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刀 第11章 迟到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明晃晃的太阳拢着几朵云，烘烤得泊油路面散发出奇怪的味道，街道两边的树垂头静默着。

多洛莉丝找出一条精致的小黑裙子——那是她的男友，一个帅小伙送她的。说实话，它的美的确配得上它的价格。而今天就是她和杰森，也就是那位帅小伙有个约会，庆祝他们的十周年纪念日。

换上裙子，多洛莉丝在镜子前轻巧地转了个圈，裙摆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多洛莉丝是个优雅神秘的女人，细长而秀气的眉毛下是一双黑曜石般漂亮又深邃的眼睛。她嘴里轻声哼着歌，像是一只黑色的蝴蝶，轻巧又漂亮。

走出家门，多洛莉丝皱了皱眉头，她讨厌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就好像把什么都血淋淋的剖开了一样，放在众目睽睽下供人观赏。

她今天看起来不错，前几天刚刚烫过的头发很服帖，这是时下流行的新发型，很配她的脸蛋。多洛莉丝长得并不惊艳，却又散发着迷人的气质，眉眼冷冷的，足以遮掩住那样平凡的样貌。足够高挑的身子，有些瘦削，踩着高跟鞋走得很快。

路上人不少，偶尔有人驻足朝她送去探究的目光——人们热衷于探索一切神秘的事物。多洛莉丝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在世界各地，每时每刻都会发生，这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不过是路人的擦肩，转眼就会忘记彼此的脸，下了苦功夫在意，不如找点儿别的乐子。

但她仍然不喜欢被人窥究。

当她到达咖啡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阳光刺眼得很。这家咖啡店的店面很小，甚至称得上狭窄，因为那是个长方形的咖啡店，也不晓得老板是怎么想的。楼梯狭长的仅能通过一一个人，而铁艺栏杆上缠绕的装饰假花都落满了灰尘，看不出原来是红的还是白的，或许是蓝色的呢没有人在乎这个问题。

不过多洛莉丝喜欢这家店的氛围，它有点阴暗，可能是背光，也可能是窗户太小，这倒是不怎么重要。同那些有着落地窗的咖啡店不一样，午后的这里很是慵懒，像是一个被藏起来的角落，灰扑扑的却堆满了舒适的鸭绒枕头。

多洛莉丝和杰森约在咖啡店，那是他们初见的地方，当时多洛莉丝就坐在这个角落里，像现在一样打发着时间。那天是个下午，昏黄的阳光透过墙上小小的窗口，照在地板上，形成一道明晃晃的直线，那翻飞的尘埃也是发着光的。

至于她是怎么和杰森认识的呢，多洛莉丝时隔多年也觉得那像是个玩笑。服务生把她和杰森的咖啡弄混了，于是她端着那杯不属于自己的咖啡敲了敲杰森的桌子。

于是他们就相识了。

杰森是个足够有魅力的男人，无论是脸又或是他的言谈，风趣、幽默，这些词拿来形容他都有些显得太过轻浮，杰森的风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风度，他只是抬抬手，又或是眨眨眼，都让人觉得十分舒适。

不过比起杰森的脸，多洛莉丝对于他的眼睛印象更深，那是像烟灰的颜色，多洛莉丝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看一片飘渺的云雾。多漂亮的眼睛。

多洛莉丝点了两杯咖啡，她是这儿的常客，店员记得她的口味，不需要她去亲自嘱咐。所以多洛莉丝可以安心地待在这个角落里，随手拿起一本旧杂志——里面的内容大都是几年前的，关于一些老旧的过去。

咖啡店里足够安静，安静到可以忽略时间的走动。多洛莉丝一个人慢慢的等着时间流逝，当一杯咖啡喝完，她手里的杂志也看得差不多了。多洛莉丝拿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可是对面却一直没有人来，空空荡荡的座位，就连咖啡也已经凉透。

“亲爱的，你又迟到了。”多洛莉丝撑着头，看着那个空位子，手指捏着咖啡匙，搅动着面前这杯冰凉的咖啡。

这个男人总是这么的不在乎他们之间的纪念日，最近这五年，他也迟到了五次。多洛莉丝沉默地看着那个位子，阳光斜斜地打过来，照耀了一片尘埃。

无论是电话还是邮件，他也一概不回，多洛莉丝都在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已经厌烦这种平淡的生活，毕竟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居于安稳的男人。当然，她也不是。

“真是个过分的男人，你会介意我这么说吗？”多洛莉丝抬起手,用指尖点了点那杯咖啡的杯壁，语调低沉。维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抬起头，轻笑了一下，说道：“谁管你。”

“好吧，杰森，好吧，我承认，我有些受够了，所以你不会怪我的，对吗？我知道的，你不会的。”

说完，多洛莉丝就起了身，拎起手提包离开了这间小小的咖啡馆。她顺着街道，走进了斜对面的花店，买了一束白色的玫瑰——她不喜欢白色。然后叫了一辆车，驶向了一个方向。

杰森不来见她，那么只好由她去找杰森了，她有话要对那个混小子说。

车子驶出了市区，一路向前，停在了一片墓园。多洛莉丝付了车钱，站在墓地的门口，捏了捏手里的白玫瑰。

这是一座迎着海的墓地，走过层层的墓碑，会看到一片壮阔的海景，在波澜壮阔的欣喜中回过身来，就会撞上一排排久久沉默的墓碑。他们就像是神秘的石像，望着海的那边，或许是彼岸也说不定，比如摆渡灵魂的渡船正在渡海也说不定呢？

多洛莉丝对这很熟悉，她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个墓碑前面。

墓碑上的男人很年轻，下面简单的写着他的名字——杰森·加西亚。

“下午好，杰森。”多洛莉丝放下了那束白玫瑰，松懈了眉眼的冷淡。

多洛莉丝低头看着照片上的男人，看了很久，久到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怀念什么了的时候，多洛莉丝抬起了头，深深地、深深地看着远方——那一片平静的海面。她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细长的手指夹着一支女士香烟，口红沾到了烟上，但是她并不在意。

多洛莉丝看着海面，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烟雾遮住了她的脸，模模糊糊的，看不分明她眼底的情绪。

多洛莉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真的很累了，就那样现在一个点上，四处空荡，前后都是黑暗，她却还要继续前进。五年，足够了，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走不动了，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该继续往哪里走呢？

四处都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她轻声笑道:“那么再见吧，杰森。”

“我深爱过你，现在也是。”

多洛莉丝俯下身，吻了吻墓碑上的照片，留下了微不可闻的叹息后就离开了，留下了一束纯白的玫瑰，还有一根燃尽了的烟蒂。徒留墓碑上笑的男人，在风里继续沉默，像是凝固了的时间，他不知道对着谁笑着，风从海面吹来，像是一声低沉的呜咽。

多洛莉丝最后对他说的是——“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