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之路 第4章 千心洲

天气越来越凉，早上课的逃课率越来越高。

邵云璨每天早上几乎都是从宿舍往教学楼飞奔，傅浠忆让她早点起来，免得急吼吼，她总说，女子800米第一名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这天跑到半路，见着前面的谢扬，心想应该不会迟到了。

“今早你怎么没叫我？差点没起来，一会可是李老的课，必点名的。”她跳上前去，从背后挽他胳膊。

谢扬本能似的把手收了下来，说：“起的迟，忘记了。杨璐呢？延叔收作业，打她一晚上电话她也没接。”

“还接他电话？校会那边搞宣传，一周找不到她人，我被她们秘书长找去问过几次话了。”

“她又不来上课？”

“唔......中午我们去外面吃吧！”杨璐最近痴迷网络小说，只要一有更新，凌晨一点半前基本不会睡觉。邵云璨不想正面回答班长这个要查岗似的问题，迅速岔开，熟练的用十指去钩他的手。谢扬的手依然温热，却慢慢放开了她。

“再说吧。”谢扬说。

一整个上午，邵云璨对谢扬早上的小细节耿耿于怀。直到晚上，谢扬发消息约邵云璨周六去逛街，她才安心睡下。

桐市的公交在拥堵的道路上穿梭得依然像赛车，两个小时下来，邵云璨下车后已是头晕目眩。谢扬周五先去朋友学校去了，早她一天走。她发消息给谢扬，说还没开始逛，就已经又饿又累又晕了，谢扬让她找个餐厅稍等一会儿，他去接个朋友马上就来。

穿梭在拥挤人群和喧嚷叫卖的商贩中，邵云璨终于找到家餐厅。她看看镜子，出门前特地画的眼妆全都花掉了，她赶紧找了湿纸巾擦干净。

披萨店里坐了两小时，谢扬带着两个挽着胳膊的女孩儿笑着进来了。

“Hello！介绍下，这是苏清，旁边这位美女是小施。”谢扬说。

苏清身上一件雪纺的白衫，披肩发丝因细而显色浅，称的素颜皮肤雪白。苏清冲邵云璨一笑，邵云璨冷颤了一下。

她没站起来。

苏清不太说话，谢扬说起段子时，也只是微笑。她的朋友小施倒是在一旁乐的前仰后俯。

四个人吃完饭在街上溜达，邵云璨慢慢落在后面，她叫住谢扬：“我胃有些不舒服，不想逛了，我们先回去吧。”

“小清要去买电脑，她不会选，我陪她去看看，你先回学校吧。”谢扬说。

“你不陪我回去？”

“你胃不舒服我陪你也没用，前面就是公交站，你回去好好躺着休息，我们就在这里打车了。”

谢扬带着两个女孩上了空车，邵云璨在后面喊他，出租车很快开走了。

邵云璨回到寝室，拉着傅浠忆到天台上，把她词汇量里所有脏词都向苏清致敬了一遍。她去澡堂里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刷了一遍，回到寝室，散着头发抱着双腿在书桌上坐了一夜。

谢扬第二天回校后，才联系邵云璨，约她晚上去校门口吃饭。

邵云璨写好一整页分手词，下午趁杨璐不在念给傅浠忆听。下楼的时候，她紧紧拥抱了傅浠忆。

校门口前的广场宽广的一览无遗，从这头走去那头，像看不见边际。

学校门口的辣炒河粉第一次吃的索然无味。

主教楼十楼的风在冬季来临时，一刻也不曾停歇的刮，谢扬鼻子被吹的通红。

“我们分手吧。”他说。

“你......这是带着商量的语气希望有缓和的机会，还是已经决定很久了，铁了心今天一定要分。”她问。

“或许会是我永远的遗憾，但我想......有始有终。”谢扬说。

“你曾对我讲过感情中一比十的相互定律，如果我能感受到你爱我，那我也一定能感受得到你不再爱我。谢谢你，对我诚实。”她说完，摘下左手戒指，从十楼远远扔下。

主教楼熄灯之后，倒影渐渐隐没在芸湖湖水里。

芸湖南边草地上，她哭了闹了，直到折腾不动平静下来，才把一个月来所有没说口的猜疑、感受与希望都告诉了谢扬。

谢扬把外套盖在她身上，轻轻将她偎在怀里。

草地上露水渐渐渗出，晨光微现。

经过一春的酝酿，桐花仿佛不带情绪，浅浅表达阑珊春事，自然随意，料峭逢时，开也烂漫，落也缤纷。

邵云璨和谢扬刚分开的好长一段时间，外班人甚至都看不出两人已经分手。

两人上课还是会坐在一起，只是为了不显得亲昵，邵云璨会拉着杨璐坐在两人中间；在路上遇见，没有小心试探，两人更加肆无忌惮的互相玩笑，甚至比恋爱时还要吵闹。

好像在较劲，要在分手后谁更不在乎对方上，分出个胜负。

五班一个男生想约杨璐，找邵云璨帮忙，邵云璨叫上傅浠忆一起。那男生教杨璐打台球，杨璐丝毫不敢兴趣，邵云璨和傅浠忆却玩的不亦乐乎，甚至渐渐有些迷上。

谢扬的事过去快半年，傅浠忆跟男友约会，不能时常陪邵云璨，碍着杨璐与苏清的关系，邵云璨渐渐不愿和杨璐一路。有时候邵云璨只想安静的去打个台球，却找不到球友，直到遇到另一波人。

万圣节前日，顾尘轩、肖越、胥越和邵云璨约好晚上一起去欢乐谷，下午在学校背后的桌球室打了一下午桌球，晚饭时间过了才回学校吃饭。四人正说说笑笑往食堂方向走，并成一排，街道全都被占据了，胥越说他们这样子像“四人Bang”。

“嘿，这不肖越好基友齐楚南嘛，去哪儿？”顾尘轩说。

谢扬和齐楚南还有班上几个同学正从食堂走出来，和“四人Bang”迎面走来，邵云璨扣上帽子，低着头往前走，男生们相互打招呼。

“我基友真多。”肖越瞪了一眼顾尘轩，问齐楚南，“干嘛去？”

“欢乐谷今天有万圣节活动。”齐楚南说。

“你们怎么也这么晚走？”胥越问。

“谢扬临时叫的。走啊，一起去。” 齐楚南说。

“我们.....正要去吃饭，”肖越看了眼邵云璨，“打算......明天去的。”

欢乐谷的夜色和万圣节的氛围并没真正吸引到她，邵云璨对“四人Bang”的陪伴心怀感激起来。

大学，是在校生常常咒骂、不想踏足，却不得不天天都呆的地方。毕业离校后，反倒热爱起来，返校看老师，还要为学生证过期不放行而和校门口保安理论半天。

汉水大学有个流传的故事，学校后面长江的中央，有一条狭长的孤岛，每到清明，春寒料峭，万物复苏，油菜花开，一眼望去，满眼金黄。

每届学长都会跟学弟学妹说。大二那年清明节假期，邵云璨说踩着夏天的尾巴，要把网上买的大风筝牵出去溜溜。四人Bang寻思，就去找这座岛！

这天天气大好，邵云璨带着风筝，肖越背了一大包水果，胥越带了一背包零食，顾尘轩带着自己，约在北苑食堂碰面。

管理学院正在组织拼盘大赛，顾尘轩顺手报了个名。

三个人商量着做个什么造型，邵云璨边处理水果，边问：“肖越，你怎么都带的橘子啊？”

“我这是带去岛上野餐的，谁知道你们还要参加个比赛。”肖越说。

“这橘子真丑，怎么拼的过别人。”邵云璨说。

“橘子虽丑，也有爱呀。姐姐你就别嫌弃了。” 肖越说。

“给你！”顾尘轩把手上的抛给她，“这个好看。”

“不也是橘子。”邵云璨麻利的剥开，塞回一瓣进顾尘轩嘴里。

“你想好摆出个什么没，时间都快到了。” 肖越问。

邵云璨想了想，用橘子瓣和牙签在桌上拼出“流转的青春”五个大字。

沿着青山路，需要先走到江岸边。路过一家彩票店，顾尘轩和邵云璨进去各买了一张。

胥越说：“真够无聊的，我宁愿把买彩票的钱攒起来跟苏琛吃好吃的。”

邵云璨说：“你懂什么，彩票虽然不易中，但每期都会开出串具体数字，那可是希望。”

顾尘轩说：“还要走多久才到，你的导航准吗？”

肖越看了手机：“上面显示再过半小时......到江岸。”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看到一条横在眼前的路。地基比他们所在处高，看过去像是连在天上云里。

四人兴奋的跑上去，不知惊着在哪里的狗，吠的大声，吓的邵云璨和顾尘轩越跑越快，两人越跑，狗叫声越凶猛，两人抓住肖越四处张望，胥越在后面笑得直不起背。

终于到了长江。

对岸果然有一座岛！连着天际看上去就像一条线，盛满金灿灿耀眼的色彩。

“看！千心洲！我们见到千心洲了！”邵云璨指着路牌跳了起来。

“要想去江对岸，看来只能去码头乘船了。”胥越说。

“还要走？到码头有多远？”顾尘轩问。

“诺，这几间工舍后面不就是。”胥越说。

胥越走在前面，邵云璨慢悠悠的跟着，顾尘轩和肖越远远在后面。

胥越突然停下来，笑呵呵望着后面三人：“哎哟小尘，这下看你跟邵云璨怎么过来？”

果然，通往码头甲板的路边，是三只用粗铁链栓这的狼狗。见一行人向工舍靠近，它们叫的更疯狂了。

“这有什么不敢。”话音落，顾尘轩呲溜从三只狗身边溜过。

狼狗被铁链勒紧了脖子，龇牙咧嘴的嘶叫，奔着想要把链条扯断。

“顾尘轩！原来你刚才是装的！”邵云璨冲他大吼。

顾尘轩嘴角一扬，转身跟胥越往码头上的工作间去。

邵云璨愣在原地，看着三条狗，三条狗也看着她。

“有这么怕吗？”肖越笑着站到她身后，“你还走的动不？”

“也不是那么怕......只是走太多走不动了，让他们先去打探打探，免得又走冤枉路。”

好一会儿，胥越从里面跑出来。

肖越问：“怎么样，有船能走吗？”

胥越说：“是有船能到对岸。不过这个码头是货运的，不载客，我们得去另一个码头。”

顾尘轩跑来：“坐船去千心洲去！就沿着江岸走。”

邵云璨长舒一口气，转过身赶紧跟上去。

江边风大，太阳斜角，一阵风过，已有几丝凉意，远远的江中，波涛滚滚，货船鸣笛。

肖越问：“刚才那人跟你说下一个码头到底有多远？”

顾尘轩说：“没说，只说就在前面那几艘货船停靠的地方。”

邵云璨说：“我腿都要走断了，还特地带着这么大一只风筝，结果......胥越，快把你的零食拿出来先慰劳一下。”

胥越说：“我们还能不能到啊，走了那么久，连码头的影子都没看见。不会等我们到千心洲，天都黑了吧。”

肖越说：“再走一段，实在找不到码头也只能下次再战了。”

江岸边的是绿地公园，风筝打开，那只风筝跟人一样高，肖越胥越两人在后面托举，才让它保持平衡的起飞。

夕阳绯红，如火把燎原，在天边撕扯。慢慢的，烧到那一抹金黄。他们站在石凳上，看浩浩一江之水奔腾，淡淡的江雾渲染天幕。

“某人要看不到千心洲的油菜花了，会不会哭啊。”肖越说。

“她不会哭的，坚强的要‘死’。”顾尘轩说。

“没关系，这样的话，千心洲就成了最美好的洲，因为那里是我们没有到达的彼岸。”邵云璨说。

“姐姐真是乐天派。”肖越说。

“青春是用来燃烧的，理应放出最耀眼的光芒！”邵云璨说。

四人Bang回到学校已经九点了，大概因为兴奋，一行人又去操场跑步。

胥越坐在地上跟苏琛视频，肖越跟邵云璨打赌，顾尘轩跑完两圈步，回来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顾尘轩饶到两人身背，“哇”的一声，邵云璨本能反应也“啊” 的叫唤，让顾尘轩哈哈大笑。邵云璨跳起来去捉住他，两人硬生生围着操场跑了好几圈，直到肖越把顾尘轩拦住，邵云璨反手“啪”一掌拍下去才结束。跑完步的顾尘轩只穿了件背心，虽是晚上，一个通红的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

三个人累倒在草地上，看着漫天繁星。在这个刚诞生的夏天，炙热的灵魂游荡在万里星河外，怀着各自秘密，希望瞬间到未来。

胥越说：“就你们俩在一起啊，我觉得挺好的。你看我们一起出去的时候，你们俩牵着手，一会儿像姐弟一样亲爱，一会儿又像两小学生一样打闹......”

顾尘轩一只胳膊撑在地上：“还别说，昨晚我还真梦见在跟邵云璨谈恋爱，一直要去牵手，牵了半天也没牵到。”

邵云璨也经常做梦，梦里有青藤紫萝、蓝桥倩影。有一次，她梦见山上的桃花开了，飘落的花瓣害得山下的男孩得了相思病，只有用心上人的药水才能解救他。

她呆了半天，没把心里那句“我有个坏习惯，就是容易轻易爱上梦里的主角”说出口，嘴边只蹦出三个字：“逊不逊。”

“我只随便那么一说。”顾尘轩说。

“我也就随便那么一听。”邵云璨说。

“520那天跟苏琛表白，带个女生去会不会不太好，你们说该不该让邵云璨去？” 胥越说。

“她不去小尘不会去的。”肖越说。

“那好啊，他俩都不去，我和你去！” 胥越说。

顾尘轩和邵云璨异口同声：“我们俩都不去，肖越肯定也不去的！”

胥越说：“你俩这不靠谱，让我很担心表白能不能成功，万一影响了我跟苏琛的未来......”

“未来反正我一定是会赚大钱的。这样下次我们去桐街，就可以开车了。”邵云璨说。

“我肯定比你先！”顾尘轩说。“我一定是我们之间第一个买车的。”

“好啊，保佑大神门快点发财，到时候记得来接一下我和苏琛。”胥越说。

“毕业之后你们在哪儿还不一定呢。”肖越说。

23:30，寝室大门早就关掉了。

邵云璨踩着顾尘轩胳膊，扒在铁门顶上，回头看了眼三人，悄声道：“哎！行动那天一定要记着叫我啊！”

“你放心，这种事一次也不会少了你。快点下去！”顾尘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