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直说是一种优秀才能。
尤其当你面对的对象明显事务繁忙,没有那么多闲暇可供浪费在拐弯抹角上的时候。
虽然直言直语也有可能换来果断回拒,不过话又说回来,姜玉弩本身就是抱着被拒绝也没关系,最多只白跑一趟的想法来的。
苏锈春听完她的直言不讳,那点残余的困意似乎彻底消散了。这位手握要权的女士以一种在会议上也曾露出过的有趣目光,饶有兴味打量了一番姜玉弩,随即一招手:“先进来说话。”
姜玉弩拍拍在一尘不染的地毯上坐了片刻的裤子,麻溜跟着苏指导走进高级休息室。
路过叶利督察的时候她还仰起头看人,再度向她得抬着脖子看的男人投去关心一望:“您没事吧?”
叶利督察:“……”
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刚刚的反应过度有点丢脸,他没有理会姜玉弩的关怀询问,只抬起小臂,沉默向她示意了休息室的会客厅在哪。
姜玉弩礼貌道:“谢谢您。”
苏锈春不摆架子到几乎有点不讲形象,她刚才一句话确认了小姑娘不是因为“有人为难”的事情来找自己,姿态又松弛了两个度,迈着大长腿三两步跨到会客厅的沙发,再把自己斜着往沙发软垫上一歪。
苏指导头也不抬地指使人:“去给我接杯咖啡,再给这小姑娘来杯果汁。”
姜玉弩最近在小洋楼给老师泡茶泡得很顺手,只听到前半段差点以为是冲自己,差一步就要原地上岗,去找这里的饮品吧台在哪儿了,结果,一个个子高高,腿一样很长的叶利督察沉默寡言地从她背后晃过去——男人也才听了苏锈春的前半句话就开始行动。
叶利督察动起来,姜玉弩同时听到了后半句,意识到指挥不是冲自己下的。
叶利督察转进了走廊左手边的一间房间,大概是茶水室。
苏锈春等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她向姜玉弩比划了一个手势,指指茶水间,又笑着用口型说:【不好意思了。】
姜玉弩:“……唔。”
姜萝卜同学也不好意思说那句“我猜也是”,感觉这种话,苏指导拿来评价叶利督察没事,她来讲出口可能有点失礼。
苏锈春很轻地一咋舌,又拿口型跟她感慨:【嗨,男人。】
姜玉弩:“……”
假如姜玉弩目前的年纪再加上十岁……不,五岁。只要她年纪再长五岁,她应该就能自然接上苏指导这个话题,可以毫不违和地跟对方聊聊“嗨男人”的话题了。
但是她现在还只有坐在门前地上,一个个子很高的叶利督察都看不到她在哪的那么点大。
苏锈春这个话她实在不好接,以她的目前年纪来接,还会显得有点早熟的更高一级——太超熟了!
所以姜玉弩假装自己忽然没有嘴巴。
还好苏锈春为人不羁了些,也不是真要跟小姑娘唠男人,等叶利督察把两人的饮品端过来期间,苏指导保持在沙发随意斜靠的姿势,带着笑问姜玉弩:“想来找我探听情报啊?”
姜玉弩点头。
苏锈春说:“是代表你背后的学校,有哪名恩格的老师安排你来的?”
看苏指导的神情,似乎在话问出口前,她已经在心里盘算起恩格教师的名单了。
姜玉弩立马摇头,力证自家老师们的清白。
“不是这样的,老师们没有对我做任何安排。”姜玉弩快速说道,“老师们也不会教学生做这么莽撞的事,我来找您,完全是我自己脑袋一拍,厚着脸皮想来碰运气的。”
苏锈春眉峰一挑。
她可能还是第一回听到有人主动说自身厚脸皮,说出这种话的还是孩子,还说的那样坦荡。
丝毫都没有要遮掩自己小算盘的样子。
“那要是我告诉你,我这里不可能告诉你任何事呢?”苏锈春带着逗小孩的趣味兴致问。
她面前的白发小姑娘就看一眼正在传出窸窣响动的茶水间。
姜玉弩眨了一下眼睛:“那我就算是凭着我的厚脸皮,来您这里蹭了一杯饮料。”
小姑娘态度非常坦然地说:“蹭完饮料我就回去了。”
苏锈春有点稀奇:“你不再多坚持一下?”
小姑娘说:“不了,脑袋一热直接莽这种事情,就要见好就收嘛。我擅自来,擅自询问,您不愿意回答,但还愿意招待我一杯饮料,对于这种结果我也要知足。”
苏锈春就改换了一种更加复杂的眼光打量她。
刚开始,苏锈春只觉得这小姑娘胆子大,身上有种十分天然的,还没有被诸多规则打磨过的率性感,那种“率性”也可以被称之为野性。
她不讨厌一切野性而生机勃勃的事物,所以她对小野兽似的姜玉弩有好感。
但这时,苏指导忽然发现,小野兽其实也是会开动小脑瓜,有一定小脑筋的。
等到脸色很冷,做事很稳的男人从茶水室内转出来,不止端出了咖啡和饮料,还附带了一碟小点心,苏锈春便像终于思考明白了姜玉弩这样的反差感该如何形容。
“噢——”捧起咖啡杯的苏指导发出一声醒悟长叹,她用下巴尖一指姜玉弩,神情是想通了什么般的轻松愉悦。
“你这就是所谓的‘道理都知道,但想胡来还是胡来’。”苏锈春说,“往你脑子里灌再多人情世故道理,你也还是个更爱率性妄为的小家伙。”
姜玉弩眨了眨眼。
在她的个人评价系统里,她觉得苏锈春这番话是对她做了一个较高的评价。
所以白发小姑娘说:“谢谢。”
苏锈春咽下一口咖啡,带着唇齿间残留的咖啡香气朗声大笑起来。
苏指导都笑出了眼泪,她接过旁边被叶利督察不声不响递过来的纸巾把眼角一抹:“你特别幸运,姜玉弩同学,我天生就喜欢你这种率性妄为的小姑娘!”
姜玉弩胆大鲁莽了一回,真的给她换到了得到情报的机会。
“你想要找我问什么?”苏锈春心情好,讲话都有点嘴上没把门了,“就算你现在想找我问几个第一大区那群货的八卦,我都能给你抖落几桩出来。”
叶利督察在边上猛烈地咳嗽:“咳咳咳!”
姜玉弩不知道“第一大区那群货”具体是指的谁,不过听“第一大区”这样熠熠生辉的前缀跟“那群货”这样的形容联系在一起,她直觉那不是目前的她能接触的领域。
姜玉弩按需提问:“我想要向您请教,您知道那只‘机械元素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联赛又为什么突然终止了吗?”
白发小姑娘的问题很符合她的年纪和立场,让叶利督察担心的那种有个狂野小孩顺势问出阴私的事,还好没发生。
“哦,你想问这个。”苏锈春一点头,没能说点更深刻的似乎让她略有遗憾。
但承诺就是承诺,小孩想知道什么她就答什么。
苏锈春视线落在姜玉弩的脸上,她露出一个有些神秘的表情:“姜小同学,你一定想不到,自己无意之中坏了别人的‘好事’吧?”
姜玉弩确实不知道,最多只是有所猜测,她马上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非常虔诚地捧着饮料杯,坐在对面请苏指导详细指教。
“那只‘机械元素兽’是个改装货。”苏锈春说,“恭喜你,小同学,你达成了一项许多高级学校一年级生都未必能达成的成就。”
姜玉弩说:“改装金属异兽,不是初级学校的毕业生也会面临的考题吗?”
“是啊。”苏锈春说,“但如果我说——你对上的是一只真正的元素兽呢?”
苏锈春口中的“改装货”,跟姜玉弩下意识联想到的那种改造金属异兽不是一回事。
后者属于在机械元素兽的基础上模块升级,增加战斗力和智能化,还有可能配备一些超载武器,让金属异兽变得像她曾经世界里的改装车一样——更高性能,更低安全,还有概率面临失控风险。
前者,则属于生物改造的范畴了。
“那副你发现不对劲的全覆盖装甲,是与一只**元素兽的血肉皮肤紧密镶嵌在一块的。”苏锈春淡淡道。
说到这个话题,苏指导终于不笑了。
她脸上那种时常挂着的闲适笑容消失,让人骤然发觉,原来她不笑时是个五官也很凌厉的女人。
只不过跟卢西茜那种稳重带锋芒的锋锐相比,苏指导要更张扬。
卢老师是把带鞘的剑,平日里严谨低调,苏指导则是不带鞘,不过笑起来时会让人误会没开刃的刀。
“混账东西。”苏锈春说,“总在靠后星区动这种歪脑筋,以为大区排位靠后就没人管了么?”
姜玉弩留心了她话里的那个“总”。
“松南从非法改造商手里买了这只改装元素兽,改造商正好需要有地方实测改造后的机能提升值,于是以一个比较公道的价格将改装元素兽出手。”
“至于松南学校么,按着他们给的说法,他们对元素兽存在非法改造一事是不知情的,只是把这只‘机械元素兽’当作常规的改造金属异兽买了回来,投放入实践赛场。”
当时,在苏锈春面前做检讨的松南采购部负责人一脑门热汗,平时自持也是小世家出身的中年公子哥点头哈腰:“我们真的最多只是想要作个弊!想要买只能定向锁目标的机械元素兽,来确保松南在联赛上多挣点积分啊!我们真只是有作弊的心思,从没有想过要踩其他的红线呀!”
苏指导:我就喜欢野的。
叶利督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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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10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