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晓月似有觉察,问:“有什么?”
“有个仁兄,”柳今一避开乱爬的虫子,靠近那尸体,“闷声不响的,吓我一跳。”
这位仁兄蜷靠在阴影里,面部腐烂严重,和棺材中的陈书吏一样,都已看不出原貌。
“小孩不准看,”柳今一抬手,托住尤风雨好奇的脑袋,给她原路推回去,“我这手刚捏过虫子。”
尤风雨顿时缩回去:“呕——”
代晓月问:“都有什么特征?”
“人很瘦,没有衣服,个头不高,死了也该有半个月,快烂完了。”柳今一没有收回手,而是在那里晃了晃,“你帕子借我用用。”
代晓月递了个新的给她,她这才收回手,垫着帕子,轻轻扶正尸体的头。
“有一些齿痕,像是被耗子咬的,”柳今一端详着尸体,逐渐有些狐疑,“他怎么七零八落的……”
代晓月道:“你是指他遗骸不完整?”
柳今一说:“不是,手脚都在,算全尸吧,但胸口很奇怪,是看着快散架了。”
代晓月沉默下去,柳今一知道团素在想什么,因为她自己也在想。
要是归心在就好了。
底下的空间狭窄,又无明灯照光,浓烈的尸臭冲鼻,恍惚间就像阴曹地府。柳今一喉间发干,她闭上眼,又立刻睁开,可是太晚了。
叮当,叮当。
马铃声追上她,忽远忽近。雨开始下,从她脑袋里往外下,心比眼睛先察觉到,她分明是蹲着的,却又像伏在地上。
归心说,凡兵之败道有六。
“看看他的边上。”
归心说,我跟了你六七年。
“兴许还有其他东西。”
归心说,归心说,归心归心归心——
“柳今一,”代晓月敲了敲地板,微微不耐,“你听见没有?”
柳今一慢慢回答:“听见了,我正在看。”
须臾后,她松开尸体,把目光投向尸体两侧,光太暗,她费了点劲儿,才看清楚那里丢着什么。
“我知道那两个人下来的目的了,”柳今一隔着帕子,拾起那东西,“他们是来埋尸的。”
那落着把镐,附近散放着绳索,还有几丛新刨的土。
柳今一说:“他们没带刀,是因为要埋尸。这里位置小,他们下来,光是刨土就很费力,如果再带着刀,只会更加不便。”
“什么人非得埋在这儿?”尤风雨还捂着口鼻,很纳罕,“外头荒地那么多,随便找个无人的地方埋了不就行了?况且这里还有个贼老头守着呢。”
“你这话有个前提,”代晓月淡声,“那就是这人得是死在外面的。”
这人死的时间和陈书吏差不多,半月前贼老头已经住进来了,他如果是死在外面的,那把他弄进来的确费事,因为两个人再谨慎,也难保不会被察觉,所以他很可能就是死在里面的。
柳今一道:“但这也很奇怪。”
尤风雨问:“死在里面怎么也奇怪?”
“他如果是死在里面的,那两人只需要把门封死,他就一样不见天日,”柳今一跟尸体对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来埋他?”
她们陷入思索,过了一会儿,代晓月忽然说:“味道很大。”
尤风雨点头如捣蒜,女孩儿被臭得快要厥过去了:“是很大,太大了!”
代晓月道:“之前放在底下,就算有味道,也有陈书吏的尸体做遮掩,如今我们来了,说不准就要命令那老头把陈书吏下葬,这样一来,底下的味道就藏不住了,所以他们要趁早来把他埋了。”
柳今一撤出来,一边往上爬,一边说:“你这么说也行。”
代晓月瞧着她,一点笑也没有:“你有异议,尽管说。”
“行,大将军。”柳今一把帕子胡乱折了,要还她,“我就是有点疑惑,这位仁兄都烂成那样了,以咱们寄云县的验尸能力,就算发现他,也很难认出他是谁,可是那两个人宁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来埋他,这生意未免太不划算了。”
代晓月又拧起眉,她看那帕子的眼神,不亚于看尸体:“我不要了。”
柳今一说:“洗洗还能用。”
代晓月斩钉截铁道:“扔了。你觉得他们来埋这位仁兄还有什么原因?”
“他很好认,”柳今一转手把帕子递给尤风雨,“他身上肯定有什么标识,让他即使烂成这样,也能被轻易认出来。”
尤风雨才不要,她连退几步,差点撞到棺材。女孩儿赶忙道:“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我老爹说过,这县上最好认的尸体就是陈书吏,他是个龟胸!”
“那就对了,”柳今一把没人要的帕子搁在一旁,“我想说的正是这个。”
她看着她们,把手指向下。
“有没有可能,下面的这位才是陈书吏?”
屋里死寂,虽然是白天,但是门窗受限,外头又有大树遮挡,致使屋内的光线灰蒙蒙。那棺材还敞着,里面的尸体静悄悄,好像也听呆了。
“叫你老爹立刻请个稳婆来验查,如果下面的那位才是陈书吏,那我也很想问,”柳今一转而指向棺材,“躺在这棺材里的又是哪个倒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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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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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倒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