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从逃妾到开国女帝 > 第6章 第六章 投水

从逃妾到开国女帝 第6章 第六章 投水

作者:花时有序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4-26 18:58:34 来源:文学城

崔芜并非没考虑到孙彦追来的可能,只是当海阔天空近在眼前,谁也不愿考虑重回牢笼的可能。

希望打碎的一刻,她的心沉到谷底,眼前河水好似无端暴涨,徐徐淹没脚背,又一分一寸没过头顶。

“凭什么!”崔芜像头被囚困的兽,绝望又愤怒地磨着爪牙,“凭什么他能像摆布宠物一样操控我的命运?凭什么他一次见色起意,我就得折断羽翼,囚困金丝笼里?”

他以为他是谁?

他姓孙的算老几!

崔芜胸口起伏,又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她听到自己开口:“萧二郎君,我怕是没法随你去西北了。”

萧二亦瞧见孙氏追兵,目光微一闪烁。

他虽没开口,崔芜却不难揣测,以他的身份和处境,必不想于此时此地,和孙氏起冲突。

潜入节度使府伪造手书是一回事,与地头蛇当面撕破脸是另一回事。

这与萧二为人如何并无太大干系,而是他身份与职责所在,不能以身犯险。

于他而言,暂避锋芒是最好的选择。

“孙彦是冲我来的,与萧郎君无关,”崔芜说,“你现在走,孙彦未必会追。”

这个决断并不难下,萧二沉吟片刻,淡淡道:“姑娘保重。”

言罢翻身上马,竟是带着部曲疾驰而去。

孙彦瞧见了他们,果然没有追赶,从始至终,他眼里只有崔芜一人。高头大马飞奔至前,极具威慑意味地扬起前蹄。

崔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孙彦催马上前,居高临下地睨视她。他出身贵重,又是嫡长,在吴越之地直与太子爷无异,却不想平生最大的跟头竟是栽在崔芜身上。

想到她勾结外人,在润州城中闹出的泼天风波,孙彦恨得牙根痒痒,脸色越发森然:“怎么就你一人?你那暗通款曲的奸夫呢?”

崔芜已经习惯了孙彦张嘴不说人话,却还是被恶心到了,不怒反笑。

孙彦死死盯着她:“你笑什么?”

崔芜:“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

孙彦大怒。

之前崔芜屡屡惹出祸事,险些被孙昭下令乱棍打死,都是孙彦替她兜住了。原以为锦衣玉食地养着、掏心挖肺地待着,假以时日,总能换得几分真心,却没想到所有的温驯顺从都是伪装,骨子里依然这般桀骜刚硬。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利口能硬到几时!”孙彦握着马鞭的手紧了又紧,想到她身怀有孕,终是强迫自己松开手指,“来人,把她押回去!”

他身后的寒汀下马,向崔芜走来:“芳荃姑娘,还请……”

崔芜突然后退两步,手腕一翻,不知怎地多了把匕首,刀尖正抵着自己胸口:“都给我站住!”

寒汀一惊,倏然驻足。

孙彦亦是愕然,待要上前,又恐被崔芜看出焦急,反而拿捏自己,只冷冷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玩意儿,也配要挟我?”

崔芜冷笑回怼:“我若是玩意儿,那又是谁为了‘玩意儿’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天生犯贱不成!”

孙彦胸口起伏,脸色阴沉如水:“寻死觅活,我却不信你有这个胆子。”

说完手一挥,自有部曲去抢崔芜匕首。

然而他们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崔芜,只见她手腕一推,匕首刺入脐下四寸处,入肉一分。

鲜血飞快浸透衣衫,部曲被血色震住,谁也不敢向前。

孙彦从没这般恼怒过,厉声大喝:“你若敢伤及孙氏子嗣,你院里伺候的丫鬟仆婢都得陪葬!”

崔芜回以讥讽冷笑。

孙彦这才想起,偏院护卫尽数毙命刀下。他虽不知有两人是崔芜亲手所杀,却也猜到,这些护卫仆婢奉命看守,屡次三番阻拦崔芜逃走,只怕与她结了仇怨。莫说是空口威慑,就算将人拖来,当着崔芜的面处置了,她也未必会眨一眨眼。

他恼恨交加,偏生没有拿捏对方的筹码,一时连指尖都颤抖起来:“你偏要与我对着干,我到底哪里待你不好!”

对这个问题,崔芜根本不屑回答,就听孙彦咬牙道:“你也不打听打听,就你这般任性妄为,莫说润州城,便是江南地界,但凡有些规矩的人家,谁能容得下?”

“旁人家的妾室,谁不是作小伏低、卑事主母,哪个像你这般不服管教?你心心念念要逃出节度使府,可知府外天地远非你想的那般逍遥自在?匪寇、人牙、乱兵、流民,随便遇上哪个,都能要了你的性命!”

“你又能跑到哪去!”

崔芜怔忡了一瞬。

她知道孙彦说得没错,因为在后世史书上,曾不止一次出现过类似“城中仓廪空虚,饥民相杀而食,其夫妇、父子自相牵,就屠卖之”的记载。(1)

更可怕的是,这种情况不仅出现在江南,而是遍布各地。

相形之下,孙彦虽然自负独断,不拿女子当人看,动辄“玩意儿”“卑事主母”,试图打压她的自尊、折断她的傲骨。

可他已经是这个世道中,难得的头脑清明、才智兼备,德行为人超出水准之上的明主。

这如何不让崔芜彻骨绝望?

“你说得对,洪水滔天,我无处可去,”良久,崔芜开口,语气轻渺,眼底不屈不挠的光飞快黯淡。

孙彦心知自己的话触动了她,却并没感到自得,反而无端升起恐慌,只因此时的崔芜仿佛一抹幽魂,随时可能随风逝去。

“芳荃,”他忽然察觉崔芜离河水太近,忍不住道,“你先过来!”

崔芜不进反退,脚步落下,半个足跟已经悬空。

“可就算这样,”她抬头看着孙彦,目光灼灼,一字一顿,“我也不认命!”

“我此生,宁为风雨折,不受囚笼困!”

她挑眉一笑,容光眩目不可逼视,忽而向后纵身,义无反顾地投入河水之中。

刹那间,孙彦好似被惊雷轰散了魂魄,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只见河水滔滔,奔腾不息,云低天阔,风声枭厉。

哪里还有崔芜的身影?

孙彦脑中空白,就要跟着往下跳,却被寒汀及时拉住。他拼命挣扎,刹那间爆发出的力量极为可怕,两个部曲都压制不住:“放开我……你们拉扯我做什么?还不下去救人!”

寒汀忙道:“郎君不必犯险,我等下河救人便是。”

他使了个眼色,五六个精通水性的部曲当即跃入河中。

孙彦推开寒汀,一瞬不瞬地盯着水面,只盼下一瞬,部曲能带着崔芜浮上来。然而等了约莫半炷香,忽听水声作响,部曲探出头,却是脸色青白,面带惭愧。

“我等本已寻到芳荃姑娘,可她无意求生,反而用匕首划伤卑下,”部曲捂住手臂伤处,指缝渗出血迹,“河底暗流太急,卑下再去寻时,芳荃姑娘……已经不见踪影。”

孙彦神色怔怔,不知是悲是怒。

寒汀心中不安,试探唤道:“郎君?”

就见孙彦猛一踉跄,口中呛出鲜血。

***

崔芜投河之际,打定了要么逃出生天,要么葬身河底的决心。

是以,当部曲伸出手时,她毫不犹豫地挥舞匕首刺伤对方,随后向暗涌湍急处拼命游去。

很快,身后再无部曲追逐,但崔芜憋着的一口气也堪堪用尽。窒息的痛苦挤压胸口,肺脏好似要炸裂,她拼命踩水,试图浮出河面换气,暗涌形成的漩涡却拖住她,往河底深处拽去。

崔芜体力有限,不多会儿就觉得手脚发沉,更要命的是,她下腹升起冰冷痛楚,刀绞一般。

就在她不堪水压重负,张嘴喷出一连串气泡之际,有人攥住她手腕,托着她向上浮去。

恍惚中,崔芜以为是部曲去而复返,下意识挥动匕首,却被对方轻松躲过。紧接着,她整个人一轻,耳畔“哗啦”一声,脑袋已经探出水面。

崔芜贪婪喘息,空气给濒临宕机的大脑注入救命的血液,她总算凝聚起一点理智,也认出救了她的男人。

“咳咳,怎、怎么是你?”

她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就在下腹的绞痛中失去意识。

有种说法是,人在濒死时会不自觉地回顾生平,崔芜本以为会看到魂穿乱世、楚馆求存的那十年,回首却只见平和宁静、阳光明媚。

那是她的来路,是她在现代意气风发的岁月。

是高考前夕,她在虫声长鸣中挑灯夜战,实在困得受不住,踮脚去厨房冲了杯咖啡,刚转过身,杯子就被人夺走,母亲冷着一张脸,一边念叨这么晚喝咖啡还睡不睡了,一边泡了杯参茶塞进她手里。

是大学校园,她拉着室友飞奔进食堂,最爱的馄饨鸡窗口排起长龙,她俩气喘吁吁地站在队尾,交换过一个得意又庆幸的眼神。

是解剖教室,新鲜的“大体老师”躺在手术台上(2),她和同学们穿着白大褂,向遗体鞠躬致敬,然后颤巍巍拿起手术刀,开始平生第一场解剖实验课。

那是崔芜再也回不去的美好,她眼睁睁看着她深爱的人——父母、老师、同学,消失在光明深处,张口想喊住他们,喉咙却被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

崔芜拼命挣扎,然后在满头冷汗中猛地睁开眼。

一开始,刚重启的大脑跟不上五官六感,她缓缓挪动眼珠,将周遭陈设收入视线,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直到她看到床榻边闭目小憩的男人。

她不知萧二是何时折返的,也不明白他为何要去而复返,但她落水时尚且清醒,依稀记得窒息的最后一刻,是这人伸出手,将她拖出冰冷的漩涡。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于崔芜,这都是救命之恩。

她想开口,却发出嘶哑的咳嗽声。

萧二瞬间睁眼,锐利目光转向床榻,复又缓和。他起身倒了热茶,亲手喂到崔芜嘴边,后者咳得厉害,又觉口渴,就着他的手一气喝完。

然后她躺回枕上,咂摸了下干裂的嘴唇,嘶声问道:“这是哪?”

萧二简明扼要道:“船上。”

崔芜露出诧异。

她不知道的是,那股险些将她吞噬的暗涌十分凶险,萧二水性平平,好不容易将她托出水面,却发现自己已经远离河岸,仓促间根本游不回去。

不幸中的万幸是,当时刚好有艘货船经过,船主是北地行商,顺手捞了他们一把。

“船主姓丁,此行原是前往河东,”萧二说,“我假称是你兄长,归乡探亲途中遭遇匪寇,无奈之下只能投水求生。稍后有人进来,莫要说漏嘴。”

崔芜没理会,反问道:“你为何回来?”

看到萧二头也不回离去时,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她穿越多年,已经习惯了人心诡诈、世情冷暖。

就好像她刚穿越那会儿,原本有机会逃走,却因为怜悯服侍自己的小丫鬟,在鸨母叫嚣着要将人活活打死时,主动投了罗网。

后来崔芜才知道,那是老鸨与丫鬟串通演的一出戏,事后,丫鬟得了五百钱的赏银,而逃跑未遂的崔芜却挨了一顿鞭子,还被关进地窖整整七日。

自此之后,崔芜再没对身边人抱有过期待。

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但她没想到,萧二竟然回来了。

“为什么回来?”她百思不得其解,“吴越之地是孙家地盘,你在他们眼皮底下救人,不怕激怒孙家父子,坏你大事?”

萧二神色平静,仿佛理所当然:“萧某应承姑娘,自当守信。”

大约是怕崔芜心存芥蒂,他难得多解释了一句:“当日孙氏追兵来势汹汹,萧某只能暂避锋芒。原想等孙氏放松戒心,再图营救,却险些累及姑娘性命,实乃萧某自以为是之过。”

崔芜沉默了。

“萧二郎君不必如此,”她平复了下情绪,“你我非亲非故,却肯冒死相救,崔芜感激不尽。”

不管萧二出于什么考量,也不论他是否冲着自己精通医理这一点,他既从湍流中救下她,崔芜就认了这桩恩情。

“日后,萧二郎君若有差遣,崔芜赴火蹈刃,万死不辞。”

说着,她从床上挣扎起身,就要郑重拜下。

萧二伸手扶她,船身却忽然震动了下,崔芜站不稳当,趔趄着晃了晃——

然后被萧二眼疾手快地捞了个正着。

这倒没什么,崔芜也不是什么“断臂自清”的贞烈女子,问题在于现场不止他们两人。

舱门洞开,门口站着须发斑白的郎中,惊疑不定地瞧着两人:“两位这是……”

萧二若无其事,扶着崔芜坐下:“我是你兄长,有什么需要说一声便是,何必逞强?”

又对老郎中行了一礼:“舍妹刚醒,烦请先生替她看诊。”

他神色坦荡,毫无遮掩,倒叫老郎中去了几分疑心。他撩袍坐下,搭指于崔芜脉门,就见后者略一僵硬,过电般抽回胳膊。

老郎中会错了意,笑道:“老夫年近六旬,孙女都有夫人大了,倒也不必如此谨慎。”

夫人?

崔芜眼角抽跳,就听老郎中下一句道:“倒是夫人自己,妇人怀胎以头三个月最为凶险,又经溺水之劫,怀象甚是不好。若想保住,须得卧床静养,万不可颠簸劳累了。”

崔芜看向萧二,后者神色沉静,不露异样:“有劳先生,我记下了。”

崔芜抬手抚住小腹,不满两个月的胎儿,肚腹尚未显露异样,也感受不到任何胎动。可偏偏长在体内,与她血脉相连。

这是她的骨血,或许也是她与这个乱世唯一的羁绊。

只除了他的到来,是以一种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方式。

崔芜闭目片刻,复又睁开。

“先生,”她问,“可否为我开一副药?”

老郎中皱眉:“夫人要开何药?”又不赞同道:“药理之道,精细入微,牵一发则动全身,怎可随意开方?”

崔芜伸手入怀却摸了个空,一旁的萧二默不作声地递过一个荷包,正是她出逃前揣进怀里的,里头有几样首饰,是崔芜身陷楚馆十年所有的积蓄。

她摸出一只细巧的金臂钏,推到老郎中面前,轻言细语:“不是多名贵的药材,瞿麦六两,通草、桂心各三两,牛膝、榆白皮各四两,用水九升,煮取三升即可。”(3)

老郎中先是被臂钏金光晃了眼,待得听清药方,不由一惊:“那瞿麦与通草性寒通利,牛膝更有引血下行之效,夫人莫不是打算……”

崔芜抿起嘴角,抬头就见萧二目光转来,深深蹙眉。

备注1:“城中仓廪空虚,饥民相杀而食,其夫妇、父子自相牵,就屠卖之”记载于《新五代史·吴世家》。

备注2:“大体老师”是医学界对遗体捐献者的尊称。

备注3:打胎药方记载于《千金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 投水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