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三楼平台的吸烟处,许行之拿出了藏在外套口袋里刚买的烟,撕开了透明塑料包装,打开烟盒取了一支出来衔在嘴里,掏了掏没找到打火机,在裤兜里摸索到了,点燃的一瞬间他吸了一口,呛得他直咳嗽,赶紧把烟从嘴边拿了下来,放在眼前盯着看,他不懂烟有什么好抽的,竟然有那么多人嗜烟如命。手里的这根烟都没燃上三十秒,就被摁灭在了公共烟灰缸里,连带着刚买的那一盒和打火机一起,都扔进了垃圾桶。
想抽烟是因为——
今天是失恋后的第一天。
昨天在家楼下看见周自珩与另外一个男人抱在一起,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俩人的手来回缠了好几下才松开,那人还对着周自珩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他看见周自珩也回了个OK。许行之想,要不是和科室里的其他医生换了班,也不知道自己还会被蒙在鼓里多久。
在看见这场景的一瞬间,许行之没有暴怒,甚至没感觉到生气,排开这些激烈的情绪,他心里更多的是不解和失望。三年了,从五年本科毕业开始,他就和周自珩在一起了。在一次医学院的集体论坛会议上,他一眼就看到了俊秀又清爽的周自珩,先是打听了周自珩的情况,在确认了周自珩的性向后,许行之才开始靠近他、追求他,半年后,他们确认了关系。
许行之读的是临床心理学,周自珩专攻肺循环科,两个人在一起之后,还在医学院里留下了一段隐秘的佳话。医学生大多看得开,他俩也从未遮遮掩掩,有些饭局也一起出席,久而久之也算是公开了。两人专业水平都过硬,导师也差不多了解情况,都给他俩推荐进了三院规培,三院是个比较大的综合医院,科室比较全,其中心理临床医学科还是国家精神心理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的重点项目科室,两人为了这样的安排,还特意请两位导师一起吃了顿饭感谢。
参与规培一个月后,两人疲于奔波在宿舍和医院两地,最后决定在医院附近租个房子,宿舍暂时不退,等着写论文的时候还是要个在学校里的落脚地。三年,两人几乎没有争吵,许行之也处处维护,因为周自珩猫毛过敏,许行之连猫都送回了爸妈家里,下班早了做饭,下班晚了为了不影响周自珩的睡眠,他会主动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许行之想不到他们俩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周自珩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退一万步说,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提出来?
进了电梯后,许行之深吸了一口气,愣了好几秒才按下了楼层,电梯上升的十几秒的时间,许行之甚至在思考,要不要假装没看到,但那副场景,明显两个人不是第一次交集了,怎么能装没看到?他是心理医生,动作、表情、语气,没有一样不能分析,几乎都不用听他们说什么,他就知道他们在表达什么情绪,倾慕、眷恋、还带了些**。
指纹锁太方便了,他都不用在包里掏钥匙,一点心里准备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留,他就进入到了那个空间里,这会他不想叫这个地方“家”,他没办法和一个背叛他的人有家。他叫了周自珩过来,问他有什么想说的没,许行之从他躲闪的眼神读懂了,他知道自己暴露了。但令他意外的是,周自珩后来眼神里的镇定,丝毫没有被撞破时应该有的慌乱,仿佛准备这一刻很久了。
“你看我的时候,我总感觉你在分析我,你的掌控欲让我没有安全感,我只是想谈个恋爱,并不想当你的病人。”
“我以前以为我喜欢你,就可以忍受你的职业习惯,我也向你提出过,记得吗?你改了吗?”
“你这样的人,真不适合谈恋爱。”
“我受够了,我们分手吧。”
这是周自珩留给自己的话,许行之竟然觉得无力反驳,他以为,周自珩要和他分手,是因为自己最近太忙了没顾上他,又或者觉得在一起久了没有新鲜感,再或者是刚刚那个人比他更有吸引力,哪个理由都好,却没想到这个原因最后落在了自己身上。本来准备好的一肚子“有什么问题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之类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长久的沉默之后,就说了一句,“好吧。”又过了几秒,他再次向周自珩问道:“你确定吗?”
“我明天就搬走,虽然不太愉快,但这三年谢谢你。”
这是周自珩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就从储藏柜里拿出了行李箱,拖进了卧室里。卧室里传来的柜门开开关关的声音、衣架拿下又挂起来的声音、然后又是抽屉,许行之觉得很吵,但他没有动。他从回到家,一直到第二天上班,都没有进过卧室,睡觉的衣服是从阳台上拿的,刚洗好的才干的短T和运动裤,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今天早上6点,他就醒了,简单洗漱了之后就先离开了这个地方,在医院食堂吃了早饭,一上午在主任医师后面记录病例,直到午饭后,他才去更衣室换下了白大褂,穿上了自己的外套,去医院大门对面的小店里买了包烟,想试着舒缓一下自己,或者说,想麻痹一下自己,但终究还是太呛,一口刚进嘴里,咳出来的烟雾就从嘴角和鼻子里漏了出来。
失恋都失得那么理智,许行之想,或许他真的不太适合谈恋爱。
掌控别人?有吗?怎么更多人说他是不错的倾听者来着。
倾听的时候分析,然后引导——算掌控吗?或许吧。
烟是扔了,可心里的雾还没散,许行之看了一眼时间,还有15分钟门诊才开始,算上换衣服做准备的5分钟,他还能呆上10分钟。夏天的露天平台真不好呆啊,沾上点阳光都觉得发热发烫,天倒是晴朗,一丝云都没有,想着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蓝天来了个六连拍,在下楼的前一分钟发了个朋友圈,没有字,而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六张蓝天,发完后他觉得就像出了气一样,胸口那种憋闷感顺多了。
下午的门诊很忙,许行之几乎没有分神的时间,病人的陈述、主任医师的看诊、治疗方案、用药计量……他一一在电脑上敲着字,直到主任医生随时考自己问题没答上来,他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失态了,这是很少有的情况,平日里许行之能做到回答之外,还可以举一反三。趁着门诊的间隙,主任医生叹了口气,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就是没睡好,主任也就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多话。自己和主任医生师承同一位导师,严格说来主任还是自己的师兄,许行之知道他看出了自己不对劲,但他不想讲。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周自珩的意思,观察他、分析他、引导他……掌控他,他厌恶的、厌倦的,大概就是这个被看透的感觉吧。
下班后,许行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去医院食堂吃了晚饭,吃完看了看食堂的表也就7点,路过了几个自己科室里的护士问自己怎么还没回家,笑着问自己是在等周医生么,许行之也只好笑笑作罢,医院里熟人太多了,还是别呆在这里了。出了医院后,他拿着包就顺着路走,今天周自珩要搬走,他不想回去,万一又碰到什么尴尬场面,他觉得以今天自己的精力来说,不太好对付。
已经走过了一家便利店,许行之又退了回来,走了进去,在门面玻璃边上的长条快餐桌边,坐上了一个高脚凳,他把包直接放在了桌子上,一手撑着头,一手刷着手机,心里自嘲,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又体面的许医生,这会儿为了逃避被分手的尴尬场面,宁可在便利店消磨时间。
中午发的朋友圈没什么意义,微信里的朋友们也点赞点得随意,这些不明就里的人啊,一个赞轻轻松松,都不知道自己在赞些什么。又有一条朋友圈消息,许行之刷开来打算看看是谁还在不知所云地给他点赞。
李炎:[棒棒糖][棒棒糖][棒棒糖][棒棒糖][棒棒糖][棒棒糖]
许行之坐直了,先点开了李炎的名字,看到他昵称里写的是“大漂亮”三个字,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顺手就把备注名去掉了,把“李炎”俩字放到了描述里。加他那会儿好像是六七年前的事儿了,给顾飞的妹妹顾淼做咨询,有一回顾飞有事儿,是李炎把顾淼带过来的,那会要不是知道蒋丞和顾飞的关系,他一定会把李炎和顾飞想到一块儿去。
许行之点开了和李炎的聊天记录,基本都是一些新春吉祥、端午安康、中秋快乐的模板短信,上一条是端午了,结尾是大漂亮李炎在此祝您端午安康,万事顺意,一下把许行之整乐了,他长什么样来着?
最后一次见他是把顾飞顺到R大去的那一天,李炎帮着把顾淼带回家了,许行之回忆着,长头发,还……染成了黄色,眼睛细长,好像见他两次都因为感冒戴着口罩,就拉下来过一次给自己打了个招呼,总体说来那张脸很……漂亮,大漂亮的漂亮,声音挺柔和,就是有点儿出口成脏,反正挺有意思的一人。
瞧着自己那条朋友圈里一溜点赞,就他给自己回了六个棒棒糖,自己这会儿说不上心烦还是无趣,顺手就给人回了三个问号过去。
知回复大漂亮:???
许行之觉得有点儿渴,去饮料柜里拿了瓶金桂乌龙,买完了单又回到了刚坐着的位子上,刚喝了一口又刷新了下手机,李炎竟然又给自己回了。
大漂亮回复知:表情包里没棉花糖,天太空了,一张给你安一颗棒棒糖,将就当云吧。
许行之看着手机,皱着眉笑他的脑回路,职业习惯里的分析劲儿又上来了,倒是没什么深层次结论,就是觉得,这大漂亮,还挺会哄人。
开坑啦开坑啦,为爱发电呀呀呀!
挺慢热的,体量预估在10W字左右,后期不好说会不会再加(电力持久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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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