又存了一丝心软，在她死后追封她为明德皇后，用沈皙之的表字作她的谥号，又将沈皙之的骨灰葬入了她的棺椁之中，只为暗暗成全她年少的欢喜。

他希望她在青史之上清明如月，便不能让沈皙之成为她一生的污点。

他不想她被后人诟病，不想后人对她指指点点，认为她是一位不贞的皇后。

故，他要史官落笔书她生平事迹，尽是溢美之词。

而他一生功过，却抵不过史官落下的那一笔——“光熙帝继位，赐死发妻崔氏，另册崔氏嫡姐为后”。他光辉璀璨的帝王生涯仅有这一个污点，他成了后人眼中薄情寡幸的君王。

但他不在乎，他还要史官落笔书写，书写她与他流放古长城那三年，她为他擦过泪，他饮过她的血，她挖野菜养他，寒冬腊月，为他浆洗衣裳，一双手烂得不能看……

他想昭史证明，他想后人见证，她爱过他，是他负她在先。

他如此偏执，执着于不得她年少欢喜，那也无妨，至少史书之中，明德皇后崔氏对他情深不寿，而他亦痴心不改，是对她嫡姐痴心不改。

明明是他爱而不得，到史官笔下，却成了她求不得他的欢喜。

重活一世，他不想成什么千秋霸业、做什么千古一帝，他只要他的妻能与他白首偕老。

*

崔雪姬坐在回勇毅候府的马车上，寿宁长公主看她精神恹恹，以为她又发病了，伸手探过她的额温，并未发热。

寿宁长公主：“雪姬，为何一直魂不守舍？”

崔雪姬脑海中闪过在平阳长公主府遇到的少年模样，那样纯粹干净的一张脸，仿佛在哪里见过，可她想不起来了，甚至越想她的小脑袋越疼。

长而卷翘的睫毛，漆黑明亮的眼眸，高挺精致的鼻梁，唇红齿白，眉眼间又有稚气，这样漂亮的少年郎，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殿下，您知道乐安郡主的表哥是谁吗？”

寿宁长公主展眉笑道：“你是见到了烨儿？他模样生得很漂亮，一点也不比叙哥儿逊色，难怪你和丢了魂儿一样，许多小娘子见烨儿第一面，都会这样。”

崔雪姬见寿宁长公主误解了她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殿下，雪姬对太子殿下没有意思，只是见太子殿下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我懂。”寿宁长公主轻轻拍着崔雪姬的手背，笑着道：“我的雪姬与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不同，烨儿就算是太子，也不一定能入你的眼。你要说见到烨儿眼熟，以后烨儿只要到我府上来，我就命银铃去接你过府来，你多见烨儿几面，没准就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了。”

女儿家要脸面，更要矜持，不能和几辈子没见过好男人一样。

这一点雪姬拿捏得很好，寿宁长公主如是想。

崔雪姬见自己越解释，寿宁长公主越觉得她对太子有意，直接闭了嘴当哑巴。

她也算清楚了少年的身份，未来的光熙帝朱烨，那个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痴情帝王。

当然他的痴情，是与她的嫡姐崔雨嫣一生一世一双人。

崔雪姬开始努力回想自己穿越前看过的史料，今年是景元二十二年，历史上明德皇后崔氏与光熙帝朱烨的初次邂逅就在这一年。

但是地点错了，野史记载，明德皇后崔氏与光熙帝朱烨，初见于鹿鸣园，不是平阳长公主府。

野史还记载过，朱烨见明德皇后崔氏第一面，对她的评价是“不过尔尔”四字，朱烨后来登基为帝，便不喜发妻出身低贱，认为崔氏容色才情皆不及她嫡姐，故赐死发妻，与她嫡姐帝后恩爱到老，且这期间朱烨的后宫只有后来的那位崔皇后一人。

崔雪姬想到历史上明德皇后崔氏悲苦短暂的一生，即使少年时期的朱烨皮囊再惊艳，她也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

朱烨可是未来要杀她的狗男人啊。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会过分影响历史走向，又能让自己好好在这个封建时代活下去。

明德皇后崔氏悲剧的开始源于她成为了朱烨的结发妻子。

对，她一定不能像历史上那样嫁给朱烨。

即使知道朱烨在经历流放古长城三年的挫折之后，他的来日之路将光明灿烂。

她也不能心动。

她要靠自己，靠自己在青史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殿下，雪姬早有心悦之人，不是东宫。”

“是谁？”

寿宁长公主有点惊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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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